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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六六二章 擊胡之法 文 / 鱸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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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圍攻城守府的宋憲頗有幾分將才,他的攻擊很有成效,如今城守府的一片狼藉就是最好的證明。

    叛軍一直沒有聚在一起,而是從四面八方攻打,藉著夜色的掩護,讓府中的呂布根本分不清攻擊者到底有多少人,同時也找不到敵人的中樞所在。

    如果幾百人一開始就聚在一起,以呂布的脾氣,八成提著畫戟就殺出來了,以他的武藝,一個人掃平幾百叛軍也不是什麼稀罕事兒。

    分散的攻擊很好的牽制住了呂布,後者空有一身勇武,卻只能四處救火,除了偶爾開弓射殺幾個試圖攀牆而入的叛兵之外,一場大戰下來,竟是毫無建樹。

    圍攻卓有成效的結果,就是城守府幾乎被燒成了一片白地,後宅、園林、書房、花亭都被燒了個乾淨,只有位於前院的議事廳倖免於難,但青灰色的外牆同樣被燒得斑斑駁駁,全無從前宏偉的氣勢。

    如果宋憲沒死,王羽倒真想當面問問他,有這等本領在手,天下何處不可去得,沒事當什麼叛徒啊?叛徒通常都是沒好下場的,就連張頜這種降將,都是經歷了多年的考驗之後,才被放心任用的,宋憲這種直接賣主的,基本上就只有死路一條。

    當然,此人已經是過去式了,王羽沒空,也沒心情多理會,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和呂布的面談。

    上一次見到呂布,還是在洛陽城被追殺那會兒,王羽的印象只有呂布憤怒至猙獰的面孔,和威武若降世魔神般的身影。而現在,出現在面前的身影雄壯如故,但卻多了幾分滄桑感。單看背影的話,王羽甚至感受到了一絲淒涼。

    也許只是心理作用,不過設身處地的想想,若是徐晃、於禁突然背叛了,自己的心裡會是個什麼滋味呢?王羽想不出,也無意去體驗一次,但他能理解呂布此刻的心情。

    「後輩王羽,拜見溫侯。」

    「哼!」回應是一聲冷哼,呂布旋風般轉過身來。冷然道:「前倨後恭,口蜜腹劍,這就是當世無敵的冠軍侯的處世之道麼?」

    呂布的語氣非常不客氣,但王羽卻是不怒反歎,這就是那個驕傲無比的呂布。至死也不會將自己軟弱暴露出來。

    迎著對方如刀鋒般犀利的眼神,王羽淡然一笑:「此一時彼一時,亂世之中,這種今天是敵人,明天是朋友的事還少麼?溫侯何須如此耿耿於懷?」

    「說得好聽,你心裡只怕在笑吧?」呂布反唇相詰:「你那些花言巧語,只好拿去糊弄循義這樣的老實人。想來說某?還是省省吧。如今你騙了玲兒,而我軍再遭重創,離你的目標更接近了吧?你敢說你心裡沒在偷偷竊喜?」

    王羽摸摸鼻子,耷拉著腦袋。絲毫沒有還口的意思。

    倒不是因為被呂布說中了心思,又或被他的氣勢震住了,只是從呂布的語氣和言談之間,很容易就能品出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這不是積怨或者不服氣之類的情緒促使的。而是另外一種,就像是後世的那些電視劇中。老丈人見到女婿之後,通常都會變得特別嚴厲一點。

    特別是那句『騙了玲兒』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啊……好吧,司馬昭還沒出生,但這並不妨礙王羽在心裡吐槽。

    說起來,自己的老丈人已經不少了,和藹可親型的蔡邕,趨炎附勢型的喬羽,現在有多了個傳統嚴厲型的呂布,也是多種多樣啊。

    呂布大概也沒想到王羽會突然變得這麼乖巧,垂著腦袋聽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樣子,一時間也有些不適應,訓了幾句,自己也覺得意興索然,於是揮揮手道:「算了,某也不與你計較這許多,這世道就是這麼亂七八糟,只有你這種小子才能混得風生水起。」

    王羽眨眨眼,感覺呂布似乎有結束話題的意思,心中納悶,難不成奉先哥真的老了,更年期了,煞有其事的把自己找過來,就是為了訓自己一頓?

    呂布如果知道王羽心裡想什麼,大概會直接抄起畫戟,現身說法的告訴他什麼是呂氏家規,但他沒有,所以在宣洩了一番老丈人和宿敵的雙料鬱悶之後,他聲音轉為低沉,說起了正題:「你確定要去幽州?」

    「呃……是。」這個轉折有點大,王羽也是微微一怔。在諸多陰謀家的宣揚下,他要去幽州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在情在理,都找不到不去的理由。

    呂布突然這樣問起,是何意圖?

