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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二二章 一紙勝萬言 文 / 鱸州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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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陽城近段時間的氣氛一直很緊張。※為頭上籠罩著的戰雲所不安,軍兵們同樣看不穿前途的迷霧與黑暗。

    實際上,從呂布軍入駐後,洛陽周邊的戰事就一直沒停過,很恰如其分的驗證了洛陽四戰之地的名聲。西邊與董卓大戰連場,南陽方向,張濟叔侄也一直沒消停過,東面雖然沒和兗州的曹操交兵,但後者不懷好意的幾次試探,對洛陽的覬覦之心,卻也是路人皆知。

    現在的洛陽,並非歷史上那個被董卓大肆掠搶後,付之一炬的殘破之地,而是擁有幾十萬人口,經過東漢王朝多年經營的天下第一城!

    用個不太恰當的比喻,如今的呂布就像是持千金過鬧市的頑童,完全無法屏退週遭不懷好意的目光。

    并州軍兵強將勇,可人數畢竟太少,從洛陽本地征發的部隊戰力又太差,勉強拉上戰場,也派不上用場,反倒是會拖後腿。

    呂布率領下的并州軍,在戰場上的表現,可以用勇猛精進來形容。相對於出身邊塞之地,在與草原遊牧民族廝殺中歷練出來的并州人,洛陽本地人在勇氣方面差得太多了,即便後面有督戰隊逼著,他們也跟不上并州主力的節奏。如果打輸了,更是一潰千里,難以收拾。

    因此,佔據了洛陽後,呂布的兵力一直沒有太大的增強,反倒是有所削弱。

    原本與河東白波配合,倒是能與西涼軍平分秋色,但當西涼軍改變戰略後,呂布就變得有力無處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盟友走向覆滅。

    儘管并州眾將沒幾個擅長謀略的,但這麼清晰的態勢。他們還是看得一清二楚,各個擊破,等白波完了,馬上就要輪到洛陽了。

    南線,張濟雖然完蛋了,但威脅卻沒有消除,反而更大了。坐擁半個兗州和豫州的曹操,是中原除了王羽和董卓之外的最強諸侯,這種人在南陽。比有勇無謀的張濟要難對付得多。

    結果,就在這種要命的當口,又出現了新的威脅,這一次,警訊來自於北方!

    現在。擺在并州人面前最壞的情況是,他們要同時面對天下最強的三大諸侯,別說是兵馬有限的呂布,就算換成任何一路諸侯,也不可能有生存的機會。

    雖然張遼提出了三大諸侯之間存在矛盾,可以借勢生存的策略。但那三家可不是老實安分的綿羊,而是虎豹豺狼。和他們打交道,利用他們,就算是提出策略的張遼自己,也沒多少信心。

    更多的意見。還是希望呂布不要捲入河內的戰事,至於王羽取了河內之後的威脅,也只能期待車到山前必有路了。

    以侯成等人私下的說法,眼下的境況。并州軍已經無路可走了。洛陽四面受敵,同樣也是四面都沒有出路。呂布一直期待的長安變亂也一直都沒出現,最實際的辦法就是趁著還有洛陽這塊地盤和手中的兵馬,選擇一家抱大腿。

    當然,這些話他們只敢私下裡說說,沒人敢當著呂布的面說。在董卓麾下受的那些窩囊氣,是呂溫侯一輩子的恥辱,他一直放著更容易對付的張濟不理,在函谷關以西與西涼軍鏖戰不休,未嘗不是這種心理的驅使。

    侯成不傻,當然不會犯這個忌諱。

    眾說紛紜中,倒也不是沒有其他意見,高順就提出了對近鄰的兩路威脅嚴防死守,對青州方面採取外交交涉,對內則仔細篩選,訓練新軍,苦練內功的策略。

    高順的意見一經提出,立刻受到了眾人的訕笑。這法子聽起來像是那麼回事,但卻完全不具備實施的條件。董卓、曹操的威脅已經是實實在在的了,王羽入侵河內也是迫在眉睫,哪有時間做這些長遠規劃?

    用外交手段解決王羽?你當自己是張儀、蘇秦嗎?

    表面上的理由是這些,另外,高順編練新軍的計劃,也傷害到了眾將的利益。

    高順要練的是精兵,裝備和糧草供應肯定少不了。洛陽的出產,本來就只是勉勉強強夠用而已,要練新軍,就得讓老兵委屈點。眾將都把自家那些瓶瓶罐罐看得很緊,誰會輕易放手?

    高順本就不擅長言辭,雖然張遼、曹性有支持的意思,卻也無法佔得上風,最後只能是眼睜睜的看著呂布厲兵秣馬,準備渡河與王羽分個高低。

    洛陽城守府中一片愁雲慘淡,沒人看好這場戰爭。就算在河內打贏了青州軍,可除非擒殺了王羽,否則一點好處都撈不到。而王羽百戰百勝的戰績又不是假的,想佔得上風,已是千難萬難,何況要擒殺他?

