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這場小風波之後,軍中的氣氛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將為軍之膽,慘敗的影響開始消散,幽州眾將的精氣神漸漸恢復了起來。
對王羽來說,更加令他欣喜的是,以單經為首的功勳派看過來的目光中,沒了先前的提防猜疑之意,反而帶了七分的敬佩和三分的親厚。直到這一刻,王羽才算是得到幽州軍真正的接納。
幽州眾將,尤其是功勳派,是很頑固的。哪怕是經歷了白日的那場大戰,他們看向王羽的目光,更多的也是純粹的敬畏,而沒有親厚的意思。
公孫瓚讓軍、贈馬的舉動,暗示了他們,以義從殘部為紐帶,雙方有可能不分彼此的融為一體,這才讓他們重新審視起了雙方的關係。
少數心思巧的,很快就領會了公孫瓚的意思。
合二為一這種事,短期內是不會發生的,目前,雙方仍然是平等的盟友關係。不過,隨著河北,乃至天下局勢的變化,雙方的關係也會發生變化。
往最極端的方向考慮,如果幽州軍徹底敗亡,主公就可能會循著今日之例,給大伙找一條後路;反之亦然。除非雙方的實力一直保持在相當接近的水準上,否則,盟約只會越來越緊密,而不是相反。
這樣患難與共的關係,比青州圖謀幽州基業就容易接受得多了。在白天的激戰中,也證明了王羽全無保留的為公孫瓚著想,始終衝殺在第一線,所以,單經等功勳派也沒什麼可不滿得了,他們不再提防王羽,而是將他視為了自家人。
氣氛一融洽起來,很多事情也容易談了。
唯一不滿的,只有太史慈。他盯著趙雲,羨慕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子龍啊,你的命可真不是一般的好,你看看哥哥我,論武藝,不比你差吧?論長相,咱倆長得跟兄弟倆似的;論膽量,我也不差,但說到運氣,唉,不能比啊。」從營門外,走進中軍帳的路上,太史慈的嘴就沒停過。
他摟著趙雲的肩膀,唉聲歎氣:「主公得了一支強兵,你得了一匹寶馬,只有俺,一腔熱忱,只落得兩手空空,子龍,你說說,你得怎麼補償補償我?」
趙雲是個正經人,哪見過這陣仗,被這個憊懶傢伙纏得沒法,無奈答道:「子義兄要什麼只管說好了,」見太史慈眼睛猛然一亮,趙雲趕忙改口補救:「須得小弟有才行,要是幫忙辦事的話,須得不違道義……」
「放心吧,某是那種沒品的人麼?」太史慈眉花眼笑。
以他的豪爽脾氣,光是一匹馬,就算是萬中無一的神駒,也不至於糾結到要為難同袍。他裝神弄鬼其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見趙雲這麼配合,他大喜過望,湊到後者耳邊就是一陣嘀嘀咕咕。
作為心腹大將,他二人就走在王羽身後不遠,這番動靜自然瞞不過王羽。
太史慈知道王羽耳力好,故而聲音放得極低,即便王羽凝神去聽,也只聽到幾個類似『一切聽我指揮』『保管沒事』的字眼。
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吧?嗯,兩大心腹相處融洽,怎麼也不能說是壞事。
王羽想了想,便釋然了。太史慈雖然愛鬧,但不是不知輕重的人,趙雲初來,弄點事情做做,也有利於他融入團隊。
進了中軍帳,雙方落座,公孫瓚直截了當的提起了先前的話題,他沉吟道:「賢弟,你邀去平原休整,其中的緣故,某思之再三,倒也想到了一些好處,但若要再戰的話,有一事須不得不慮。」
「大哥請直言。」
「強弩!」公孫瓚一副心有餘悸的表情,「今日之敗,某收兵的路上,便一直在反覆思量。冀州軍中裝備的弓弩實在太多了,若不是冀州軍馬集結得晚,來不及操練精熟,便是不設疑陣,堂堂而戰,我軍恐怕也難以討好,再戰的話,此事須不得不慮。」
輕騎兵欺軟怕硬,欺負黃巾兵那樣的烏合之眾,可以輕輕鬆鬆就打得對方北都找不著。但對上裝備精良的精銳步兵,就不大給力了。
大戰的收尾階段,公孫瓚對冀州軍變陣的方圓陣發動了猛攻,結果無論是騎射,還是衝陣,都沒能取得預期中的戰果。反而在弓弩的密集打擊下,大幅增加了自身的傷亡。
經歷了這樣一場激戰,冀州兵的人數減少了,但在配合默契方面,以及士氣方面,都得到了大幅的增強,實力不減反增。
此消彼長之下,公孫瓚對再戰平原的前景,非常不看好。
「不要忘了那個麴義!」單經咬牙切齒的補充道。這場大戰中,幽州這邊最出彩的當然是王羽和泰山輕騎,而冀州軍那邊,無疑就是麴義。
此人兩度出手,第一次硬生生的頂住了三千義從的猛衝;第二次更誇張,在中軍岌岌可危的情況下,頂著太史慈的追擊回援,然後從王羽的刀鋒下救下了袁紹,說是力挽狂瀾也不為過。
他的武藝不算太高,若是一對一,肯定不是王羽的對手,但他手下的先登死士,實在是太強了。
「此人確實不可小覷,經此一役,袁紹勢必對其委以重任。」田楷也是憂心忡忡,「一千死士都給咱們造成了這麼大的麻煩,若是由此人執掌數萬大軍,恐怕……」
先登營給人留下的印象太深了,甚至還在王羽之上。畢竟王羽成名已久,世上已經沒什麼人敢懷疑他的勇武了,而在此戰之前,麴義只是個無名之輩,就像是當日的徐榮。
單、田二將的話,引起了一片共鳴。
把數萬兵馬都操練成先登死士那種水準,應該不太可能,可如果麴義執掌了大軍的權柄,練出來的兵,肯定要比從前強上一大截。
冀州之富,沮授之謀,河北諸將之勇,再加上麴義超強的統率力,接下來的一仗,恐怕非常難打,比界橋這仗還要難上數倍!
