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的夏天,是在喧鬧中來臨的。
從三月開始,各地的戰事就先後落下了帷幕。
在青州軍的強力彈壓,和魯肅的努力斡旋下,江淮的戰事最終以兩家罷兵言和而告終。袁術終究還是不肯讓出已經吞下肚裡的肥肉,只是將咬在嘴裡的稍稍讓出了一些。
除了原本就達成全面佔領的彭城國之外,他將夏丘以南,洪澤湖以西的大片土地收入了囊中,等於是將下邳國一分為二,將南部約三分之一的土地都佔了過去。
對此,魯肅也無法可想。
要知道,袁術原本的目標,是全取徐州南部的三郡國,現在下邳還保留了一大半,更富庶的廣陵郡也保存下來了,單純以外交成果而言,已經算是很成功了。
陶謙也沒什麼不滿的。
面對傾巢出動,勢在必得的袁術,徐州軍本來就有些招架不住,能用彭城和小半個下邳換取暫息兵戈,已經是求之不得了。
何況,自從薛禮、笮融作亂之後,徐州南三郡已經實際上脫離了老陶的控制。彭城輾轉經歷了薛禮、曹操、孫策、袁術四家之手;下邳被笮融搞得烏煙瘴氣的,稅賦都變成了佛寺,百姓都變成了僧尼,好好一個魚米之鄉,像是墜入了九幽深淵一般。
廣陵的情況更糟,笮融之前的趙昱與廣陵的各路豪強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在徐州的屢次危機之中,這個最富庶的郡國不但沒提供足夠的兵源,拿出來的錢糧都是寥寥,像是打發叫花子一樣。
廣陵,實際上就是國中之國,陳珪的影響力,比陶謙這個州牧要大得多。
孫策趕走了笮融,又在袁術殺至廣陵之前大肆掠奪了一通,跑去了江東。廣陵地方上雖然損失慘重,但對陶謙來說,卻成了一個重新取得控制權的好機會。
這場變亂以這種方式結束,實際上是皆大歡喜,損失最大的只有笮融和以陳家為首的地方實力派罷了,其他各方都在其中有所增益。
對王羽來說,最大的收穫是人才。
如今,魯子敬這個名字在諸侯之間已經頗有影響了,群雄驚歎這個年輕人老辣的外交手腕之餘,對王羽識人眼光的評價也更高了。
驃騎名錄的名聲也是水漲船高,越來越響亮。明面上,還沒人做些什麼,但暗地裡,各路諸侯不知派出了多少暗探,到處搜索青州的密諜,試圖中對方那裡獲取名錄的只鱗片爪,以在這場人才爭奪戰中獲取先機。
受此影響,向諸侯們毛遂自薦的年輕人也突然多了起來,每個人都自稱曾有青州使者與其接觸,或是有神秘人私下裡尋訪過自己,自己乃是驃騎名錄上有名之人,特此自薦。搞得諸侯們不勝其擾,煩不勝煩。
其中的絕大部分都是假的,但偶爾也會有幾個真的出現。在汝南,一個叫陳到的年輕人就因此得到了劉備的賞識,方入軍中,就成為了劉備重組的近衛軍——白眊精兵的主帥。
對王羽來說,這算是個遺憾,但有失亦有得,魏延也是通過類似的途徑聽說了驃騎名錄,再等他見到在南陽尋訪自己的青州密諜後,當下再無疑慮,直接單身北上投軍,成了王羽收羅到的又一位重量級名將。
河北自會盟後一直就很消停。王羽揮師西進的時候,幽州一度有過不穩的跡象,可當王羽在魏郡按兵不動的消息傳出後,幽州醞釀的那場衝突,頓時就消於無形了。
而河東戰事,在安邑大捷之後,李傕、郭汜便發覺了徐庶的意圖。