    「形勢很清楚,劉虞若不借胡族之力,就不可能是公孫瓚的對手,更別提青州的加入。青州一旦加入,劉虞會變得沒有選擇,勢必會號召鮮卑、烏桓來助戰……」這一次,呂布沒有帶什麼個人情緒,一本正經的分析起了幽州的形勢。

    最後,他問道:「這一仗,你打算怎麼打?」

    怎麼打?王羽突然覺得呂布有點高深莫測了,無論是突然性,還是這個問題本身,都不是很好應付,想了想,王羽只能試探著問道:「溫侯的意思是,要我不要插手幽州戰局?」

    呂布冷然道:「你不插手,也拉不住公孫瓚,劉虞命在頃刻之時,又豈會因為對你的忌憚,就放棄強援?」

    王羽思考片刻,沉吟答道:「那……溫侯是問我,要如何對付鮮卑和烏桓的進犯,然後如何反擊?」

    「不錯。」呂布稜角分明,有若刀削一般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一絲讚許之色。

    「秦家築城避胡處,漢家還有烽火燃。好威風,好志氣,如何反擊這句話,更是與眾不同。」

    王羽揣摩呂布心思,下意識自謙道:「信手之作,讓溫侯見笑啦。」

    「不,你錯了!」呂布的回應再次令王羽感到錯愕,之間他舉步負手,踱步而行。經過王羽左側,到王羽身後五步許處立定不動。

    王羽茫然轉身時,見呂布的目光流露出深刻的感情,凝注在庭院中燒焦了半截的殘垣斷壁上,油然道:「草原胡虜肆虐中原,自商周時起,就屢見記載,可千年以下,真正消除胡虜威脅的。卻只有武皇帝而已。何故?無非不肯受辱於人,奮起反擊罷了。」

    「這固然是一種態度,但又何嘗不是一種戰術?秦皇一統**,武功蓋世,但對上胡族。依然不堪其擾,不得已築長城以御之。豈不知對付胡族,最忌被動防守,唯有奮起反擊,才有一線生機!」

    王羽終於跟上呂布的思路了,對方不是在感慨什麼,而是想傳授給自己一些心得——對付異族的心得。

    「溫侯的意思是……對付鮮卑人。必須採取積極的戰法?」

    似是覺得王羽的問題太簡單,呂布劍眉一軒,不答反問:「你覺得胡族最強的是什麼?或者說,他們因何而強?」

    「機動力。」王羽不假思索的答道:「胡騎來去如風。行蹤不定,一旦入寇,邊疆會變得處處烽煙,讓人防不勝防……」

    這些評價。在後世都是老生常談,放在明清以後。可能還要加上騎射無雙,驍勇無敵之類的高度讚譽,不過現在是漢朝,胡虜還沒得過勢,輪不到他們自我吹噓。

    騎射無雙,他們比得上白馬義從?

    驍勇善戰,他們比得上陷陣營?

    老實說,王羽現在也不確定除了機動力之外,胡族到底強大在哪裡。

    對匈奴的那一仗,對方最大的威脅就是人多,兩萬多人全是騎兵,就算個人戰鬥力再渣,威脅也是很恐怖的。

    可後世的說法,不是一直說遊牧民族單兵力量超強,中原人只能用人海戰術堆,或者用先進武器壓制麼?

    王羽有些迷惑。

    「是,也不是。」呂布給出了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好在他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緊接著就開始解釋:「胡族馬多,咱們中原馬也不少,更兼有武器方面的優勢,經常都能以少敵多,光靠跑得快,胡族豈能成為中原的大患?」

    「那是……」王羽想想也是,秦皇時代,漢武之後,河套都是在中原王朝手中的,那裡是草原上最肥沃的牧場,養出的戰馬可以輕易組建起一支強大的騎軍,在機動力方面,中原軍隊不比胡虜差。

    「無非態度罷了!」

    呂布沉聲說道:「胡族南寇,多半是因為遭了災,不來中原搶掠一趟,就過不了冬。所以他們的態度更積極,投入的力量也更多。檀石槐在世時,每次南寇,都是傾盡全力而來,熹平六年那場大戰,漢軍三萬分兵三路出擊,面對的卻是中部、東部鮮卑集結起來的十餘萬落,以寡擊眾,且無備而戰,焉能不敗?」

    王羽漸漸明白呂布的意思了,秦漢時代的蠻族所造成的威脅,騎兵只是很小的一個因素,更重要的是他們人多。

    所謂十餘萬落,不是十萬兵的意思,而是十多萬個大小部落!胡族應該沒有統計專家,所以這十萬,應該不是量詞,而是形容詞,就是很多的意思。

    和故土難離的中原百姓不同,胡族本來就居無定所,部落中無論男女老幼都能騎馬,財產則只有帳篷和牛羊,使得他們可以共進共退,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就是所謂的全民皆兵。

    數以萬計的部落集結在一起,就是數十萬大軍!

    所以,每次胡虜大舉入寇,邊關便烽火處處,不是因為胡虜來去如風,而是確實每個地方都有胡騎的身影!

    草原的人口雖少,但他們動員力強大,中原人口雖多,但在邊境居住的必經是少數,結果就是,他們人多。從漢武時代發動對匈奴的反擊開始,漢軍就始終是在以寡敵眾!

    最後,呂布如是總結道:「所以,你想打贏這一仗,就不能被動防禦,想著把敵人驅走了事,必須積極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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