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窟窿河的滔滔河水,炳叔將我們送到三元鎮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了。此刻的街道上早已經人去街空,連個鬼影都沒有。付隊長停住了腳步,對我們說道:「現在這麼晚了,要不你們先去我家住一個晚上吧。」
我此刻因為還要趕著回去給毛子解蠱毒,是不可能擱置道明天早上的。但是炳叔就不同了,獅子凹離三元鎮少說也有三十里路,又考慮到夜裡撐船的安全,我於是說道:「炳叔,這麼晚了你就去付隊長家暫住一晚吧。」
炳叔笑道:「不用了,我在窟窿河上撐了幾十年的漁船,對於這條母親河我是再熟悉不過啦。」
付隊長見我們兩個都相互推辭,於是也不再強留。但是他非得叫我們去他家小酌幾杯,並說都到了他家門口了,如果不去裡面坐坐,就是不給他面子。既然付隊長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和炳叔便也不好再做拒絕。
付隊長的家住在老街胡同中,然而更讓我感到意外的是。他的家對門正是我們賣屍的第一個客戶張老爺子的家,此時的張老爺子家門上依舊還貼著一個大大的「封」字。門框上兩個在冥婚時高高懸掛起的大紅燈籠已經變得泛白,並隨著陣陣微風左右搖晃,在漆黑的夜裡顯得格外的陰森孤淒。
「小伙子,看什麼看得那麼入神呢?」付隊長的話一下子打斷了我,我於是笑道:「沒什麼,對面這戶人家怎麼門都封了?」
「這棟老屋子邪氣得很,裡面住的人全死光了。」付隊長低聲說道,似乎很是忌諱那棟老屋。
說完,付隊長便敲了敲自己的家門。過了半晌,門終於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一個睡眼惺惺的婦女。她大概就是付隊長的老婆了吧。婦女一見到我們一身的打扮,當時就愣住了。要知道我和付隊長從千佛崖一直到現在,渾身還是那身裝扮,整個就臭烘烘的,恐怕比乞丐還要狼狽。這時付隊長露出一張嬉皮笑臉,道:「老婆,幾天不見你,可想死我了。」
婦女白了一眼付隊長,嬌聲罵道:「你這死鬼,這兩天跑哪裡去了,還以為你不回家了呢?」
「嘿嘿是不是想我了啊。」付隊長忍不住的靠上前去,狠狠的摸了一把。
「切,有人在這裡,就別鬧了。」婦女嬌聲的說道。
我和炳叔站在一旁,略顯尷尬的笑了笑。付隊長頓時收起了春心蕩漾的心,然後叫他老婆去廚房弄了幾個小菜。他則從裡屋拿出一罐白高粱和我們小飲了起來。話席間,我們聊著聊著又將話題轉移到了那間老屋上。
付隊長告訴我們說,那棟老屋裡鬧鬼,已經死了幾代人了。當年張老爺子的兒子就是被鬼迷住了,所以死在了臉盆裡。說到這裡,付隊長不由的嚥了嚥口水,繼續說道:「你們想想,一個臉盆能裝多少水啊,不是被鬼迷住了他會被那點水給溺死麼,是吧?」
我於是調侃道:「我說付隊長,你也太迷信了吧,這你也相信。」
這個時候的付隊長已經有了些許的醉意,見我說他迷信,於是反駁道:「小伙子,說了你也不信,張老爺子的兒子死後還經常托夢給老爺子,後來老爺子便想到了給他兒子娶個媳婦回來沖沖喜,誰知道沖喜卻成了沖命了。」
「日有所思也有所夢,那是人之常情嘛。」炳叔笑著說道。
這時付隊長四下看了看,深怕被別人聽見一樣,於是低聲問道:「你知道張老爺子是怎麼死的嗎?「
一聽到付隊長說起了張老爺子,我頓時起了興趣,之前聽劉三說他是羊癲瘋發作而死的,但是付隊長給我的答案卻並不是這樣。他說張老爺子死的時候手腳都沒有了,而且下身血肉模糊,後來上面還派人下來了,專家們也搞不清楚其死亡的原因,還說有可能是被殭屍咬死的,最後上級害怕此事傳出去會引起居民的恐慌,於是封鎖了這個消息。付隊長還說這個可是國家安全機密,洩露不得的。
付隊長說完,便已經趴在桌子上面打起了呼嚕來。不過話又說回來,張老爺子的死倒真的有幾分像是那具被屍蠱附體的女屍干的,不過好在當時的專家將張老爺子的屍體解剖了通透,所以才沒有讓屍蠱幼蟲得以生存下去,這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但是一想到那些被蠱蟲害死的人,我不由得心生罪惡,想不到因為自己的一時貪財,竟害了那麼多人為此丟了性命。
此刻天色已晚,我看了看打鼾如打雷的付隊長,於是對炳叔說道:「炳叔,你就在這裡住一晚吧。」
炳叔笑了笑,道:「我不習慣住在別人家,我看我們這就回去吧。」
其實我們大家都明白,人家小兩口久別勝新婚,突然一下家裡住了兩個陌生人,多失雅興啊。話音剛落,付隊長的老婆衣衫不整的從裡屋走了出來,邊擰著扣子邊叫罵道:「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總有一天喝死你。」
我和炳叔相互笑了笑,感覺甚是尷尬。隨後我和炳叔合力將付隊長給抬進了臥室裡。剛一進去我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煙味,在床頭處還能看到幾個煙頭。付隊長的老婆將床整理了一番,然後我們將付隊長抬到了床上便離開了房間。剛一出房門,便看到有一個人影從大門口溜了出去。看著這一切,我頓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感覺有點怪怪的。
炳叔見狀,於是笑道:「這個付隊長啊,真是夠委屈的啊。」
我還沒有聽出來炳叔話中的意思,於是問道:「他能有那麼賢惠的老婆也叫委屈啊?」
炳叔會意的笑了笑,道:「小伙子,很多事情你是不會明白的。」
透過炳叔的笑意,其實我早就應該明白過來了的。之前在婆婆家的時候,付隊長就曾說過關於他老婆的事情。只是今日一見她老婆,其體型臃腫,肥頭大耳還滿臉的麻子。除了付隊長之外怎麼還會有其他男人願意和他勾搭上,就算有,那個人必定也是個重口味或則是太寂寞了。歸根結底,這些終歸是別人的家務事,我們也不好再做過多的討論。不過有一個問題我一直糾結著,那就是這個付隊長到底知不知道剛才有個男人在他的臥室裡面,如果知道的話,那我就真的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了。
出了老街胡同,我和炳叔便在三元鎮外的渡口路分道揚鑣了。站在渡口,看著炳叔撐著小漁船漸漸的消失在夜色裡,我也該收拾一下心情,面對所有的一切了。毋庸置疑的是,在這孤寂的夜晚,身邊最親的人都相繼離我而去,我已經是一個無家可歸的人。我不知道解決了毛子的事情之後,我將何去何從。於是從懷中拿出二叔給我的玉扳指,心中充滿了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