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龍且戰且退?」聽到這話,王羽也是相當驚訝。
在冷兵器戰爭之中,輕騎兵在任何一個單一領域上,都稱不上是最強力的兵種,勝就勝在其全面。除了在山地、水澤這樣的特殊地形上作戰,輕騎可說是近乎無敵。追不上,也防不住,在大戰中擁有一支精銳騎兵,完全可以當做五倍,甚至十倍的步卒使用。
當年的袁紹和公孫瓚發生衝突,後者除了一萬騎兵之外,都是臨時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袁紹的老班底加上麴義、張頜率領的冀州精銳,實力可說是遠勝公孫。
之所以還擺出如臨大敵的模樣,損失數萬兵馬只拼掉公孫瓚半數左右的騎兵,卻依然得意洋洋的自稱大勝,就是因為精銳輕騎使用好了,威脅確實太大了。
在兗州戰場上,曹操一上手就被王羽打得沒脾氣的主要原因,也是他找不到辦法克制疾風騎兵的鋒芒。以騎制騎打不過,動用主力又追不上,搞不好還會被疾風騎兵反咬一口,配合青州的主力部隊展開大型會戰。
在封丘之戰後,曹操明知虎牢關危急,卻依然按兵不動,直到天降大雪,輕騎的機動力被大幅限制住,這才率兵西進來援,就是因為青州精騎的威脅太大,他不敢輕舉妄動。
渡河攻關都用不上騎兵,王羽給趙雲的命令是,要疾風騎兵遮蔽戰場,掩護側後,以免被曹操突襲。中牟距離垂隴城有一百多里,曹操就算展開急行軍,主力部隊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內趕到戰場,與疾風軍接戰只可能是騎兵。
這樣一來,問題就很奇怪了。曹軍中成建制的騎兵只能是虎豹騎,在濮水沿線的騎戰中,虎豹騎的戰力明明就不如疾風軍啊,何況這次還是趙雲親自統軍,虎豹騎若來,只是給趙雲送建功立業的機會才對,這且戰且退之說卻是從何說起呢?
諸葛亮輕聲提醒道:「後方情況不明,前方僵持不下,主公還是早些下令收兵,以保萬全方是。」
現在戰場上雖然只有太史慈和典韋捉對廝殺,但渡河的部隊也有近萬,只是時間和戰場的情況都容不得繼續向虎牢關攻擊了。
如果疾風軍傳來的是捷報還好,先頭部隊可以利用曹軍的營砦建立橋頭堡,以方便明日繼續展開進擊。可現在後方似乎也有莫名的風險,再分兵兩邊就不太明智了。
「也罷,鳴金收兵吧。」王羽抬眼向那龍爭虎鬥的戰團處再眺望一眼,心中不無遺憾,但也知道諸葛亮說的是對的。即便優勢再大,再明顯,在轉化為勝勢之前都不容大意,否則就等著被人逆轉吧。
「鐺鐺鐺……」金鑼聲敲響,前隊收縮陣型,依次通過浮橋回到東岸,後隊兵馬就地轉向,擺開防禦陣型,準備接應趙雲。
聽到鳴金聲,太史慈發了一下愣,差點被典韋一鐵戟砸到頭上,在王羽麾下這麼久,他從未聽過這種號令聲。他有心跟典韋分出勝負,但軍令如山,他也不敢輕忽,當下右手招架,左手使出快槍向前連刺,趁著典韋忙於招架之時,向後一縱跳出圈外。
「這黑廝卻是好本事,只可惜賣身頭賊,眼光不行。」太史慈雙手一攏,將兵器收歸左手,嘴上也是不饒人,朗聲笑道:「今日姑且戰到這裡,來日總還有碰面的機會,再決勝負便是。軍陣中刀槍無眼,你卻不要死在別人手中!」
「什麼眼光不眼光的,遇上了明主就跟到底,生死相隨,無怨無悔。現在痛快就好了,說什麼將來豈不是矯情?再說了,爭天下這種事,鹿死誰手本就難以預料,別看你家王驃騎現在佔了上風,說不定幾時,形勢就逆轉了呢?還是刀劍下見真章罷!」
典韋出身寒微,也沒讀過書,但也不是一點見識都沒有,說起話不但頗有條理,也很有那麼幾分說服力。
太史慈失笑道:「好個黑廝,原來卻不是莽夫。說的倒也在理,孰強孰弱,本就只有打過才知道,現在做些口舌爭執,確實無用,你我來日陣上再見便是。」說罷,他洒然轉身,就那麼將背心對著敵手,大笑而去。
按說這是個好機會,但典韋卻無意趁機偷襲,也是收起雙鐵戟,大笑兩聲,晃著魁梧的身軀,轉身往本陣去了。
王羽怕太史慈打發了性,不肯奉令,一直盯著這邊。雖然聽不到二將的對話,但從笑聲中,卻能體會得出其中的惺惺相惜之意,一時也是頗為感懷。
歷史上的典韋同樣是個空有一身武勇,卻沒來及施展抱負的人,前一世他為曹操的得意忘形買了單,這一世不論最終如何,也總是不會辜負他這一身的武藝了。
等太史慈最後一個退回東岸的時候,疾風騎兵也出現在了夕陽的餘暉之中。王羽極目眺望,看清軍容陣列後,懸著的一顆心,很快便放鬆下來。