    搞個不好,連洛陽老巢都要丟掉。

    曹操雖然派了使者來,說是大敵當前,自己絕不會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齷蹉事,可亂世之中,人心鬼蜮,如果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最後肯定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可呂布這個老大做了決定,大夥兒也只能聽著,順便向漫天神佛祈禱好運,期待這一仗不要賠得太過火。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孔融來了。

    打從王羽潛入洛陽,有過交手之後,侯成就一直都是堅定的反王羽派,聽到青州來使,他想也不想的說道:「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說的?王鵬舉興師動眾的出來了,還能什麼都不做,就勒兵回高唐不成?君侯,將其轟出去便是。」

    張遼反駁道:「兩國交兵,尚不斬來使。王驃騎此番興兵,未必就如傳言所說,要吞併河內,既然使臣來了,總要聽聽他怎麼說才是。」

    「還能怎麼說?」魏續向來與侯成同一個鼻孔出氣,陰陽怪氣的冷笑道:「八成是想要以勢壓人,勸告主公判明形勢,早日歸降什麼的。」

    宋憲也附和道:「就是如此,這廝早就存了這心思了!當初他把洛陽讓給主公,就沒存好心眼!主公的武藝天下無雙。我軍兵強馬壯,將士臨陣之際,無不爭先!主公統帥如此強兵,天下何處不能去?偏偏困守洛陽,不就是中了王羽那廝的陷阱嗎?」

    作為三人組的最後一人,宋憲一向以毒舌著稱。與禰衡的毒舌不同的是,他的本事在於顛倒黑白,只要他願意,縱是指鹿為馬。他也能說得振振有詞,臉都不帶紅一下的。

    呂布的臉色頓時一沉,張遼、高順心中都是暗叫不妙。

    呂布最大的缺點和優點都是一個,他做決斷靠的不是理智,而是情緒。他不是不知道侯成三人有私心。可當對方戳中他痛處時,他還是無法保持冷靜。

    沒人不知道,王羽讓洛陽時有沒有想到今天,但無可否認的是,當時的并州軍根本無處可去,有個容身的地方就很不錯了。至於王羽放棄洛陽,回青州混得風生水起。那是人家的本事,羨慕是沒用的。

    呂布未嘗不知道這個道理,只是魏續、宋憲說得太過惡毒,直接挑起了呂布的心事。

    「趕了出去罷!」呂布陰沉著臉。冷聲道:「讓他回去告訴王羽,要談可以,等他退兵之後再說,某雖兵微將寡。卻也不受城下之盟!」

    「喏!」早有親衛應諾一聲,轉身去了。侯成等人面泛喜色。張、高二將就只有相視苦笑了。

    過不多時,那親衛又轉回來了,手裡捧著一封信,顯然沒能如侯成等人之願,把孔融徹底趕走。

    「怎麼回事?」呂布皺眉問道。

    「回稟主公。」親衛見呂布臉上有怫然之色,不敢怠慢,當下將手中信奉上,稟報道:「文舉公不肯便走,只說請主公看過此信,若是看過後,主公仍然執意要他走,他定無二話,絕不糾纏。若是主公不肯看信,也是同樣。」

    「嗯?」呂布眉頭一軒,眾將也俱都驚訝。孔融名聲在外,若是與他當面對答,呂布也不保證,自己不會被說服,可若說只是一封信……

    「呈上來!」以呂布的傲氣,當然不會連信都不敢看,沒的讓王羽看了笑話去。

    親衛當下將信呈上,呂布展信一看,臉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起來。先前的冷厲之色漸消,緊緊擰著的眉頭鬆開了,繼而流露的,是一種混雜了詫異、疑惑、深思,甚至還帶了幾分釋然和欣賞的複雜神情,看得眾將都是大惑不解,極目看過去,試圖從信上看出點什麼端詳來。

    王羽這封信用的不是竹簡或布帛,而是青州新紙,雪白的紙面隱隱透著光,想從背面看清信中的內容可能有些難,但從墨跡上分辨信的篇幅卻很容易。

    「好像沒幾個字啊?主公怎麼會……莫非王羽打算把魏郡讓給主公?」侯成小聲和魏續、宋憲咬起了耳朵。

    魏續搖搖頭,低聲道:「別傻了!王羽又不是傻子,怎麼會把那麼重要的地方讓出來?再說了,就算真是那樣,就主公那脾氣,這種事會讓他很開心嗎?說不定他會覺得是施捨,甚至侮辱什麼的都未可知。」

    「那還能寫些什麼?幾句話就讓主公轉怒為喜,前嫌盡釋?」侯成急得抓心撓肝的,恨不得上去把信搶下來看看,以平復心中的焦躁不安。

    呂布卻偏偏不如他所願,就那麼舉著信,定定的看著,老半天也不說一句話,倒像是癡了一般。

    良久,呂布這才放下信,依依不捨般的在信上摩挲了幾下,揚聲吩咐道:「請文舉先生進來。」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客氣點。」

    「……」眾將拚命壓抑著,才沒有嘩然出聲,這個轉折實在太匪夷所思了,太莫名其妙了。

    就主公那脾氣,火頭既然起來了,就算苦口婆心的說上千言萬語,也未必有什麼用,說不定反要起負面效果,結果就是王羽的一紙文書,就讓主公一見開懷,差點就前倨後恭了?

    這種事是現實中能夠發生的嗎?

    那封信上到底寫了什麼,寥寥幾個字就能有這麼神奇的效果?

    要不是呂布素來威嚴就很重,眾將肯定要上前圍觀的,即便現在,不少人也伸長了脖頸,死命向帥案上張望著,想看看信上到底寫了什麼帶著魔力的文字。

    「大家也看看好了,王鵬舉這小子人品雖然不怎麼樣,但卻知某心意,這一點倒是難得。文遠,你給大家唸唸好了。」呂布唏噓著,難得的誇了王羽兩句。

    也許聽起來不像,但以呂布的風格,這句話其實已經是很高的讚譽了。

    「喏。」張遼應諾一聲,捧起信來,覽目一掃,驚訝的發現,上面寫的竟是一首短詩。他有些釋然了,王羽會作詩,而且文采還不錯,這不是什麼秘密,不過他能以一首詩打動主公,確是很出人意料的。

    他定了定神,朗聲誦道:「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笛中聞折柳,春色未曾看。曉戰隨金鼓,宵眠抱玉鞍。願將腰下劍,直為斬樓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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