可儘管二人努力追擊,但畢竟對徐庶的計謀太過忌憚,再加上斷後的馬忠、潘璋那對搭檔確實太過妖孽,在損兵折將之後,也只能將希望寄托在水軍身上,希望通過斷掉白波後路的方式,瓦解對方的軍心、士氣,擊潰對方。
他們的計劃一度接近了成功,然而,讓他們沒想到的是,太史慈突然殺過來了。
青州的水軍本來就是身經百戰的水匪、海盜改編而成,在水上作戰的經驗比西涼軍以漁夫、水手臨時拼湊出來的水軍不知強了多少。再加上在水戰中仍然能發揮出全部實力的太史慈,周倉兩員猛將無法可擋,雖然有順流作戰的優勢,但西涼水軍依然大敗虧輸。
出戰的五百條戰船被擊沉百餘艘,俘虜三百多,只有幾十艘倉惶逃回了陝津。這場被稱為東垣水戰的大戰過後,西涼軍就此失去了對黃河水道的控制。
李、郭二將無法可想,最後也只能放棄了對白波的追擊。
對他們來說,能留下三十萬白波固然不錯,但只要消除了兩路白波的威脅,取得河東的肥沃土地,基本的目標也就達成了。青州軍既然有辦法通過河內、洛陽的阻擋,他們也只能暫且收手,避免與青州軍起太大規模的衝突。
郭太雖然僥倖在安邑大戰中逃得性命,可也就僅此而已。幾乎是孤身逃回白波谷的他,想要恢復從前的聲勢,那是怎麼也不可能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他要面對的很可能是西涼軍與匈奴人的南北夾擊,追擊什麼的,只怕完全不存在於他的腦海之中。
西涼軍縮了,郭太萎了,白波走了,河東自然恢復了平靜。
而在南陽,雖然奮戰不休,但畢竟勢力懸殊,三月沒過完,張繡就被趕出了宛城。因為在武關的牛輔、胡軫見死不救,憤懣之下,張繡帶著數百殘兵投了劉表,如今正駐紮在新野,作為荊州抵禦曹操侵攻的第一道防線。
而曹操無驚無險的拿下宛城後,也暫時停下了進軍的腳步,沒有進一步刺激西涼軍或者荊州軍,三方勢力在南陽達成了短暫的平衡。
青州方面,張頜已經結束了琅琊國的戰事,在陶謙的斡旋之下,臧霸付出了巨量的賠償之後,保有了面積不到原來五分之一的琅琊國。實際上,新的琅琊國,只是開陽周邊的一小塊區域罷了。
王羽同意放他一馬,除了想通過戰爭賠償,從他身上多搾點油水之外,主要還是出於在青徐之間保留一個緩衝,免得對徐州的地方勢力刺激太過,再生事端。
時過境遷,原本的四家同盟,現在已經名存實亡。袁術對徐州的野心,只是暫時被壓制,而非消失。如果在這種時候,對徐州採取行動,很容易逼得地方豪強和袁術聯手,在江淮之間再次興起連場大戰。
徐晃在濟北的戰事也已順利結束,除了在谷城、東阿一帶,還有兩大股黃巾盤踞之外,其餘地帶都已肅清。徐晃的部隊雖然以『山』為名,但行動起來卻更像是雷鳴電閃,快的讓對手來不及反應。
之所以沒有清楚最後那兩股黃巾,主要也是不想把對方逼到東平國,投靠曹操去。現在,徐和正負責與其接洽談判,按照目前的態勢,最後的這數千人,終究要成為山軍的一份子了。
至此,除了孫策在江東還在於劉繇纏戰不休,漢中一帶還有零星的戰事之外,整個華夏大地的烽煙都暫時消散了,難得的恢復了平靜。
天下的焦點,再次集中到了洛陽。
蒼鷹矯健的身影劃過天際,高遠的天空下,是遼闊的大地。王羽放下手中的書信,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酸的脖頸,舉目望向了天地之間那連綿的群山大河,無垠曠野,心情頓時從天下大勢的波雲詭譎之中放鬆了下來。
