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雲義跟白少秋,正在郊區三街鎮的路上轉,貌似巡邏,但白少秋不止一次的問這是在轉什麼,早出了轄區了,但始終被忽悠,忽然傳呼響了起來。
「嗯,三街鎮賈南路118號,我知道了,我就在附近,馬上過去。」警車裡的馬雲義說完,掛上傳呼,皺著眉頭,嘴裡呢喃:「那不是黑窩點嘛,怎麼會械鬥的,還大規模械鬥,他們沒過去?」
「你說什麼?」
「沒什麼,坐穩,我們有活兒干了。」說完,馬雲義把警燈一開,車子一拐加速飛馳起來。
…………
「怎麼還沒到?不是說出警五分鐘嘛,這都十分鐘了,太慢了吧!」
「五分鐘說的是市區,這裡是郊區,郊的很遠的郊區,能半小時到就不錯了。」
洪森蹲在門口的馬路邊上,一邊用衛星監視工廠裡的情況,一邊嘟囔著,實在是不想站裡面,沐佑仁也理所當然的作陪,那味道太夠受的了。
「太慢了啊,我說,捐點車子吧?!」
「去死,這不是捐車子的事情,照你的要求,人得會瞬移!」
等待中,洪森和沐佑仁有一搭無一搭的在那兒閒聊扯淡,從天到地,從海底到太空,就在洪森第四次抱怨的時候,嗚哇嗚哇的一陣鳴叫聲從遠到近,很快一輛警車在街角拐了個彎兒,開了過來。
人一下車,四個人大眼瞪小眼,兩邊都愣了,怎麼會撞見的,不由得都有些懵。
沐佑仁眼睛微瞇,感覺就有些怪異,巡警一般都有出警範圍,怎麼又是這兩個警察,在跟蹤我們,不太可能啊,他們知道我的身份,我沒犯事就幹出這種事情來,不想穿這身警服了?不行,回去得查查看。
馬雲義則是心裡一驚又一樂,看來我沒猜錯嘛,真跑這來了,然後又是一陣疑惑,不是說械鬥嘛,還大規模械鬥,這就兩個人,連衣服都沒皺,械什麼鬥,難道我跑錯了,不可能啊,上京地理通,可不是吹出來的,這地方跑了有好幾次了,別是逗人玩的吧?應該不會,又不是小孩!
都不說話也不行,馬雲義當先打破了僵局,上前敬個禮說道:「這個,沐總,又見面了,我們接到報警,說這裡有大規模械鬥,敢問下,您有看到嘛?」
「當然,在裡面,就是我們報的警,這不正等你們嘛。」沐佑仁說話很平實,沒有任何官腔,也沒有任何敷衍,直接就說道:「既然是你們,那麼也應該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我們為什麼在這了,一個地溝油窩點,就交給你們了。」
馬雲義有點懵,眨眨眼,過了幾秒鐘才反應過來,對著裡面看看,因為有阻隔也看不到什麼,再次問道:「那械鬥……」
「一方是我們,確切說就是我一個,還有一方嘛,你進去就知道了。」沐佑仁說道。
說完,趁馬雲義向裡走,沐佑仁一拉洪森直接閃人,對這警察觀感不好,官腔這東西平時打的太多,還不得不打,現在是實在沒興趣再打了,趕緊閃人比較好。
臨到開車,落下窗戶,對著快走到門口的馬雲義大聲說道:「對了,馬警官,我還有事情要忙,先走人了,估計這裡收尾也要一段時間,要筆錄還是其他什麼的,明天來公司找我吧,拜拜了。」
馬雲義聞言,目光一凝,眉毛挑起,停下腳步,轉身就待阻攔,但剛走出一步,又停下腳步,面色恢復了平靜,拉住衝動的白少秋,帶著和煦的微笑,目送梟龍離開,然後轉過身,再次向著工廠內走去。
說來也怪,五官也沒離位,但就是這麼一瞪眼,一挑眉,如果說前面是個市儈的官僚,那麼後面就是個鐵骨錚錚的包拯,前後不過一瞬,連續兩次轉換,神態相貌判若兩人。
洪森開車,沐佑仁坐在側座,這種轉換雖然只是一瞬,但卻落到了沐佑仁眼裡,心中不由的一凜,市儈官僚的印象一掃而空,眼神習慣性的瞇了起來
「這人貌似不簡單啊!」沐佑仁低聲咕噥。
「什麼不簡單?」洪森待車開穩之後,問道。
「沒什麼,那個警官,貌似是個人物,好像看走眼了。」沐佑仁說道,筆記本上,將這人的評價提升了數個等階。
「哦,走眼就走眼好了,以後弄不好一輩子見不到一面。」洪森一點也不覺著如何,走眼很奇怪嘛?不奇怪!對洪森而言,走眼是尋常事,或者說,根本沒有走眼這回事兒,因為從來就沒琢磨過。
「嘁!」沐佑仁翻起了白眼,對牛彈琴。
「今天你可算是故意傷人了,明天沒事兒吧,能擺平嘛?」打完了,鬧完了,氣出了,洪森的馬後炮才想起來這件事。
「……把那個吧去掉,把那個嘛去掉,這事兒我會解決,沒你的事兒!」沐佑仁忽然覺著渾身無力,與此相比,回去面對關蕊似乎更嚴重些。
「好吧!好吧!反正那群混蛋也該揍,」洪森也就是問問,馬上又提議道:「要不,把幕後的那個也找出來幹掉?」
