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有若風箱鼓動的喘粗氣聲。
「啊,嗯,呀,啊……」說不清是慘叫還是享受的嬌喘聲。
合奏聲中,王羽在等待。
董卓自身的武力似乎還不錯,但這並不是最讓王羽顧忌的因素,據說呂布給董卓當過很長時間的護衛,這才是最大的威脅!
想到那位三國頭號猛人很可能就在帳外,即便膽大如王羽,心裡的弦一樣繃得緊緊的。
能不驚動外面的守衛,最好就不要驚動,以免節外生枝。最好的下手機會,是董卓運動完畢,倦極而眠的那一刻!
董卓的謀略,王羽已經聽得很清楚了,分進合擊,兩面包抄,至於張濟要怎麼避過韓浩……嘿,從出發前的那場爭吵中,王羽已經得到了答案。
韓浩等豪強對王匡本就不滿,再加上韓浩舅舅的事,就算他顧慮名聲,不願投降,放水卻沒什麼壓力。只要安坐營中,王匡就完了,大仇也報了,何樂而不為呢?
這背後也許還有其他的算計,但王羽也無暇多想,知道河內軍很可能撐不過明天,就已經足夠了。
河內軍的生死存亡,繫於他一身!
「哦……」
隨著最後一個長長的顫音,董胖的運動到了尾聲,王羽知道,自己必須要開始行動了。
藉著桌案的掩護,王羽探頭看去。
董卓已經翻身躺倒,雙眼緊閉,上下起伏的大肚腩由急到緩,鼻子裡更是微微的發出了鼾聲,看來累的不輕;那個女子早就沒了動靜,王羽估摸著,這可憐的孩子八成是被壓昏了,董卓的塊頭實在太大,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承受得住。
輕輕從靴筒裡拔出了匕首,食指輕撥,光華一閃,黑暗中盛開了一朵小花。
王羽要動手了!
「鏘鏘……」身形未動,帳外便傳來了一陣盔甲碰撞聲
有人靠近!
這麼準時?王羽微微一驚,他本來計劃著聲東擊西的策略,避開外面的護衛,但現在看來,計策還沒實施就已經失敗了。誰想到這些護衛這麼專業?連時間都算得這麼準?
他從裂縫中向外一張,鬆了口氣。
這些護衛很專業不假,但畢竟夜已深,風更冷,他們也不是鐵打的。這次,他們並沒有擺出先前的鐵桶陣,而是採用了輪值的辦法,只是在軍帳的四角各站了一人。
為求萬全,王羽連換幾次位置,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幾個人,看起都頗為雄壯,不過,應該沒有呂布在內。轉念一想,那畢竟是呂布,再怎麼貼身護衛,也不可能淪落到站崗放哨的地步才對。
這樣也好,省事了,搞聲東擊西的話,還得留書,自己可不會寫繁體字……
王羽輕輕活動了一下手腳,走到了榻前,望著那座起伏中的黑色肉山,他滿不在乎的吐了口氣:既然主人留客留的這麼慇勤,那就乾脆來場歡送儀式好了。
歡送儀式的起點麼……
在黑胖的巨軀的反襯下,旁邊那句酮體倍顯白皙嬌柔,王羽卻視若無睹,他的視線迅速在獵物身上和周圍掃過,先是在肥頭大耳的腦袋上稍微停留,然後又看向了起伏中的胸口,最後,王羽在塌邊的角落裡,看到了一絲微光。
玉珮?王羽心中一動,董卓貼身攜帶的東西,應該不是凡品吧?入寶山豈能空手而回?
王羽是個行動派,心裡的念頭還沒轉完,手上的匕首卻早已探了過去,一切,一挑,朦朦弧光一閃而逝。下一刻,王羽的手心,已經感受到了一絲溫潤。
果然是好東西。
將玉珮收入懷中,王羽更不遲疑。
刀起,刀落!
一道森寒的光芒在他手中閃現,閃電般直取要害!
目標,正是董卓的心臟!
熟睡中的董卓似乎也感受到了危機的降臨,在這一瞬間,他的眼皮微微顫動了兩下。
然而,王牌特工的全力一擊,又是何等迅捷,別說董卓沒清醒,就算他睜著眼睛,全神貫注,也不可能避開這必殺的一刀。
想不死?除非持刀者自己改變主意,而且還能將力量收發自如。
這可能嗎?
答案是:可能,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
刀光在董卓的胸口上拐了一個彎,凌厲之勢不減,幾乎貼著董卓的肌膚向上方劃過,貼著那張大黑臉,進行了一次迅疾有力的切割!
血光乍現!慘嚎淒厲!
