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森的話語，自然引發了林天祐撞天般的叫屈，但是看到洪森愈發鄙視的眼神，無奈的說道「好吧，好吧，是材料所負責光學材料那部分的紀工被調到這裡來了，光路機的材料改進一直是紀工跟進，加上這裡也要人帶隊做軟件後台，所以雷所帶隊過來了，我是其中一個。」
「嘁，我就說嗎！」洪森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對了，你那個緩衝節點搞定了？」
「哪有那麼快，問題太多了，」聽得洪森這麼說，林天祐臉色一肅，對於本職工作上的事情，林天祐倒是從來不開玩笑，「光路跟電路完全不同，以前的經驗等於完全廢棄，拿光路當電路使喚，以前做驗證的時候還行，你那個『光通路』的設計出來，再這麼干走出去都沒臉見人了。所裡已經廢棄四百多個方案了，數據復用密度始終上不去，反而集成度倒是提升了一成，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而且老左那邊的多流水線協同調度的結構，現在也被卡住了，頭疼啊！」
洪森心裡暗暗點頭，跟猜測的差不多，數據復用密度，是光路計算機出現後，新出現的一個詞彙，光路與電路最大的一點不同就是，電路要麼高電平，要麼低電平，一根線上只能走一個數據，而光路，由於光線只要交叉角超過10度就不會有耦合，所以一根線上可以同時走成千上萬組數據。
用電話通信來做個例子，一對銅製電話線，使用分頻復用技術，最多能夠同時傳輸一千路電話，但一對細如蛛絲的光纖，理論上卻可以傳輸一百億路電話，差距就是這麼大。
而一根光路上，能同時存在多少組數據，這就是所謂的數據復用密度。
這裡面就有了一個極大的問題，電子計算機是建立在門電路上的，低電平是0，高電平是1，通過邏輯門電路不同的組合，0可以變1，1可以變0，二進制的加減乘除就是這麼來的，無數邏輯門電路組合起來，就可以千變萬化，由此而誕生了電子計算機。
對於邏輯門電路，一次只能計算一個數值，非高即低，非零即一，這對於一根線上只走一個電平，也就是一個數據的電路來說非常適合，因為多了也沒用，但對於光路計算機，同一瞬間，幾千幾萬組數據過來，你給我一次只計算一個……這就成了瓶頸，叫人欲仙欲死的瓶頸。
最早，洪森為了引出光路計算機，借助一些光敏材料製造出了邏輯門光路，這實際上是一種投機取巧，底子還是電路，邏輯電路，只不過用激光取代了電流，用玻璃取代了銅線，其他一切照舊。
只是因為光路相比電路擁有極大的優勢，例如不會發熱，沒有電荷干擾，所以可以玩命的提升速度，而且稍有交叉也不會導致信號混亂，所以可以高密度布線，光子在光器件中傳播速度電子在電路中快1000倍以上等等，所以製造出的計算機，遠超一般計算機的運算速度。
這些計算機裡，包括海牙島運行著的「海牙」超級計算機，還有小鬼洞，老鬼洞的「海牙a」，以及現在夢想公司推出的幾個光路系列機型：銳龍、騰龍、天龍系列，都是使用的邏輯門光路。
從根子上說，這些計算機還不能算作真正光路計算機，只能說是使用光路的計算機，因為他沒有發揮出光路的真正力量——並行，或者說復用。
這時候，洪森帶著『通路』出現了，瞬間解決了這個問題，『通路』之所以是光路計算機的根基，就是它從根子上解決了同時計算的瓶頸，只要製造的門夠，一千組數據進去，一千組數據出來，一萬組數據進去，一萬組數據出來，彼此不干擾。
但是很抱歉，『通路』根本不是地球的產物，它的原理有駁於地球人的思維習慣，在沒有充分的吸收之前，想把它運用妥當，恰當，適當，可以用兩個字恰如其分的表示——扯淡！
所以雖然很早，在第一台使用光路的計算機出來之前，洪森就提出了『通路』的概念，並給出了設計圖，甚至把絕大多數能解釋的清的變種『通路』設計都直接給了出來，而計算技術研究所的林子明院長，也是一看就馬上意識到了它的巨大作用，以及對光路計算機的意義，但最後還是沒有敢馬上用上，還是維持最早的思路，先設計並製造了一批使用電路設計思想的光路計算機出來，就是因為沒把握。
在設計中摸索經驗，在製造中打實基礎，一步一個腳印，這是最紮實的做法。
這也是為什麼一個機櫃的『老鬼』，就能超越一千個機櫃的『海牙』的原因，並不是說洪森的製造水平有多高，而是應用技巧上的全面超越，以地球現有的技術水準，製造『老鬼』輕而易舉，但在洪森放出『老鬼』詳細圖紙之前，絕對沒人能造的出來，就算是造出來，也不知道是多少年後了，這需要積累和摸索，沒有可能隨便出現。