「……」沐佑仁忽然覺著不只是無力,頭也開始疼起來,「死胖子,你能想到背後有人,就不能想想會牽連出多少蘿蔔,前面你自己還說不要節外生枝呢。」
「哦,」洪森撓撓頭,「忘了!」
「靠,我太陽!」沐佑仁惡狠狠的豎起個中指,「開車,少廢話!」
不說這兩個東拉西扯的無聊人士,馬雲義拉著憤怒的小白(笑,忽然想到一個類似的人)邁步走進了黑工廠,沒進門就聽到一陣呻吟聲,拐進門後,馬雲義也不裝了,白少秋也不怒了,兩人全一個表情,目瞪口呆。
洪森把所有的人都集中到了一起,太重的也經過了簡單急救,一排排的放到牆邊,唯一乾燥的高地上,在跟幾個想逃跑的和藹的談談心,並展示了下超敏銳的聽力之後,都很聽話的躺在地上等待救援。
馬雲義和白少秋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場景,二十幾個人跟木乃伊一樣並排躺在地上,一動也不敢動,就算是呻吟也只敢是小聲的呻吟,現在看到警察到來,簡直跟看到親人一般,一個個聲嘶力竭的大聲求救。
「警察先生,你們可算來了,快救命啊!」
「他們是惡魔,快把他們抓起來吧,求求你們了,哎呦∼∼」
「警察大爺啊,你們終於來了,快救救我啊,我快要死了∼∼」
「…………」
儘管知道眼前這些人一個個都是死有餘辜,但兩人還是感覺背脊發涼。
「我叉叉的,這兩人有多猛啊!」馬雲義感覺喉嚨有些發緊,咳嗽兩聲,才幹澀的說道:「這還真是……真是大規模械鬥啊!」
「嗯嗯嗯!」白少秋也顧不得憤怒了,連連點頭。
「咳咳,你們都躺好,不要亂動,已經喊過救護車了,別想跑,否則後果自負。」馬雲義大聲叫了幾句,安撫一下躺著的眾人,實際上現在躺著的人就是讓他們跑,他們也不敢。
白少秋沒什麼經驗,但馬雲義卻是老警察,看到這裡的佈置,聞到這裡的味道,豐富的經驗就告訴他這裡是幹什麼的了,福祥樓的大廚和倉管沒有騙人,眼前就是製作劣質油,或者說地溝油的工廠,外面那些傢伙應該是工人。
也許他們之中的大多人只不過是聽令於人,但是知道了這裡是幹什麼的之後,還在這裡做工,那說是同謀也不為過,沒有道德底線的人,也就不值得同情,挨了苦主的揍,純屬自作自受。
心裡給這些人判了死刑,自然沒什麼好相與,喊完之後,就對著白少秋說道:「我們先出去吧,等後面的人過來。」
「嗯。」白少秋還處於震撼之中,渾渾噩噩的跟著馬雲義走了出去。
剛出警校的他,何時看過這樣的場景,雖然沒有太多的血腥,但一眼過去,就算是沒經驗的他,也知道骨折的超過了一半以上,手腳反方向扭曲,弄不好會落下殘疾的也有好幾個。
「給,我給你點上。」馬雲義扔出一根煙,給從來不抽煙的白少秋,並拿出打火機給點上,誘惑小正太,也算是中年男人的惡趣味之一了。
「咳咳咳咳咳∼」一連串的咳嗽,激醒了無意識的白少秋,看著手裡的煙頭,再看看謔笑瞇縫眼的馬雲義,黑著臉踩滅了煙頭,啞著嗓子吼道:「混蛋老叔,你又坑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抱怨得來的只是爆笑,讓白少秋臉色更加的不好看。
「老叔,」看左右無人,白少秋聞到:「怎麼讓他們走了?」
很明顯,指的是沐佑仁和洪森,裡面那些工人的樣子,顯然已經觸犯了故意傷害罪,哪怕那些人罪有應得。
「想什麼呢,這些人自作自受罷了,當警察必須有正義,但正義也要有限度,沒有道德底線的人,不值得同情。」馬雲義淡淡的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嘛,要做事先看人,做事要講方法,這裡是什麼地方,上京,用老話說就是天子腳下,敢在這裡大鳴大放的開黑廠,只憑這些人可能嘛?!」
「不可能,他們有後台。」白少秋思路馬上被帶開了,同時眼睛也亮了起來,顯而易見的,一股子憤怒又衝上了頭頂。
「打消你那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剛剛才說了,大佬打架,我們只是見證。」馬雲義一巴掌削在白少秋的後腦勺上。
「老叔,你幹嘛!」白少秋大叫道。
「打醒你,警察可不能跟個憤怒青年一樣,那是二傻子。」馬雲義說道,「想做事,先保住你這身皮,敢在天子腳下開黑工廠,不是後台硬就是愣頭青,前者居多,我們惹不起,惹不起就不要輕易去惹。很多人就是不明白這個道理,辦不成事也就罷了,還鬧得不可開交,甚至把自己,親人,朋友都賠了進去。」
