「嘩!」
雨勢來的極快,從第一滴雨珠落下,到整個視野變得昏暗,模糊,只是數息時間而已。
零星的雨點很快連成了線,又再連成一片,最後更是化成了一道道的幕牆,橫亙在戰場中央。看起來就像是老天爺都發了怒,繼風雲之後,乾脆降下了雷雨,說什麼也要將交戰的雙方分隔開來。
然而,天地發出殺機,不過斗轉星移,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卻是要天地反覆的。即便是天怒,也不可能徹底消除人間的殺戮。
「好雨,來得正好!」馬超呵呵大笑,縱聲大喝:「此乃天助,兒郎們,隨我破敵!」
「殺!殺!殺!」西涼軍士氣高漲,歡聲雷動。二十四萬馬蹄上下翻飛,將泥水踢得漫天飛舞,與傾盆而下的雨水混作一團,奔騰的大軍腳下,彷彿正踩踏著一朵巨大的烏雲。
難怪馬超欣喜,眾所周知,遠程武器最怕的就是雨雪天氣。弓弦在潮濕地帶多方幾天,都會變得澀滑、鬆弛,威力大減。在眼下這樣的豪雨之中,青州軍的弓弩就算能強行使用,威力和準頭也會下降很多。
西涼騎軍身上只有紙甲,而且並非裝備到每一個士兵身上,青州軍的強弩和弩車對騎軍的威脅仍然很大。馬超一直懷疑,王羽隱藏的殺手鑭,很可能就是弩,更多的強弩,在西涼軍發動衝擊的同時發動。
現在他不擔心了,這樣的天候下,青州軍就算藏了再多的弩車。也來不及進入攻擊位置,發動齊射了。即便勉強發動。殺傷力也是堪憂,有大雨和紙甲雙重保護。騎兵衝擊的威力可以發揮到最強!
按說敵人倒霉,才對己方有利,可是,就在馬超狂喜暴喝的同時,王羽嘴邊也逸出了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
「孔明,真有你的啊,連時辰都算得這麼準,將來天下一統,這氣象局局長。肯定是要由你來兼任了。」
「氣象局?」諸葛亮愣了愣。
「嗯,就是專門觀測天氣,提前做預報的部門……」王羽隨口解釋一句,隨即斂起笑容,語聲轉厲:「雨來的正好,正是天助!傳令全軍,按照既定策略迎戰敵軍!雪戰敗之恥,定鼎天下,皆在今日!」
「喔!」眾將齊聲應諾。
下一刻。陣中也是鼓號齊鳴,鼓手和號手都使出了渾身解數,試圖用風暴般的旋律點燃所有人心中的血性。
「不用理會那些雜兵,變陣。全軍變陣!全力迎戰!」徐庶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一邊揮動著手中的大旗,一邊用盡全身的力氣吶喊。
「將軍有令。變陣迎敵!」傳令兵已經沒辦法四處跑動著傳令了,只能靠齊聲吶喊。將命令一層層的傳遞下去。
月前的那場敗仗,不但是他人生的重大污點。對驃騎軍的輝煌戰績,也是一種抹黑。雖然主公寬宏,同僚大度,沒人追著不放,但他自己卻沒那麼容易原諒自己。
以他的性格,到不至於一直自怨自艾,夾纏不清,但是,當雪恥的機會擺到眼前時,他仍然不可避免的激動起來。
步卒迎戰的戰法,正是徐庶和王羽一起研究出來的,負責操練,和臨陣指揮的也是他。之前一切都很順利,但這樣的成果,距離真正的目標還差得遠,真正考驗他,決定成敗的,正是西涼騎軍發動全面衝擊的這一刻!
「現在變陣?不嫌太遲了麼?」西涼軍布的是鶴翼陣,兩翼在前,中軍拖後,即便已經經歷過一場慘烈的步兵戰,各部軍馬的相對位置也沒有改變。衝在最前面的,正是馬玩、楊秋的本部兵馬,此刻兩人都是面帶喜色。
在馬超下令總攻之前,兩人一度很是絕望,青州的弓弩兵太強,就算西涼軍最後能贏,參與第一波進攻的人馬也肯定是要傷亡慘重的。
現在大雨阻隔了視線,淋濕了弓弩。而且遠遠聽到青州軍的號令,顯然還沒能完成集結。馬、楊二將都是心花怒放。
不可否認,青州軍用於白刃戰的步兵陣法確實很強,但那種陣型只適用於步戰,根本不適合抵擋騎兵。從剛才的戰況可以推測,青州軍應該是有應變的章程,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集結起來,但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卻打斷了他們的步調。
沒有遠程武器的威脅,也沒有密集陣列的阻擋,前鋒的危險大大降低,立功的機會則是相應增加,送死的差事變成了美差,豈有不喜之理?
