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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四三七章 始料未及 文 / 鱸州魚

    「追不追?追不追?」眾賊頭這下傻眼了

    孫觀已經走遠,繞過了一處山坳,連旗號都看不到了,只聽見依稀傳來的喊殺聲。其他人的追擊**都不是很強烈。何況,敵軍的戰術太過不合常理,很難預料到他們下一步要幹什麼,貿然追擊,說不定又會上當。

    「先等等,等斥候回報。」戲志才看著遍地是屍體的戰場,眉頭緊皺。臧霸軍在人數和單兵戰力上都佔了上風,可地上的屍體數量,居然也是以臧霸軍居多」「。

    說到底,是對方棋高一著,先後算中了臧霸和自己的反應。

    如果先前徐庶轉身而逃的時候,己方按兵不動,管亥的第二波進攻就撈不到任何便宜。如果全軍追擊,管亥仍然撈不到便宜,除非他傻到追在臧霸軍身後仰攻,那樣一來,就該自己這邊大佔便宜了。

    結果自己這邊先追再停,發現敵襲之後,又倉促列陣,所以才招致了如此之大的損失。

    對方的功課做得很足,將自己這邊的首腦人物都研究透了。

    不管徐庶後面還有什麼手段,至少到眼下,他的戰術是成功的。戲志才心中的警惕已經提到了最高,做好了最充分的準備,以面對今日這無比艱難的一仗。

    眼下戰場情況未明,萬一徐庶還準備了第三波攻勢,臧霸軍再度分兵,說不定就正中他的下懷了。分割包圍,各個擊破!

    想到這裡,戲志才心中猛然一跳。急向臧霸問道:「宣高將軍,能不能讓仲台將軍暫且收兵?」

    「這……只怕有些為難。」臧霸苦著臉回答。

    孫觀可不是他的屬下。泰山群寇以他為首,孫觀等人都是平起平坐的。誰說話聲音更大,看的就是誰的拳頭大。臧霸擁兵八千,冠居群雄,故而是老大,但其他人也不比他差多少。孫觀兄弟的部屬也有六千以上,加上與他交好的尹禮互為應援,說話聲音不比臧霸小多少。

    「志才先生,莫非你懷疑……」腦筋一轉,臧霸臉色突然劇變。

    他從未懷疑過戲志才的才智。開戰前,泰山群寇之間的關係,對方就瞭然於胸了,不然開戰時,也不會擺下這麼個陣勢。說到底,就是給眾頭目最大的自主權,不讓他們有被約束的感覺的同時,還能保持大軍的完整秩序。

    而現在,戲志才突然又要求自己命裡孫觀收兵。很顯然……

    「計中計!」戲志才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著,神情凝重,語聲急促:「徐元直以身為餌,詐敗誘敵。山裡面八成有埋伏!」

    鳳凰山的地勢不錯,山勢平坦,風景秀麗。很適合遊山玩水,登臨觀風。卻遠稱不上險要。所以戲志才一開始也沒太在意,不認為徐庶會選在這種無險可守的地方與自己決戰。

    可事到如今。他早就不這麼想了,徐庶就是利用自己這種心理,來了個反其道而行之。他將地利利用到了極致,用那些緩坡,作為衝擊加速之用;用鳳凰山山勢的特殊形狀,完成了兩面包抄;至於埋伏更簡單,這山中山谷不少,隨便找一個大一點的就是了。

    「可仲台不會聽從啊!」臧霸也急了,搓著手,跺著腳,提議道:「要不然,咱們去接應一下?」

    「恐怕……來不及了。」戲志才臉色變幻,瞬間從凝重變成黯然。

    就在他們商討猶豫的當口,彤雲下又傳來幾聲低沉的號角。緊跟著,鳳凰山東麓的緩坡上又出現了一條黑線,一萬多名手持各色兵器的民兵吶喊著衝了過來。

    「又來?王八蛋!把老子當傻子耍嗎?」臧霸看得目瞪口呆,繼而咬牙切齒,大叫道:「保持陣型,都他娘別藏著了,把寶貝都拿出來,用弓箭招呼他們!」

    泰山賊不是沒弓箭或者沒箭手,只是弓箭太珍貴,本是打算攻入青州後,攻城或是遇上硬茬子才拿出來用的。先前徐庶的民兵連陣型都跑散了,他哪裡會把對方當回事?