董卓終於被驚醒了!
五官這種要害器官被割掉,會有多疼?
王羽不知道,但他見過很多次,知道那會給人帶來什麼樣的痛苦,足以讓人瞬間精神崩潰;
在今夜以前,董卓也不知道,刀尖舔血的生活已經離他很遙遠了,還沒等他看清楚身遭的情況,腦側傳來的那一陣揪心的劇痛,已將他淹沒,讓他痛不欲生。
不過,求生的本能讓他做出了最合理的選擇,他一把抓起身邊體積最大的東西,用盡全身力氣,往疼痛傳來的那個方向砸了過去。
「彭!」董卓的力量相當之大,帳篷直接被砸破了。
「啊!」投擲物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不管是誰,從昏迷中清醒的一瞬間,發現自己身處半空,寒風刺骨,都會被嚇得精神錯亂的。
慘叫聲和尖叫聲如夜梟般響徹夜空,徹底打破了夜的靜謐。
「什麼聲音?」周圍的甲士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
站得最近的幾個衛士,看到了畢生難忘的詭異景象,大帳鼓起了一個大包,很快就因為承受不住壓力,破裂開來,露出了一個白花花的身體。
那身體在空中翻滾著,似乎要將自身每一個誘人的細節盡數展現出來,刺耳的尖叫聲,則是吸引觀眾的噱頭……
看到這一幕的衛士們,都覺得時間過得很漫長,但實際上,這只是一瞬間發生的事。
「咕咚!」下一刻,天使就已經摔落塵埃,如同一口破布袋一般,尖叫聲戛然而止。
「這是……中軍帳……不好!是丞相!」
「快,保護丞相!」
護衛在中軍帳周圍的衛士,終於反應過來了,一股腦的往破口處湧了過去,看到的,是觸目驚心的景象。
在床榻旁邊,帳篷開了一個大洞,寒風呼嘯著從那裡湧進來,風口處,他們要保護的目標——董丞相,正裸著身體在打滾,慘嚎聲不絕,在他捂著耳朵的左手的指縫間,鮮血正涔涔而下……
傷口不止一處,他手臂上還有一道刀傷。
「廢物,都是廢物!」看見護衛進來,董卓稍稍心安之餘,也是怒氣勃發,他指著與破口完全相反的方向,吼道:「給我追!一定要把那賊子抓到,我要親手撕了他!」
衛士們不及應命,便是一愣,這方向似乎不太對吧?
「還不快去!」見衛士們遲疑,董卓更怒。
把剛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丟出去,對他沒什麼影響,不過,他丟錯方向了。他受傷的是左耳,刺客卻在他右側,一擊不中,第二擊接踵而來,要不是他反應迅速,用手臂擋了一下,恐怕就……
至於刺客為什麼第一刀沒有刺要害,董卓也無暇多想,他只當是自己剛好在睡夢中翻身,破壞了刺客必殺的一刀。
險死還生,想到剛剛的驚險,董卓一陣陣的後怕,傷口處的疼痛更是陣陣傳來,他的斥罵聲也更響亮了:「抓不住刺客,小心你們的腦袋,奉先,奉先何在?」
「丞相,溫侯發現了刺客,已經追上去了,想必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
「好,有奉先在,吾無憂矣……對了,醫匠呢?醫匠在哪裡?牛輔在何處?這刺客到底從哪兒來的?疼死我也……」
……
以中軍帳為中心,沖天的火光熊熊而起,無數人影在其中閃動,騷動正迅速的向四面擴散著。
軍將們從夢中驚醒,茫然衝出營帳,臉上則混雜著駭異和不解。來不及問明細節,親衛們殺氣騰騰的怒吼聲已經說明了一切。
「火把都點起來,不要走了刺客!」
「刺客往東面逃了!」
「圍住他,他刺傷了丞相,不抓住他,大夥兒的腦袋都得搬家!」
「都留在帳篷裡不要動,出來亂晃者,皆殺無赦!」
整個營盤都陷入了大亂,兵找不到將,將不識兵,再加上董卓的親衛四處亂竄,各式互相矛盾的號令滿天亂飛,更是亂得一發不可收拾。
刺殺在軍事上的作用是什麼?製造混亂,形成戰機!王羽的刺殺行動,圓滿的達成了這個目的,可他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因為他正在被人追殺。
因為要給董卓留下錯覺,刺殺的目的,是取他性命的,所以王羽假作補刀,演了場戲,稍稍耽擱了一點時間。
就是這一點耽擱,讓他沒能在第一時間脫身。
其實,董卓那些護衛的威脅並不大,這幫人全副武裝,身上的鐵甲尤其沉重,正面對敵很厲害,但跑起來就悲劇了。以目前的可見度,王羽隨便幾個衝刺就能甩掉他們。
問題是,這些甲士當中,有個猛人!