「那遇到惹不起的人,難道我們就看著,不管?」白少秋很顯然不能接受這種怯懦的論調。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的。」馬雲義再抽出一根煙,就要往白少秋嘴巴上送去,卻被白少秋賭氣直接打掉,馬雲義搖頭笑笑,點燃給自己了。
「要照你這麼說,那還當什麼警察啊,一群牆頭草罷了!」
「嘿嘿,剛跟你說別當憤怒青年,普通老百姓這麼干倒無所謂,圍觀黨而已,當警察這麼做,那是二傻子,誤己誤人。」
正說著,遠處又傳來警笛的聲音,馬雲義扔掉煙頭,踩滅,然後走向路口,邊走邊說道:「行了,就說這些吧,很多東西,沒有親身體會是沒法理解的,還是那句話你記住,做事先看人,看錯人,事不成,辦事講方法,方法錯了,好事變壞事。」
「嘁!」白少秋暗地裡啐了一口,跟著走了過去,老叔又要說教了,真頭疼。
「身手高強,親自動手,身居高位,白手起家,看來是衝動型加智謀型,這事有頭沒尾的,看來還完不了啊,呵呵,有意思!」
「什麼,老叔?」
「沒說話,你聽錯了。」
「你又來!!!」
「哈哈!要咬我不?!」
「……」
…………
話分兩邊,沐佑仁跟洪森二人乘車回市內,本打算去happy,卻不料一個電話過來,實驗組有麻煩,沐佑仁再怎麼百般不情願,也只好被洪森送回去接受正義的鐵拳,今兒沒帶保鏢,雖然測試了武力,又有『布丁』隨身,洪森還是送到了樓下才離開。
另一邊是陰差陽錯,本來已經打算息事寧人,待來日方長,卻不料黑廠裡後面來的一批人中,有一個因為肚子疼沒有趕上,大號出來以後,就發現目的地已經警笛轟鳴,誰也不是傻子,大勢已去,自然不會往鐵板上撞,但是,並不妨礙通風報信,換取賞錢或者賞識。
「他媽的,該死的混蛋,到底怎麼回事?」
通透的高腳杯被摔個粉身碎骨,鮮紅的酒液四處飛濺,油頭粉面卻掩蓋不住滿臉青白,一看就知道被酒色掏干了身子的年輕人,忍不住心中的狂躁,在昏暗的包房裡走來走去,滿面猙獰,大聲咆哮,嚇得周圍幾個塗脂抹粉衣著暴露的特殊職業女性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這個年輕人也姓白,白文生,跟另外一個姓白的正義感爆繃不同,這位是絕對的不學無術,專營利己,上有爺娘老子寵著溺著,下有腌臢潑才奉著承著,年紀輕輕說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是一點也不為過,若非還算是有點腦子,知道誰能招惹,誰不能碰,早進去了也說不定……也許早進去了,對他的爹娘會更好些。
不學無術,就幹不來正經行當,但又腹中空空,只好仗著做副區長的爺老子有些權柄,東鑽西營,在歪門邪道上下功夫,謀財侵吞,巧取豪奪,坑蒙拐騙,怎麼有錢來什麼。
俗話說,蛇有蛇路,鼠有鼠路,臭蟲都有三親五朋,屎殼郎也有糞球作伴,這樣的人自然就有腌臢分子投其所好,為自己謀生路,順道賺著黑心錢財,黑油廠,他佔著大半的份子,被莫名其妙的拆了,自然是暴跳如雷。
「開燈,開燈,他媽的幹啥吃的,不知道黑嘛,老子養你們有啥用!」
燈光亮起,幾個神態各異的人,噤聲啞口,坐在一邊沙發上不敢多言,當中一個穿著灰白色西裝的人,臉色蒼白,三四月天還有些微涼,卻汗如雨下,看著中間走來走去的年輕人,滿臉的希翼,卻不敢出言。
咆哮半天,走了半天,總算是平靜了下來,起碼表面是這樣子,自詡為沉穩睿智,謀算無雙的白大少,怎麼會因為一點點不起眼的小事而不可自控,那是幻覺,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才是應有之義,都是這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二貨手下的錯。
「鮑一征……你們,你們幾個,現在給我滾出去,滾,快滾!」剛說又停下,指著幾個面如土色的女人大吼道,等幾個女人屁滾尿流的逃了出去之後,才指著灰白西裝的中年人,說道:「鮑一征,你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忽然給警察抄了的,你幹什麼了?」
說著說著,尾音忽然拔高,才開了幾個月就給自己進賬上百萬的廠子居然倒了,還被抄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阿彌陀佛,冷靜,冷靜,身為上位者,應該八風不動,要時刻有風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