在這一刻,西涼諸將必勝的信心都達到了巔峰。
「咯嚓!」彷彿是在呼應,一道淡藍色的閃電直劈而落,昏暗的視野徹底被照亮。楊秋、馬玩驚喜的發現,敵人正在後退,彷彿退潮時分的海水一樣迅速。
更讓他們欣喜的是,敵人並非在後退的同時重整隊列,而是相反,單個小隊雖然加強成了三十人左右,整體陣列卻變得越發疏散了。兩個小隊之間的距離,足足拉開三四十步,而整個小隊的正面迎擊面積,不過只有三人並列而已。
「轟隆!」還沒來得及體驗勝利的喜悅,楊、馬二將就被一聲驚雷驚醒,兩人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猛然一抽。視野再度變暗,變得模糊,戰場上人影僮僮,虎嘯龍吟。
厚重的雨幕阻隔了空間,視線甚至難以看清二十步遠之外的景物。楊、馬二將和他們麾下的騎兵滿懷著期冀催馬狂奔。
必須盡快衝上去,讓倒霉的青州人來不及做進一步調整。騎兵的威力盡在速度上,除了用密集陣型延遲騎兵的速度,還有什麼能夠阻擋鐵騎的狂暴猛進?
就算是當日的居庸大戰,王羽不也是犧牲了鐵騎的突擊能力,依靠鐵騎的強悍防禦力延遲了鮮卑騎兵的速度,才發動黃巾力士反擊的嗎?
現在擋在西涼騎兵大軍前面的,既沒有鐵騎,也沒有密集步兵陣,縱騎踩踏過去,勝利,已經不存在任何意外了!
「殺啊!」
大雨對騎兵的影響,遠沒有步兵和弓弩兵那麼大,最後百餘步的距離轉瞬間便被西涼騎軍甩在身後,最前面的騎兵已經能清楚的看到敵軍的身影了。
最前面,是三列,五排的一支小型長矛陣,在陣列最前面,則是幾面大櫓,層層疊疊的豎在陣前。光是長矛和盾陣還不算,盾陣前面還放置了一架拒馬!
若是將這個軍陣放大,由一千五百人,乃至一萬五千人組成,那西涼騎兵感受到的氣魄和威脅,肯定要比現在大得多。但現在只有十五個人,正面的防禦雖然有些棘手,需要付出一定的犧牲才能衝破,可側面留著那麼大的空當,繞過去也就是了。
反正前鋒騎兵的主要職責不是殺傷敵人,而是衝垮敵人的陣型,分割敵人。現在敵人自己讓出了道路,那就先繞過去再說唄,反正後續的人馬還多著呢,等主力到了,再從側面攻擊也就是了。
不但普通的騎兵是這麼想,連楊秋、馬玩這樣久經沙場的宿將也不覺有異,只是喜上加喜。覺得王羽浪得虛名,亦或是自家這位少將軍的運氣確實好到逆天了,有大氣運在身,所以老天才降下一場大雨大亂了青州軍的步調。
他們無意和青州軍的小陣硬拚,付出不必要的代價,直接抽調馬韁,從旁邊繞了過去。擦陣而過的同時,還不忘轉過頭,用譏嘲的眼神看向敵軍,想知道這些愚蠢的敵人臉上,此刻顯露出的是怎樣的神情。
當然,這舉動同樣有觀察敵陣的意思。如果敵軍側面沒有太多的長矛,他們也不介意先讓手中的戰刀小小的開個葷。
值得慶幸的是,青州軍那些步兵小陣狹長的側面的確沒有長矛手,而是由一種非常古怪的配置組成。
最顯眼的是盾兵,每隔一人,就有一名持盾的步卒,他們雙手舉盾,戰刀背在身後,一看就是專司防禦的。在盾手背後是一名長戈兵,站在兩名盾手中間的,則是一個沒拿任何武器的士兵。
說是沒拿武器也不夠準確,他們手中舉著一個黑色的大盒子,看那架勢倒有幾分武器的模樣。但那盒子方方正正的,沒有稜角和鋒銳,怎麼也看不出武器的模樣。
「娘的,本事不大,鬼花樣倒是不少。算了,老子沒空跟你們玩,先把後面的陣勢清空再說!」楊秋想了想,還是不敢輕舉妄動,罵罵咧咧的嘀咕一聲,抬起手中戰刀前指,示意大軍先衝過去再說。
楊秋不想招惹這些古怪的木盒兵,想讓別人淌路,然而,那些木盒兵顯然不懂得投桃報李的道理,卻是不肯輕易放他過去。
「前方二十步……風!」下一道閃電在空中炸開的同時,青州的步兵小陣中傳出了一聲大喝。那些手持古怪木盒的士兵應聲端平了手中的盒子,如果有熟悉青州軍操典的人一定能認得出,這姿勢,完全就是弩兵射擊的標準姿勢!
「嗡!」無論是匣壁還是馬蹄擊水聲,都沒能掩蓋住弓弦顫動的聲音。
「嗤!」厚重的雨幕同樣無法阻擋從匣中爆射出來的那道寒芒。
「噗!」最後,對遠程攻擊一直有著奇效的紙甲,竟然也像是紙糊的一樣,完全沒能起到阻擋的作用,輕而易舉的被寒芒射透,令得紙甲的主人感到了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在慘嘶聲中翻身落馬,砸起了大片泥漿。
「這不可能!」楊秋大吃一驚,在心中瘋狂的吼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