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馬超……倒也不是個勇無謀之輩,分明就是很精明的一個人麼。」王羽搓動著手指,最新的軍情在他的指間轉得和風車一般,口中也是喃喃低語,說著一些讓人不明覺厲的話。
「主公這話是從何說起?」太史慈一貫秉持不明白就問的理念,「軍情上不是說馬超攻梗陽不下,損失慘重,然後便偃旗息鼓了嗎?莫非知難而退就是精明人?」
王羽嘿然笑道:「子義啊,你是真的不明白還是裝傻?這不是明擺著嗎?馬超按兵不動,就是在等本將去和他決戰呢。」
「決戰?」太史慈撓撓頭,轉頭看看身遭,發現秦風、方悅兩個難兄難弟和自己的神情差不多,都是一頭霧水的模樣,趙雲則是和諸葛亮一個表情,顯然已經聽懂了王羽的話外之音。
這個發現讓他很是鬱悶,用手指捅捅趙雲,悄聲道:「主公賣關子,俺拿他沒轍,子龍,咱們可是兄弟,有事你可不能瞞著大哥。」
「咳咳。」他出言無忌不要緊,趙雲這個老實人卻是侷促起來,抬頭看看王羽的臉色沒什麼變化,眼中有鼓勵意味,這才低聲答道:「大哥,你不妨這樣想,若是你和那馬超易地而處,想打贏這一仗,應該怎麼做?」
「怎麼做?」太史慈微微一怔,繼而沉吟道:「攻城肯定不行!元直賊猾著呢,既然事先有準備,藏的肯定不止床弩這一手。強攻只是自尋死路……」
茲縣之戰中,青州雖然沒損失將校級人物。但潘璋、李樂卻都受了重傷,要不是張寧坐鎮太原,這兩人就都保不住了。其他人多多少少也都掛了彩,特別是為大軍斷後的徐晃,他現在還能撐著領軍作戰,不過是靠著強健的體魄強撐而已。
儘管如此,西線軍團剩下的將領還是足敷任用的。徐庶和管亥守梗陽,徐晃在晉陽。箭術出眾的黃忠從子黃澤在榆次,紀靈、馬忠守祁縣,整體防線不存在任何明顯的弱點和漏洞。
馬超可以對梗陽城圍而不攻,先取晉陽三城,可無論他將哪座城池做為目標,要面對的問題都是差不多的——攻克有備而戰的堅城。
如果徐庶沒有外援,馬超倒是可以採用拼消耗的戰術。用精銳督戰,驅使雜兵攻城,等到曹操支援的攻城器械送到,再發動總攻。反正他兵多,雜兵死光了,也可以從當地拉壯丁做炮灰。可王羽的存在。卻讓他不敢輕舉妄動。
風火騎兵行動太過迅速,馬超在上黨郡也沒有建立情報網,根本無從得知,王羽到底什麼時候會出現在什麼地方。一旦王羽趕在西涼軍圍攻某個城池,筋疲力盡的時候出現在戰場上。那麼,不用打。勝負就分出來了。
古往今來多少軍事家,都是頓兵於堅城之下,最後被敵人反過來調動或突襲,最後反勝為敗的,其中甚至包括了樂毅、龐涓這樣的高人,長平之戰後的白起若不是被秦王猜忌,臨陣換將,難保不被信陵君撿到這個便宜,葬送常勝不敗的英名。
「馬超看透了此節,所以按兵不動,等著主公到了再決戰?」太史慈自問自答道:「可他怎麼能保證,主公會和他正面決戰呢?他就不怕主公以鐵騎增援梗陽,疾風軍奔襲他的後路麼?」
西涼軍兵多,補給匱乏,青州軍則是相反,如果打成持久戰,肯定是對青州軍有利。想到這裡,太史慈突然靈光一現,恍然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難怪主公說那馬超是個精明人呢,原來他連曹操、孫策也一併算計進去了啊。」
眼見太史慈想明關竅,樂得手舞足蹈,王羽眼中也露出讚賞神色,方悅、秦風都急了,似乎這裡就剩下他們兩個反應遲緩之人被蒙在鼓中,這滋味可不好受。
「子義,你明白什麼了?趕緊給咱說說啊。」
「無忌兄,不是我說你,你也不老,平時總要多讀點兵書才好,以免……好了,好了,俺說還不成嗎?其實很簡單,那馬超就是縱觀全局,得出了我軍利在速戰的結論而已。主公一離開,那曹操、孫策就勾搭在一起,不老實了,馬超就賭主公不會和他糾纏太長時間,將所有人馬集中在一起,不給咱們各個擊破的機會。」
「你這樣說也不是沒道理。可那馬超難道就不擔心糧草問題嗎?眼見就是三月,青黃不接的時候了,即便他把河東、并州收刮得乾乾淨淨,他的糧草也支撐不到秋收,我軍只要在這裡耗上兩個月,他不退也得退,到時候豈不更糟?」
秦風沒讀過幾本兵書,但對胡族的瞭解卻比很多人都更為深刻,他太明白那群野狗的習性了。那些胡人常年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故而沒有積蓄的習慣,佔領河東和河套這麼久,搶來的物資八成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雖然曹操會予以支援,但曹操本身就算不上寬裕,離得也遠,支援點裝備、器械什麼的倒還好,提供糧草肯定是杯水車薪。
也就是說,如果王羽拼著兗州損失一部分土地和實力,和馬超對峙兩個月,西線之危即可不戰而解。在這種情況下,馬超哪來的自信,咬定了王羽會和他決戰呢?
