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一七章獻身衛道
王羽不知道太史慈正為自己擔憂,但他現在確實很頭疼,既是因為青州的形勢,更是因為眼前之人。
哪怕是當初的徐榮,也沒讓他這麼煩惱過。徐榮的信念很堅定,但墨家畢竟不是宗教,而是一種信仰和理念,雖然老頭很固執,但還是能聽得進去道理的,可眼前這位麼……
「王將軍,我可以獻身於你,答應你一切要求,但你必須保證,不對青州的教眾展開殺戮,也不能將他們送上戰場。」
張寧已經將斗笠摘下來了,蒼白的臉色,遮掩不住她精緻的五官和靚麗的容顏,不過,王羽卻無心留意這些,因為張寧的氣質太獨特了,獨特到讓人忽略她容貌的程度。
如果用花來比喻女人的話,貂蟬就是一朵綻放的牡丹,嬌艷、奔放,卻又不失高潔;蔡琰是一株幽蘭,靜靜綻放,初看不甚起眼,仔細品味時才能體會得到其中不盡的韻味。
而張寧,則是一朵傲霜寒梅,或者說是仙人掌上的小花才更加貼切,大概是因為信仰的關係,這個女子性格極為堅強,而且還是個認死理兒的,完全沒法講道理。
看著對方臉上的堅定與聖潔,恍惚間,王羽彷彿看到了傳說中的聖女貞德……
他從未認真接觸過宗教,所知的類似情況,也只有這麼一個了。
值得慶幸的是,跟徐榮最初的敵視不同,張寧擺出了全面合作的態度,甚至主動說要獻身於王羽,相應的,她只是提了幾個要求罷了。
正是因為這樣,王羽才覺得頭疼。
「咳咳,其實本侯不像你想的那樣……」
好色什麼的,其實都是那句愛江山更愛美人惹的禍,王羽先前也沒在意,反正他也沒打算塑造一個完美無缺的形象出來,英雄麼,總要有點缺點才會變得有血有肉,深入人心,那種虛無飄渺的忠臣義士形象,實在太假了。
可問題是,自己並不是真的好色,更不是那種什麼女人都照單全收的色中餓鬼。
眼前這位長得倒是很漂亮,可這氣質實在……想想看,這種整天把殉教、犧牲掛在嘴邊,展現在臉上的女人,就算再漂亮,又有誰能提得起興致來?何況,這女人還只認死理兒。
「我是太平道的繼承者,尊奉黃天之名,言出必行,只要你答應不殘殺教眾,不讓教眾上戰場,無論你如何對我,我都心甘情願。」
張寧一臉的悲天憫人,臉上似乎都發出了聖潔的光來,王羽看得目瞪口呆之餘,心裡也大是腹誹,要不要再搞個唱詩班什麼的啊?所以說,神棍不可怕,怕的就是這種已經把自己忽悠瘸了的狂信徒。
王羽半勸半哄的說道:「青州暫時應該不會有戰事,所以,你也不用擔心他們會上戰場,至於將來,他們總得保家衛國吧?至於獻身什麼的,咱們以後再議好不好?現在已經開始下雪了,而萊蕪那邊說不定已經斷了炊,若不快點行動,恐怕……」
對青州的未來規劃,他早就有了完整的構想,但那只是大略,其中很多細節都沒得到完善,或者是乾脆就沒想到。
比如收降、安置這件事,就沒在他預想之內。他想的很簡單,打贏了,然後威逼利誘一番,壓迫對方投降,然後就各回各家,皆大歡喜了。
可實際上,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
這幾十萬人聚起來容易,想要散開可就麻煩了。如何組織疏導;如何將積年悍匪和被挾裹的百姓徹底鑒別開來;如何妥善安置,進而組織重建,以及屯田事宜……只想了個開頭,王羽就頭大如斗了。
相比於這些繁瑣的民政來說,打仗、佈防,乃至收降這些事,簡直不值一提。
這場仗雷聲大雨點小,可戰後的種種麻煩,卻比想像中棘手多了,王羽已經意識到未來的一段時間,自己將會有多忙了,哪有時間跟這個倔強丫頭耗?
可他還不得不耗,因為張寧的用處很大。
首先,有這個小天師在,安撫民心將會事半功倍,順帶著還會吸引大量流民。在張饒舉事之前,張寧在民間的名聲很好,不是因為造反,而是因為她奔走於民間,救死扶傷的事跡。
和她的養父張角兄弟不同,張寧走的是感化路線,所以,她本身並沒有什麼危險,產生危險,主要是別有用心者的利用。
其次,張寧的醫術也讓王羽相當看重。在戰事連綿的亂世中,一個神醫的作用有多大,毋庸置疑,何況張寧不單擅長治療外傷,在防治疫病方面也極有心得。
在亂世中,這麼個人簡直就是無價之寶。
王羽不是不知道更高明的醫生,比如華佗和張仲景,但這個時代可沒有互聯網,想要找人又談何容易?
張仲景還好,王羽記得此人當過官,這時代當官的多半都是世家子,想打聽應該不難,難點是對方肯不肯接受自己的邀請,背井離鄉的來青州。
華佗就麻煩了,此人本就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從王羽所知的情況來看,此人的行蹤遍佈大江南北,在東吳救過周泰,在荊州救過關羽,還曾在鄴城給曹操看過病。
找他就已經很有難度了,想把他留在身邊,恐怕更難,這位神醫屬於世外高人,以天下人的安危為念的,根本留不住。否則三國時代的諸侯們不會那麼沒遠見,當面放過這樣的高人,養個醫生的花費很高嗎?