騎兵陣列看似鬆散,實則旗鼓鮮明,並沒有經歷過慘敗的跡象。等到趙雲的將旗出現在地平線上,他徹底放下心來,無論曹操到底用了什麼手段,自家將士沒有太大損失就好。
一直到輕騎全部進入營盤,依然看不見敵兵的蹤影,如果真是剛吃了敗仗,敵人無論如何都應該追得更緊一些,既然沒有,就沒什麼可擔心的了。
「參見主公!」趙雲、太史慈幾乎同時趕到了中軍,二將各自的任務都不一樣,但此刻的形象卻差不多,都是塵土遮面,大汗淋漓。
「子龍,你怎麼也像是經歷了苦戰的樣子?」太史慈本待抱怨兩聲,但見了義弟的模樣,卻是大吃了一驚。他知道趙雲去做什麼,但怎麼也沒想到,主公收兵不是因為天色將晚,而是趙雲被擊退了。
「啟稟主公,」趙雲衝著王羽抱拳作答:「今日接戰,末將本待趁曹兵遠來疲憊,予以迎頭痛擊,初戰之時,我軍已經大佔上風,只是戰未三刻,曹兵卻是來了援軍……」
趙雲的敘述簡潔明瞭,很快便將前後經過說清楚了。
虎牢關附近數百里的地勢都是一馬平川,談不上埋伏什麼的,疾風騎兵就是撒了開去,結成一個很大的弧線。虎豹騎是長途奔襲而來,也沒有什麼計謀,兩支騎兵打的就是一場遭遇戰。
這次來的不光是虎豹騎,而是曹軍的所有騎兵部隊,總數高達一萬的輕騎!
兩軍在濟水河畔展開了慘烈的廝殺,雖然曹軍人數更多,但真正的精銳虎豹騎只有五千餘,士兵戰力處於下風,部隊配合也不是一個等級的,而且曹軍主將曹休、曹純的武藝也遠不及趙雲,根本不敢針鋒相對的與趙雲對沖。
隨著戰事開啟,在外圍巡視的青州游騎陸續趕來助戰,曹軍漸漸落在了下風。如果戰事持續下去,不難想像,這一戰勢必成為匡亭之戰擴大了規模之後的翻版。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曹兵來了援軍。
說是援軍,其實也是虎豹騎的一部分,在曹軍的騎兵編製中,輕騎是豹,重騎是虎。輕騎速度快,走在了前面,後面卻是尚有兩千鐵騎綴著,而率領著兩千鐵騎的人,正是曹操麾下的又一員虎將——許褚!
再怎麼精銳的輕騎,都沒辦法和重甲騎兵正面對戰,意識到曹軍的虎豹騎兵即將合流,趙雲就意識到不能繼續戰下去了,當機立斷的下達了撤兵的命令。
在曹軍鐵騎加入前,疾風軍一直處在上風,配合以騎射戰法,脫離戰團倒是不難。但曹軍吃了虧,肯定是要設法找回來的,自然要展開追擊。
兩邊都是輕騎,機動力差不多,曹軍雖然是奔襲而來,但帶來的備馬卻極多,疾風軍也很難說走就走,這種時候,趙雲自然是要親身斷後的。
看到趙雲斷後,曹純、曹休當然不敢貿然追來,但許褚卻是藝高人膽大,和曹純稍作交接,就一馬當先的追了上來。
於是,在濟水河畔,同樣上演了一場龍爭虎鬥。
「先後打了五場,都鬥了三五十個回合,你卻沒能拿下這個叫許褚的傢伙?」太史慈相當驚訝,趙雲的本領他當然是知道的,那手出神入化的快槍,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啊,結果竟然和那許褚戰了個平手?這真是奇了怪了。
趙雲點點頭,神情凝重:「此人武藝精強,刀法森嚴,力大勢猛,犀利處幾不在當年的關雲長之下……」
如果真作生死決戰,憑借胯下寶馬,趙雲是有把握取勝的,他的槍法不光是快,而且還擅長持久戰,許褚再強,也耗不過他。
但趙雲就是個低調的性子,既然在陣上沒能拿下對方,他也不會說這些話來往自己臉上貼金,他不需要,也沒這個必要爭這個名頭。在上萬騎兵的對戰之中,個人的力量終究是微不足道的。
「嗯,曹操這是真急了,決戰之期應該不遠了。」王羽的總結聽起來有些沒來由,但眾將也都明白他的意思,典韋、許褚都是曹操的近衛大將,此刻卻都派遣至軍中統兵。曹操可沒有王羽的驚人武藝,把親衛大將都派出來了,離他親自出戰那一天還會遠嗎?
王羽正要吩咐二將好好休息,等來日再戰,帳外親衛卻突然低聲稟報道:「啟稟主公,營外有人求見……」
「何人?」王羽一愣,心想莫非是曹操的使者?可都到這種時候,使者還有什麼用呢?
「他自稱是大有淵源的故人,……」親衛的回答頗為遲疑。
「故人?」王羽覺得有些莫名其妙,這個時候來的故人,莫非是……他心中突然一動,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他本以為再也見不到長者。
「他說自己姓徐……」正狐疑間,親衛又是補充說明了一句。
「果然如此!」王羽大喜,連忙吩咐道:「快,快快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