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主公,賀喜主公!古人云:剛不可久,盛久必衰,這句話想必正是應在了那王鵬舉身上!經此一役,青州軍百戰百勝的神話終於告破,威極轉衰亦不遠矣!」
「如今那王鵬舉定然已是進退維谷,無論他如何選擇,形勢的逆轉卻再無變更餘地。任他如何悍勇,又豈能從主公設下的十面埋伏中脫身?」
「論勇悍,鵬舉小兒仗著年輕氣威,或許稍勝王公半籌。可論及用兵沉穩、堅韌,就差的太多了!若非主公一直堅守,令其攻不破我軍防線,那徐元直也未必會急於求戰,最終落得如此下場。正所謂:暴風勁雨過,雲開見月明吶!」
就在青州眾將慨歎命運無常,為徐庶抱屈,為西線戰場的前途感到憂心忡忡的同時,虎牢關內的氣氛,卻有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
曹營眾謀士一掃先前的頹喪,熱情洋溢的圍在曹操身旁,無一不是滿面紅光,各式讚歎、恭賀更是不絕於耳,大有農奴翻身把歌唱的架勢。
仔細想想也是,狹義來說,是中原大戰開戰以來,廣義來講,時間或許可以上溯到初平元年在洛陽之時。從那時起,王羽和他的青州軍就像是一座大山似的,沉甸甸的壓在曹操的頭頂,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沉重,直至讓人透不過氣來。
比起那個口口聲聲是王羽宿敵,彼此之間卻沒發生過實質性軍事衝突的孫策,曹操面對的可是王羽的正面壓力。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能明白1那是怎樣一種沉重到極點的壓迫感。
想想青州擴張的速度就知道了。
初平元年,王匡還是中原諸侯之中最不起眼的一個卻一根筋的往最危險的槍口上撞,內憂外患,覆亡只在旦夕之間。等王羽接手後,指東打西,竟是給他硬生生的闖出了一片天地,成為那場討董大戰之中的絕對主角。
就是從那時起,曹操就有了成為配襯的趨勢。
等到王羽回轉泰山老家,半年內掃平黃巾,全取青州,一年內攻滅袁紹,進取河北,隨後南征北討,占徐州、定淮南,威凌江東,橫掃塞北、遼東!短短數年之間,實力就像是吹氣般膨脹起來,從泰山那個彈丸之地,變成了橫跨半壁江山的龐然大物!
在這個過程,但凡是敢於正面阻撓的人,基本上都粉身碎骨了,就算能勉強保住性命,辛苦建立的勢力也是土崩瓦解。就算那些只是暗中下點小絆子的人,也一樣沒落下什麼好處,及時收手倒還無妨,一直不屈不撓的人,到最後,下場也不比那些正面抗衡的人強多少。
而曹操差不多是唯一的例外,他一度正面與王羽抗衡過,結果折了大將曹仁和上萬精銳;後來他以阻撓為主,結果卻沒有多大收穫,反倒在王羽的反擊中損失慘重。除此之外,他還是王羽主要盯防的對象,青州軍雖然一直沒向中原方向大肆擴張,卻一直對曹軍保持著不間斷的軍事壓力。
如果以倒在王羽戰車車輪下的那些煊赫的名字來襯托,曹操能有今天這般成就,已經算是足以自豪了。無論是四世三公的袁紹,宗室之首的劉岱、劉虞,都不是曹操從前可望項背之人,勢力也是一個比一個龐大。
那些人都倒下了,曹操卻堅持至今,而且勢力還一直在擴張之中,足以證明他的本領。
可是,曹操的目標不是超過從前的對手,而是問鼎天下,他最後必須要越過王羽這座高山,他身上的壓力該有多大?可想而知!
這場大戰只打了兩個來月,曹軍無一勝績,在各條戰線上節節敗退,唯一可以稱道的,就是暫時撐住了,沒有一下被打不……
這是何等卑微的目標啊,曹操都不好意思拿出去和別人說。但在世人看來,卻對曹軍的韌性,和曹操用兵的穩健大加讚賞,公認他是僅次於王羽的名將口
只有處於曹操的位置上,才能真正體會到,面對一個近乎高不可攀對手,使盡渾身解數都無法拉近差距,是一種什麼樣的煎熬。
堅持至今,轉機終於出現了!