因此,能安民,又能治病的張寧對王羽來說就是個寶貝,是要大用的。
既然要大用,就不能隨便答應對方的條件,而是要坦誠相見,否則將來一旦有所衝突,就會形成誤會,使得局勢一發不可收拾。可對方卻不是那種可以講道理的人,這才是最讓王羽頭疼的。
王羽的話起到了一定作用,但倔強丫頭的執念卻也沒那麼容易打消,張寧猶豫了片刻,搖了搖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不,你不肯答應,就是心中有鬼,我已經經歷過一次了,不會再上同樣的當。」
王羽本來對張饒一點都沒在意,但此刻,他卻恨得牙直發癢,這倔強丫頭明顯是吃一塹長一智,可她這心眼長得實在不是時候。
當然,這件事也難不倒王羽。一個不諳世事的小丫頭而已,能有多麻煩?越簡單的人,弱點就更明顯,本來自己是打算仔細斟酌過再付諸實踐的,現在卻沒辦法,只能提前拿出來了。
王羽慢悠悠說道:「這種絕對的保證,某沒法給你答覆,不過,某卻可以答應你另外一件事。」
「不需要,我沒有任何要求,只要……」
「話別說的那麼滿哦。」王羽看一眼張寧,意味深長的說道:「本侯的意思是……你可以在本侯治下,自由傳教,將來徵兵,也讓他們本著自願的原則,如何?」
「不……你說什麼?」冰山解凍,張寧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表情,飽含著震驚與詫異。
「咕咚!」幾乎就在同時,門外的屏風也倒了,露出了目瞪口呆的黃忠,和趴在地上,臉上混雜了驚訝與尷尬的太史慈。
「漢升,子義年輕不曉事,你怎麼也跟著胡鬧?還不快把他拉走,免得驚擾了貴客?」
太史慈和黃忠武藝雖高,但偷聽、偷窺卻非專長,哪裡能瞞得過王羽這個行家?只是王羽既然把會談地點放在了這個不甚隱秘的地方,就不在意別人偷聽,在境內施政,總不能瞞過這些心腹大將吧。
「喏……」黃忠下意識的一抱拳,附身拉起了還在發呆的太史慈,然後如夢初醒似的問道:「可是主公,這傳教之事……」
張寧的臉上也恢復了平靜,但注視著王羽的目光中,卻蘊含著很複雜的情緒,有震撼,有意外,有不解,甚至還有幾分期待。
「算了,反正你們遲早也是要知道的,進來一起聽聽罷。」
王羽向兩大心腹招招手,待二將進來坐定,這才解釋道:「某種角度上來說,大漢朝之所以落到今天這般田地,太平教引起的黃巾之亂是罪魁禍首,不過,本侯以為,即便沒有太平教,沒有黃巾軍,這場大亂依舊無法避免,無非是時間早晚罷了。」
「就拿青州來說,災害不斷,朝廷又不肯撫恤,無論是原本就有些不安分的,還是老實巴交的人,都沒了飯吃,不鋌而走險又能如何?沒有黃巾,也會有綠眉赤林,陳勝吳廣的,所以太平教只是表面因素,實際上還是有沒有飯吃的問題。」
王羽笑著總結道:「只要解決了溫飽問題,誰閒著沒事去造反啊?」
「道理倒是沒錯,可是……」黃忠總覺得哪裡不對,可他又說不上來。
「堵不如疏,與其嚴格禁止,搞得神秘兮兮的令人嚮往,還不如公諸於眾,讓每個人都知道呢。」
實際上,現在的青州百姓,有一大半都是黃巾教徒,如果嚴格禁止,反倒讓他們轉入地下了。沒人比王羽更明白,宗教這東西,向來是越禁止,就越讓人心生嚮往。
不如反其道而行之,讓太平道變成一種公開的,純粹導人向善的宗教,就如同後世發達國家基督教那種模式一樣。
王羽並不崇洋媚外,但在宗教方面,西方的確搞得更好些。基督教也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它也有過極其黑暗的歷史,不過,在王羽生活的那個時代,基督教已經吸取了兩千年的經驗教訓,成為改良加強版了。
好的東西,拿來用就好了。太平道說到底也是道家一脈,既然王羽連墨家都接納,並打算發揚光大了,改良一下道家又算是個什麼事?
最關鍵的是,這個教宗很理想,不但名聲夠大,沒有野心,而且,還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又何樂而不為呢?
張寧站起身,深深的注視著王羽,彷彿要把他看個通透,良久,女孩緩緩說道:「父親在世時常說,人有多寬廣的胸懷,就有多偉大的成就。王將軍,我現在明白,為什麼河東的同道那般信服於你了,只希望你不要出爾反爾才好。」
「開創一個清平世道麼?某本也不是說說而已。」王羽笑笑道:「張令君,你說這話,應該就是答應了吧?救人如救火,咱們是不是即刻啟程?」
張寧正俯身拿斗笠,聞言一愣:「你,叫我什麼?」
王羽對張寧的反應很滿意,點點頭道:「你是本侯新任命的太醫令,自然應該叫張令君了,本侯雖然是驃騎將軍,有開府設衙的權力,但總不能私設個太常出來吧?只好暫時委屈張教主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