    現在不同了,他不知道敵軍到底還有多少個攻擊波次,又擔心孫觀、尹禮的安危,急著去救援,乾脆把壓箱底的法寶祭出來了。青州民兵人數雖多,但兵甲不足,這寒冬臘月的,碰上強弓的攢射,擦個邊就是一條人命。

    彷彿心有靈犀一般,第三路民兵大軍壓根就沒衝下來,而是和臧霸打起了同樣的主意。站在兩百多步外,民兵主將將隊伍拉成了個雙層圓弧狀。前排民兵層層疊疊的舉著木盾,後排的則舉著各式彎弓,發動了參差不齊的齊射。

    二百多步的距離,只能用曲射的戰法,羽箭在雪花之中往來穿梭,比雪花還密集。剎那間,天空中黑黑白白,銳聲呼嘯,甚為壯觀。

    但落下之後,殺傷效果卻十分有限。

    臧霸軍的弓箭手,多半都是出自豪強私兵,武藝和箭術都遠勝對方,一直珍藏的強弓,也完全不比諸侯精銳所用的差。

    然而,儘管坡度不大,但他們畢竟是仰射,再加上民兵早有準備,用鬆散且漫長的陣型和厚重的盾牌抵消掉了他們的優勢。

    民兵的弓箭大多都是獵弓,軟綿綿的,沒幾分力道,若不是北風正猛,大多數箭矢根本就射不到地方。即便射到地方了,其實也沒多大殺傷力,至少有一半的箭矢根本沒有鐵箭頭,就是根竹竿,不然怎麼會被風給吹過來?

    沒有準頭,沒有威力,不過卻不是純粹為了噁心人。畢竟有居高臨下的優勢,臧霸軍的披甲率也低,不小心被竹箭戳一下,那也是一個大血口,說沒有殺傷力,那也是說不通的。

    對射了幾輪。雙方的傷亡都很小,但臧霸卻有種灰頭土臉的感覺。民兵的箭射不死人。但對旗幟的殺傷力卻不小,幾輪射罷。包括臧霸的帥旗在內,泰山賊的旗幟都多了不少透明窟窿,臧霸的帥旗立得最高,最顯眼,結果招致了最多的攻擊,一下就變得千瘡百孔了。

    「他奶奶的!」臧霸氣得都快炸了,打了這麼多年仗,就沒見過這麼無恥的敵人!

    這還是軍隊嗎?有這種專門噁心人的軍隊麼?短兵相接,他們打了就跑。遠程對射,他們根本就不在意能不能殺傷對手,世人都稱自己為賊,將王鵬舉捧到了天上去,現在看看,到底誰更有賊像啊!

    「傳令,全軍攻山,殺上去!」忍無可忍,無須再忍。這樣的軍隊,想必戰鬥力有限,不能讓他們一直囂張下去,臧霸怒喝出聲。

    「不可!」戲志才連忙攔住。見臧霸怒氣沖沖的轉過頭,眼中滿是不甘和憤怒,他指指山上的將旗。解釋道:「敵軍似乎在拖延時間,而且……宣高將軍。你看那將旗,應知領兵的是誰。」

    臧霸一時還真就沒留意。他只知道青州的上將盡在河北,老家只有徐庶獨立支撐,不認為還有什麼棘手人物。可戲志才的提點也不可能沒有來由,他舉目遠眺,卻見那將旗上是一個大大的『田』字。

    「田?難不成是……」臧霸看向戲志才,眼中滿是遲疑神色。

    「田元皓!」戲志才點點頭,很肯定的說道:「田元皓也來了,可見此戰青州留守諸人已是傾巢而出,徐庶、管亥武藝精強,可衝鋒在前,揮刀斷後。田豐無勇,但智謀卻高,故而他擺下此陣,向將軍挑釁。將軍若追擊,恐怕他們會立刻轉身而走,最終勞而無功,若不追,同樣被他們牽制在此,孫、尹二位將軍那邊恐怕就……」

    說著,戲志才慘笑一聲:「青州既然傾巢而出,勢在必得,此戰恐怕已是……」

    「不可能!」吳敦指著山上,無法置信的大叫道:「青州動用的民壯雖多,卻只有徐庶、管亥的尚算有些戰力,到了田豐這批,已經不敢近身了,他們憑什麼埋伏咱們?就算孫觀中了埋伏,拖延這點時間就有用嗎?」

    「最有戰力的都來了?卻也未必!」戲志才突然轉頭看向昌豨,後者先是一愣,繼而茫然,最後突然跳腳起來,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呂山和我有八拜之交,他不可能騙我,他派來的親兵分明說,青州的使者被徐和斬了……」