王羽就是被這位猛人發現的,能識破王羽的潛行,眼力相當不一般。
他的實力則更強!其他甲士拼盡全力,也只能被越甩越遠,但這猛人的動作卻迅猛絕倫,如出押的猛虎,暴走的雄獅!
就是因為他,王羽才遲遲無法脫身。
如果不是看到了對方手裡的兵器,因而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王羽很有回頭把這人幹掉的衝動。
此人手中的兵器似槍非槍,兩邊各有一根月牙形的鋒刃,在火光的照射下,寒芒四射,閃爍不定,赫然是一支方天畫戟!
呂布!
只能是呂布!
提著一根長兵器,穿著全身鐵甲,還能縱躍如飛,也只有這位三國頭號猛人,才有可能做得到了。
即便在全盛狀態,有跟呂布單挑的機會,王羽也要仔細想想再說,現在這種情況,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回頭的。
開什麼玩笑,那可是呂布!
「賊子還不速速就擒,若是識相,某擔保留你條全屍!」不光行動不受影響,呂布還有空揚聲勸降:「看你也是條好漢,與其死在亂刀之下,不如讓某成全你!你我公平一戰,你若勝了某手中畫戟,某就放你離開,絕不留難,如何?」
呂布看似輕鬆,實際上追的也很辛苦。
他和王羽的速度雖然差不多,但問題是王羽在逃,他在追,逃的可以選擇路線,佔據主動。儘管他拼盡全力,但距離卻一點點的在拉開。
這裡是西涼軍的主場不假,可現在是夜裡,能見度太低,事發突然,西涼軍已經陷入了混亂。到處亂竄的士兵,不但不會成為王羽的阻礙,反而會成為他的助力。
偶爾有幾個眼力好,衝上去阻攔的,也都被王羽一刀一個,刀刀割喉,眨眨眼的工夫,已經死了十多人,卻沒能給王羽造成絲毫障礙。
這也是呂布不敢停下來卸甲的原因,王羽的動作太敏捷了,身手也太詭異,哪怕只是片刻時間,也會讓呂布徹底失去目標。
追不上,就只能攻心了唄。
「呂將軍,你追不上的,還是放棄吧,你要是再追,我可要出絕招了。」比武力,呂布天下無雙,但若比智謀,王羽至少能甩對方十條街,哪裡會中那麼簡單的攻心計。
「絕招?不妨讓某開開眼界。」呂布冷笑。時間拖得越久,對方的處境就越不利,牛輔雖然窩囊,畢竟也是宿將,等他得到消息,開始整頓秩序,就可以甕中捉鱉了。
「那我就不客氣了……」一聲冷笑入耳,呂布驚喜的看到,前方那個鬼魅般的身影終於停下來了,他大喜過望,發力衝刺,在原本就極快的速度上,竟是更進一步。
王羽看的咂舌,呂布果然是呂布,這樣的情況下,居然還有餘力,這種力量,真是恐怖。
不過,自己的絕招也不差……
只見王羽一矮身,鑽進了旁邊的軍帳裡,呂布微微一愣,既而冷笑更盛,想引自己追進去,然後趁亂逃跑?
想得美!
他腳下不停,右臂用力揮舞,手中畫戟化成一股颶風,摧枯拉朽般將那座軍帳掃上了天!
「哇!」驚呼聲四起,軍帳裡的西涼兵完全搞不懂狀況,只是駭然望著魔神下凡般的呂布。
呂布眼角都沒掃這幫人一眼,他注意力全在那個敏捷的身影之上,那個身影彷彿猿猴般靈巧,在地上翻滾著,避開了呂布的驚天一戟,然後輕巧的跳起身,往下一個軍帳鑽去……
「沒用的!」呂布大踏步的追上去,然後又是一擊。
就這樣,兩人一追一逃,連續砸破了五六間軍帳,後面的甲士也氣喘吁吁的追近了……
成功了!呂布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笑意,他已經在考慮是生擒還是活捉了。
就在這時,勁風襲面,王羽的暗器來了!
「彫蟲小技,也敢獻醜?」王羽的暗器功夫相當高明,但用來打呂布,還是差太多,呂布手中畫戟隨意一擺,就化解了這招暗襲。
「還有什麼伎倆,統統拿出來!」
王羽並不答話,而是直接喊開了:「呂布造反,刺傷了丞相,現在又要去殺牛中郎,弟兄們,保護牛中郎,殺逆賊啊!」
呂布微微一愣,然後心中大叫不好!