儘管還不能說是大局已定,只是曙光閃現,可面對的對手是王羽,這樣的轉機已是彌足珍貴了。累積多年的壓力一朝宣洩出來,眾人表現出來的欣喜欲狂的狀態,半點也不為過。
面對眾人的恭賀和奉承,曹操全然不為所動,只是連連跌足懊悔:「只恨不聽奉孝忠言,當機立斷的發動全軍追擊,如果現在已經咬住了青州主力,這場大戰就真的是勝局已定了!」
曹操不是在矯情,他是真有以頭搶地的衝動了。
不管王羽是如何考慮,做出提前撤兵的決策,但放任對方從容撤退,和全軍咬在對方背後,結果肯定是完全不同的。
眼下春耕正忙,青州的民兵沒法發動,而且民兵只有在守衛本土時戰鬥力最為可觀,出境作戰什麼的,並非民兵所長。如果他咬住了青州的主力,讓王羽無從抽調兵馬救援,西線肯定擋不住馬超的後續攻勢。
西涼軍最擅長打順風仗,馬超的所謀只要在中流水準以上,就能想到,可以將馬騰、韓遂的死因,都歸咎於徐庶的離間計,進而打出報仇雪恨的旗號,向青州的西線軍團發動猛攻。
徐庶新敗不久,損失的器械、兵員都不在少數,只要曹操這邊再送點攻城器械給馬超,太原、上黨肯定是保不住的了。等到西涼軍席捲并州,就可以越過太行山,向河北發動全面的侵襲,將兵力優勢徹底發揮出來。
即便王羽集結民兵擋住西涼軍的猛攻,對民生的傷害肯定也是極大,再加上西涼軍造成的破壞,足以將青州的戰爭潛力的弱很多,乃至被反青州聯盟反超,使得戰爭的天平徹底發生翻轉。
可曹操一時猶豫,放任青州主力從容退走,事情就沒那麼理想了。王羽肯定會抽調部分兵馬北上增援,說不定援軍已經在路上了,他錯過了千載難逢的一個好機會。
「主公嚴重了。」郭嘉只是孤傲,並不是那種喜歡做事後諸葛亮的淺薄之人,他淡淡說道:「臣當日也只是就事論事,有意行險一搏,談不上有多大把握,若是王驃騎果真遇見到并州之敗,他未必不會存心趁機與主公先分出勝負來。」
「情報顯示,呂布撤離襄邑,幾乎和王驃騎撤兵是在同一時間,若主公真的隨後追擊,很可能會遭致兩路敵軍的夾擊。雖說主公用兵穩健,孫將軍來的也快,但戰局的最終走勢,也是頗難預料。窮寇莫追,任其離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做大事的人都不拘小節,後悔之類的情緒,本來就很少會出現在曹操身上。這一次只是因為對手是王羽,過於重視,所以有些糾結,被郭嘉這麼一說,曹操也就心平氣和了,感歎道:「奉孝見事明,又不居功,果然是吾的臂膀啊。」
「臣不過是盡了自己的本份,當不得主公的讚譽。」
「奉孝,以你的見解,我軍接下來應該如何行動?是設法截斷王羽北進增援之路,還是先按兵不動,待其離開,再行攻打?」
曹操這種直截了當的問計方式,令得眾謀臣都羨慕的不得了,所謂言聽計從,以為腦股,無非也就是這種狀態了。可沒辦法,差距擺在那裡,或許在謀算上,大家彼此間沒多大差距,但比起魄力,甚或直覺,郭嘉就有鶴立雞群的感覺了,也難怪曹操這般看重。
曹操提出疑問,眾臣也在心下盤算著各種利弊,心想如果易地而處,自己應該怎樣回答。
截斷王羽北進之路,實質上就是開闢新戰場,把戰火燃燒到河內、乃至魏郡去。
這樣做的好處和先前追擊是差不多的,就是拖住青州援軍,等待并州戰局徹底糜爛,充分發揮西涼軍的力量。但這樣做也有弊端,青州軍提前撤兵,援軍可能已經出發了,來不及阻截不說,還容易分散力量,還不如乾脆等青州軍在兗州的力量減弱,在集中力量反攻。
不過,若把賭注押在兗州戰場上,同樣存在問題。青州軍在力量減弱後,肯定會採取守勢,比進攻相對容易一點,以之前雙方打出來的戰績來看,曹軍即便在軍力上又二比一的優勢,也難保必勝。
如果攻不下青州軍的防線,甚或被青州軍藉著守勢逐步消耗,那情況反而更棘手了。所以說,這個問題看似好答,但深入思考,卻是一個很難做出的抉擇。
「臣以為……」」郭嘉似乎沒考慮太多,只是微一沉吟,便從容答道:「主公應該先去見見孫將軍。」
「唔。」曹操一怔,群臣也是微微有些發愣。
孫將軍,當然就是孫策。孫策現在已經到了陳留,曹操若去見他,顯然是來不及調動兵馬入河內了。郭嘉的回答實際上是否決了阻撓青州援軍的那個選項,但如此作答,給人的感覺,卻比直接二選一高明多了。
郭嘉這是變相的提出了建議,建議曹操與孫策協同作戰。
一家之力拿不下兗州的青州軍,兩家合力又怎麼樣?如果還是拿不下,那就乾脆認輸得了。
曹操思忖片刻,立刻想明瞭其中利弊,一拍桌子,高聲讚道:「如此甚好,便依奉孝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