    在戲志才冷冷的注視下,昌豨聲音漸漸低沉下去。

    八拜之交?刀架在脖子上,八百拜也是白扯啊!那親兵也未必可靠,親兵也不是石頭縫裡蹦出來的,刀架在家人的脖子上,對呂山那點忠誠又算得了什麼?何況,此人……

    「巨平來的那信使呢?他人在何處?」昌豨紅著眼,向親衛喝問道。

    親衛們互相看著,畏畏縮縮的答道:「開打前好像還在的,現在……」

    「廢物!」昌豨一巴掌搧了過去,將親衛隊正搧了個趔趄,怒火稍洩,他轉向戲志才,帶著一絲僥倖問道:「時間未必來得及吧?」

    他的信使是起兵之初就派出去了的,在巨平受到的款待還不錯,停留了好幾天日才回來覆命。這期間,青州的使者肯定是沒到的,徐和猶豫不決,也可以視為在等青州方面的消息。

    後來呂山派人報信,說徐和斬使與青州決裂,他也覺得理所應當。王羽在放權方面太吝嗇,徐和當慣老大的人,能忍得了才怪。

    可如果真如戲志才所料,徐和被青州使者說服,到下決斷,到出兵,留給這一系列動作的時間也太少了,除非……

    戲志才歎道:「徐和一見青州來使,就下定了決心,擒呂山,清剿其黨羽,揮師東進……如此毅然決然,讓人始料未及啊。」

    「那現在該當如何?」臧霸也有些慌神了,單單一個徐和沒什麼好怕的,可如果加上青州集結的不明數量的民壯,那就很可怕了。

    徐和的軍隊,是青州黃巾最善戰的那批人,個人戰力完全不在泰山賊之下,以這些人為中堅,輔以數以萬計的民壯,這仗可不是一般的凶險。

    「撤兵!」戲志才斬釘截鐵的吐出兩個字。

    「撤兵?」臧霸等人一起變色。

    「壯士斷腕,孫將軍那邊應該已經來不及了,貿然進山救援,很可能會陷入包圍!」戲志才沉聲說道:「現在退兵,至少能保全主力,若是諸位願意殊死一搏,未必不能給青州重重一擊。」

    很顯然,他的意思就是要臧霸不顧後路,全力猛撲向青州,拼著損失慘重,打不下城池,也要狠狠的在青州身上撕下幾塊肉來。如果能成功,無疑對曹操是個極大的利好消息,只是對臧霸等人來說,這未免有些太危險了。

    「不然……先退出山區?」昌豨為人最為涼薄,既然判定徐和反目相向,他就知道今天討不了好了,哪肯為孫觀、尹禮火中取栗。

    「這……」臧霸遲疑難決。

    就在這時,山上的民兵突然齊聲高唱起來:「忍字高來忍字高,心字頭上一把刀。哪個不忍就招難,忍字值得來推敲。歷史拿來做鏡子,前朝人物同你嘲;姜公能忍把魚釣,活到八十扶周朝;蘇秦能忍錐刺股,六國封相佢為高;韓信能忍胯下辱,登台拜將保漢朝……」

    臧霸等人都沒聽過這曲俚歌,但意思卻聽得很清楚,只是不知道對方到底什麼意思,正瞠目結舌間,山上歌聲忽住,上萬人齊齊一聲大喊:「且忍了這口氣吧,反正就是一群賊,要顏面作甚?忍吧,忍吧,百忍可成龜!龜將軍,既知敗了,何不早謀生路耶?」

    緊跟著,山上轟然大笑,眾民兵們紛紛笑罵:「既知羞恥,總還有幾分人樣,這就快滾吧!」

    「乖乖洗乾淨脖子,等著君侯回來收拾你們吧!」

    「早死不如晚死,好死不如賴活著,孫觀已經完了,你們也要殉葬嗎?趕緊縮回老窩,還能多苟延殘喘幾天。」

    泰山賊軍中多有亡命徒,連自己的命都沒當一回事,又豈會害怕王羽的威名?今天的仗本來就打得窩囊,再被山上民兵這麼一挑釁,他們哪裡還忍得了,也不等臧霸的將領,一群人呼啦啦就往山坡上湧了上去,殺聲震天。

    「宰了他們!」

    「剁了他們的舌頭,看他們如何再饒舌!」

    「殺啊,殺啊!」

    亂套了。

    戰局徹底亂了。

    戲志才似乎驚呆了,連臧霸等頭目也叫囂聲殺出陣去都沒理會。良久,他才有了動作,仰天悲歎:「始料未及啊,誰能想到田豐這個以正直聞名的老實人,也這麼會挑釁呢?大勢已去,這計中計算是中了個十成,某有心殺賊,卻是無力回天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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