「夫君看完了?」
一雙軟綿綿的小手搭上了肩膀,用力的揉搓著,一股暖洋洋,難以形容的舒適感覺,從肩上和心裡同時傳出。王羽偏偏頭,看向了在後世被譽為華夏四大美女的嬌妻,看著女孩情意綿綿的眼神,如花般的笑靨,一時間竟有些恍惚了,分不清身處何方,是在夢中,亦或現實。
他看出了那雙美眸中的期待,微笑著給出了令女孩欣喜的答案:「嗯,最近各地消停下來了,咱們可以繼續再待一段時日。」
「那最好了。」貂嬋歡喜道:「高唐的風景也不錯,可就是事情太多了,元皓先生、子尼先生,還有子仲先生他們,明明都是才高八斗的名士,偏偏什麼事都不肯自己拿主意,都要跑來問夫君,一天忙得連說話的時間都沒有。這還是只有我和姐姐,若是以後再多幾個姐妹,唉,怕是要見夫君一面都難了。」
「怎麼會呢?一天見不到你們,為夫這心裡啊,就癢癢的,真要是很久很久見不到,我這心只怕都要碎了。」王羽心中暗叫糟糕。
他向呂布求親之事,現在鬧得沸沸揚揚的,家中的二位嬌妻倒是沒哭沒鬧,很有婦德,但私下裡卻各自以獨特的手段,告訴他:自己在吃醋。
有道是英雄難過美人關,王羽沙場爭雄,應付諸侯之間的明槍暗箭,都是游刃有餘,可面對二位嬌妻偶爾使出的小性子,就只有心懷慚愧,加倍愛憐的份兒了。
蔡琰還好,這才女的性格本就溫婉可人,就算偶爾有點小脾氣,也是非常恰到好處的一發即收,絲毫不讓王羽感到尷尬和為難。當然,貂嬋的癡纏也是很可愛的,可誰讓王羽還沒完全適應這個時代,總是自己心裡有愧呢?
更重要的是,貂嬋的小性子不僅僅是針對這一件事的。
她皺皺可愛的瓊鼻,很不滿的提出了控訴:「花言巧語的只是騙人,實際卻是偏心。」說著,她向蔡琰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對方的小腹上。蔡琰則回以一個溫婉的微笑,比起從前的恬淡自若,此刻卻又多了幾分聖潔的味道。
很顯然,那是母性的光輝。
「這事可不能怨我,要看運氣的。」王羽很無辜的眨眨眼。
本來就是麼,這次大遊行,最後變成了蜜月旅行。沒了田豐、國淵那些不懂風情的纏人傢伙,時間頓時就寬裕了,夜夜笙歌之下,有戰果倒也不奇怪。可問題是,自己明明很公平的,每次都是雨露均沾,這個誰中標,誰不中,怎麼能怪得著自己呢?
他攤著手說道:「再說,為夫我不是提了一個好建議嗎?讓你們一起來,偏心不偏心的還不一見便知?可你們偏偏又不願意。」
「你想得美。」俏臉上飛過一縷驚心動魄的紅霞,貂嬋嬌嗔著,芊芊玉手上加了一把力:「等你完成姐姐的要求再說吧。」
「那還不好辦?子仲來信說,模具已經雕出來了,就差實驗。看著吧,用不了一兩個月,就大功告成了,到時候,你們可得遵守諾……」正說到興起,王羽卻瞥見蔡琰嘴角微動,露出了一絲羞澀中帶點戲謔的笑容,這才醒悟,就算想成就好事,也得等到一年之後了。
他無奈的歎了口氣,惹得二女都是嬌笑不已,為著萬里無雲的天光,再添一道靚麗的風景。
王羽看得食指大動,正打算抓住貂嬋這個小妖精,好好的行一頓家法時,卻聽得一陣腳步聲響,轉頭看時,卻是孔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