「所以主公說那馬超很精明,他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他知道自己如果不想為他人作嫁衣,盡量攫取戰勝我軍的成果,老老實實地等著主公趕到,進行決戰就是唯一的途徑!」
太史慈頗為感慨的回答道:「此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比起身經百戰的主公,他的韜略和計謀都不夠看,手中的騎兵更多,同樣不及我軍精銳。再加上聯軍內部的矛盾,分散兵力,在整個并州戰場拉開戰線,最後即便僥倖取勝,也勢必損失慘重,無力再與曹、孫爭鋒。」
「所以他就打定了主意,除非主公和他正面對決,否則他就不與我軍交手?始終不分兵?」
「正是如此。就算對峙到糧盡之時,他大不了就整軍而退,反正二十幾萬軍鋪開幾十里,我軍也很難包抄他的側後。等到主公回兗州增援,他得到補充後,就可以再返身殺回來了。」
「那……這一仗豈不是更棘手了嗎?」秦、方二將恍然大悟,卻沒感受到絲毫喜悅,都是緊緊的皺起了眉頭。
馬超這一招談不上多高明,即便他成功牽制了王羽,最終的結果也是在傷人之前,便傷到了自己。二十多萬大軍糧盡而退,再返身殺回的過程中,非戰鬥減員會達到一個驚人的數目,一個來回之後,整支大軍縮水一半都不稀奇。
不過在馬超而言,這已經是最划算的方法了。
他不認為自己拼兵法韜略能拼過王羽、徐庶,與其被各個擊破,不如乾脆將賭注押在正面戰場上。當然,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或許也是因為在茲縣那一戰當中打出了自信,覺得憑借自己的勇武和兵力,可以在正面戰場上壓倒王羽。
正面對戰,也會造成相當的損失。但若收穫的是擊敗王羽的成就,損失再大,也是值得的。而且,集中力量對戰,也可以避免西涼軍內部的矛盾再次被利用。
這就是馬超的整體戰略構想,並不複雜,也遠沒有他老爹和韓遂那樣老謀深算。但越是簡單的算計,反而就越難對付,反而是那種喜歡使用計謀的對手,更容易找到破綻,採取針對性的措施反制。
一時間,眾將都沉默下來,在心中盤算著破敵良策,卻始終不得要領。
「以臣之見,我軍或許可以虛實相生之法惑之。」諸葛亮突然提出了建議。
「何謂虛實相生之法?」王羽反問。
「所謂:善用兵者虛實,善破敵者實虛,馬孟起顧忌主公的存在,故而不敢全力以赴的攻城,以至於遲遲無法突破元直設下的防線。既然如此,主公何必送上門去與其決戰,乾脆駐馬於上黨郡內,觀其動向,進而採取針對性策略。」
「若彼軍始終按兵不動,主公或可取道河內南下,突襲洛陽或是曹、孫聯軍側後。待馬超聞訊之時,我軍或許已經在兗州戰場取得了決定性勝利,正可震懾敵膽,從容回援并州。若馬超按捺不住,發動攻勢,我軍亦可奔襲梗陽城下,與西線軍團合攻西涼軍。」
王羽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又問:「孔明,我且問你,你自認此策的成算有幾何?」
「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知己不知彼,勝負參半。」諸葛亮坦然答道:「臣之計,乃是就我軍的狀況而定,馬孟起會如何應對,實難揣度,故而勝算只有五成。」
王羽再點一點頭。
諸葛亮此計,和後世球賽的假動作是一個道理的,對戰的雙方都要努力猜測對方的心理。如果馬超和諸葛亮鬥智,那還好辦,怕就怕馬超和在茲縣時一樣,認準了一個方向就直衝過去。前一種有跡可循,後一種乾脆就是拼運氣的,勝算說是五成,已經有些虛高了。
從茲縣之戰來看,馬超現在運氣正旺,和他拼這個,即便王羽也沒有多少信心。
然而,除了諸葛亮的計策之外,似乎也沒有什麼其他辦法。正面對戰,以寡擊眾,勝算難道能超得過五成嗎?
王羽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