這挑撥離間之計很粗糙,但卻很實用。他本就不是董卓嫡系,之所以被董卓留在身邊,其實不光是當保鏢,更重要的是,這樣可以牽制并州軍!
如果王羽喊的是牛輔要造反,肯定沒人信,但若是他呂奉先,那就不好說了,畢竟,他是有前科的。
光是這些條件當然還不夠,所以,王羽故意在營帳裡鑽來鑽去,惹得呂布接連挑翻數帳,看起來確實很像是在造反。
最重要的是,現在營中本來就大亂,除了董卓的親衛之外,誰也搞不清楚狀況,只知道丞相遇刺,而且是在重兵把守的軍營之中!
將所有線索串聯起來,矛頭全部都指向了呂布,王羽再這麼一嚷嚷……
西涼兵的眼神都有點不對勁了。
「就憑你們,也想殺本將?」呂布知道中計,但以他的性子,卻也不屑於解釋,呂布天下無雙的可不單是武力,他的傲氣也同樣高。
手中畫戟一擺,他傲然說道:「本將在抓刺客,你們這些廢物都給我閃得遠遠的!」
西涼兵也是都桀驁不馴的,哪裡受得了這樣的蔑視?平時倒也罷了,呂布畢竟是上官,單對單,軍中就沒有能在他手下走過三個回合的,受氣也只能忍了。
現在,這廝已經反了,殺之有功無過,再厲害,還能以一敵百,敵千不成?
眾兵殺氣騰騰的圍了上去,口中叫嚷有聲。
「殺了他!」
「殺逆賊!」
「他現在就一個人,併肩子上,殺了他!」
儘管已經怒極,可看到呂布手持畫戟,傲然而力,卻沒人敢搶先動手,可見其威勢如何驚人。
王羽歎了口氣,這樣都打不起來,真是無奈啊,不過,掩護自己逃跑卻足夠了。他毫不遲疑,轉身就跑。
「賊子哪裡走!」呂布哪裡肯放過他這個罪魁禍首,只是身邊圍了一圈人,他再牛,也沒辦法在短時間衝破封鎖,狂怒之下,他直接將手中的畫戟投了出去。
這是呂布的含怒一擊,威勢自是無比驚人!
在畫戟投擲方向上的幾個軍卒,本來還在怒吼,結果忽覺黑影臨頭,狂風撲面,彷彿天上掉下來了一座山似的,連身形都站不穩了。其他人也是張口結舌,再喝罵不出半個字來。
他們都被驚到了!
被波及者尚如此,身為首要目標的王羽,感受更深,他先感受到了勁風襲體,然後才聽到了那沉重的呼嘯聲。
一擲之威,竟至於斯!
生死一線,王羽表現得卻很鎮定。這時候,轉身或躲避,都來不及了,畫戟速度實在太快,威力也太強,讓他這個受過躲子彈訓練的人都是措手不及,只能硬抗了!
他身體順勢前撲,用一個很怪異的姿勢,抬起右腳,向上反撩!
用這種動作,應付呂布的全力一擲,怎麼看怎麼像是在找死。
畫戟不是長槍,光避過槍尖的鋒芒沒用,還得避開兩側的月牙刃,呂布知道王羽動作敏捷,所以才直接把武器扔出去。王羽的應對,顯然有些托大,就算他那一腳能避開鋒刃,踢中畫戟,也未必憾得動畫戟前衝之勢,一樣死路一條。
「彭!」像是用尺子量好了似的,王羽一腳正中畫戟的戟頭!
「咦?」呂布瞳孔一縮,他看得分明,王羽這一腳雖然是從下而上撩上來的,但最後卻是從側面踢中的畫戟!
一腳踢中目標,王羽左手在地上一撐,身體側翻,恰到毫釐的避過了畫戟。方向略偏的畫戟,與他貼身而過,甚至割破了他的衣服,但就是沒傷到他半根毫毛。
「轟!」錯過目標的畫戟一頭撞在了寨牆上,整面牆坍塌崩離,轟然而倒,一道身影飛快的躥入了煙塵,隨後,徹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呂布知道再追不上,他隨手一拳打倒一個想趁他失了武器,上來撿便宜的西涼兵,揚聲發問:「有這樣的身手,當非無名之輩,尊駕何不留下姓名,以待日後相見?」
回應他的,只有風吹樹搖的沙沙聲。
過了好一會兒,當呂布已經失去耐心,將憤怒發洩到雜兵身上,提著兩個士卒往人堆裡亂砸的時候,黑暗中才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
「泰山王鵬舉!呂溫侯,後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