「大哥,眾位兄長,且聽羽一言。」王羽淡淡一笑,朗聲道:「麴義雖強,但距當日的徐將軍,還有一定差距,何況,某觀其心性,他在冀州恐怕難受重用……」
麴義應該比不上徐榮,後者擅長指揮大軍團作戰,而麴義最擅長的則是小規模的攻堅或防禦。先登死士是全能兵種,那樣的兵不可能訓練出太多,只能作為尖刀部隊使用。
當然,麴義作為大軍團的指揮,也未必就不行,如果他和沮授默契配合的話,未必就比徐榮差了,但他的性格注定了他不可能太受重用。
對這一點,王羽有著切身的體會。在注重等級,官僚氣氛濃厚的團隊中,情商過低,蔑視規則的人,哪怕再有本事,也很難出頭。送他來這個時代的那記黑槍,就是最佳的明證。
若麴義在曹操的手下,可能需要重視,但他為之賣命的是袁紹!以袁紹那個性格,即便捏著鼻子用了此人,頂多也就是一時,不可能用人不疑的一直用下去。
王羽不知道前世麴義的結局如何,演義小說裡面,此人被趙雲一槍就給挑殺了,根本沒在後期的官渡大戰中出現。小說的經歷不足為憑,但羅貫中既然把他當個龍套寫了,就說明他後來的經歷可有可無,影響不了大局。
對這麼個人,最好的辦法不是硬拚,而是設法搞離間。能把他籠絡到自己麾下最好,若是不能,也要加劇袁紹的猜忌,令其自毀長城。
「原來如此。」幽州眾將沒人擅長這個,聽了王羽的分析,都有茅塞頓開的感覺。如果用智取的方式,不費一兵一卒解決這個大患,甚至把他變成己方的助力,那形勢就豁然開朗了。
「賢弟已經有了成算麼?」公孫瓚急問道。
「小弟也不擅此道,」王羽搖搖頭。
別說他沒想到法子,就算想到了,也不會當著幽州眾將的面說,這些人習慣了直來直去,喜歡交往的也是同類人。自己若是給他們留下陰險狡詐的印象,那先前下的功夫就白費了。
「不過,小弟的幕中,卻頗有幾位能人……」作為一方諸侯,這種事本來也不用王羽自己費神,這陰險狡詐的名聲麼,自然也不用他自己背。
「可是有毒士之稱的賈文和?」公孫瓚眼睛一亮,自問自答道:「嗯,若有他來主持此事,倒是大有成功的機會。」
何止賈詡,還有田豐和徐庶呢,三個臭皮匠,加起來能頂個諸葛亮,這三大謀士湊在一起,商議出的計謀將是何等驚天動地?
「大哥以主力進駐平原,可以就近牽制袁紹,讓他無暇旁顧,不能迅速安定常山、河間等郡。若是能相持到秋收之際,我青州屯田有成,大哥也就不必為錢糧之事煩惱了。至於幽州,大哥若是擔心,可遣一支偏師回返,穩定局勢,同時招募新軍。」
王羽趁熱打鐵道:「至於冀州軍的弓弩……大哥無須憂慮,到時自有我青州軍應對,總不至讓袁紹佔了便宜便是。」
「賢弟說的哪裡話?」他說的豪爽,公孫瓚也找不到拒絕的理由,當即點點頭,應承道:「袁紹若來,我兩家自是並肩作戰,怎有讓賢弟獨力支撐的道理?」說著,他果斷下令:「緯度,你帶五千步卒進駐河間府;關主簿,你帶三千步卒返回幽州……」
除了田楷和劉備,他將其餘的部將,各自遣回北方,單經去河間府,鄒丹去中山,王門守常山,關靖回幽州招兵。
如王羽所願,一條不算堅固的戰線再次拉開,正式的告知世人,河北局勢還遠沒到塵埃落定的一刻。(未完待續。請搜索,小說更好更新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