洪森很明白，所以聽林天祐說完，就說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在別人沒走過的路上，硬淌出一條路來，談何容易，慢慢來，積累經驗，說不定很快就有轉機了。」
「呵呵，借你吉言。」林天祐嚴肅的面孔立馬崩潰，誇張的一拱手，湊了近來，說道：「哪個，我說胖子啊，要不你也過來好不好，一起研究，嗯？！」
「沒門，我哪兒有那麼多時間，老鬼洞一堆事情呢，」洪森臉色一肅，馬上把門關嚴，就知道這傢伙沒那麼好對付，想把自己拐到研發組裡已經不是十次八次了，更可惡的是，還沒報酬，純義務服務，丫的！
「別這麼絕情嘛，來來來……」林天祐就待勸說，笑瞇瞇的讓人起雞皮疙瘩。
洪森把手在眼前一立，斬釘截鐵的說道：「停，下面的話，你不要說了，說了我也不聽，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去，就不去，這事打住。」
「呃，好吧，好吧，你個死胖子，我詛咒你死機沒保存（昨天的悲催）。」也許是被拒絕的多了，也就皮了，也許是本就沒有報太大希望，林天祐破天荒的沒有糾纏，說道：「正好見到你了，空了給老左打個電話去，他那邊卡的比我這邊還深，都快把頭髮揪光了，前天他打你手機打不通，打到老鬼洞那邊，猴子說你已經來上京了。」
「前天？那是打不通，前天我還開著車在山裡轉呢。」洪森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然後說道：「不過多流水線協同調度，這是純軟件的東西，你問我，我也沒轍啊，我又不是計算機專家。」
這個洪森倒是真的沒有忽悠，雖然說『老鬼』是親手造出來的，但是裡面的門門道道卻真是不甚清楚，在埃蘭往腦袋裡裝了不少的東西，但那些只限於常識，還有實用技能，保命資料，非製造業的東東，稍微精深一點的，就只能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這些問題，應該問的是小九，帶回來的資料全輸入小九的數據庫裡了，不論是編程還是設計，都是小九一手操刀，有這麼個萬能寶寶，只要不涉及到前因後果，改良發展，不是太精深的東西，基本上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但是，小九的存在能說嘛，不行，所以，等於零！
「沒魚蝦也好，這個別管了，反正卡著也是卡著，也許哪句話就能提醒他了呢，就算不行，安慰安慰也行啊。」林天祐大大咧咧的說著。
洪森猛翻白眼，肚子裡直運氣，沒魚蝦也好？……丫的，能揍混蛋一頓嗎？！？！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洪森洪森一邊運氣，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
不過，心裡卻在暗想，這貌似很不地道呢，幾個月後，這些資料就要拿出來了，作為現在光路計算機的研究主力，這些資料很顯然對他們不是秘密，無數的糾結和努力才得來成果，卻在下一瞬間就過時了，這打擊……有點大啊！
「行了，我去拿資料，你這裡等我一下，一會兒我出來了，一起過去。」林天祐說著，就向樓內走去，洪森點點頭，登在門口，就見得林天祐跟門口的守衛說了兩句，就拐彎上樓了。
過了大概半小時，林天祐走了出來，手上多出了一個藍色的大文件夾，對著洪森說道：「走吧，雷老大大概要等毛了。啊，胖子，你是來找雷老大的吧？」
「我靠，感情你連我幹嘛來的都不知道，你就帶路啊？！」洪森當時腳就一軟，差點沒從樓梯上摔下去。
「廢話，你又沒說。」林天祐說的理直氣壯。
「哼哼，雷老大哦，我可是聽到了，今兒不告你個黑狀都對不起自個兒。」洪森自然有法子治他。
「啊，別介，口誤，那是口誤，回頭前門我請客還不行嘛！！！」林天祐馬上告饒，神態卑躬屈膝，毫無氣節，更重要的是一點不好意思都並沒有，混不管自己長了洪森十幾歲，已經算是半個長輩了。
「嘁，受不了你這傢伙。」洪森呲牙，對這廝毫無脾氣，「行了，走吧，本打算找人問路的，正好你帶路。」
「哦，原來你也是找雷……雷所，那正好，一起，一起。」說著，林天祐當先走去。
正走著，洪森忽然想起個問題，說道：「老林，你們這光路計算機，推廣的到底怎麼樣了。」
「呃，不是說了嘛，卡住了。」林天祐奇怪的說道。
「不是，我問的是推廣，夢想那邊不是有三個系列出來了嘛，反響怎麼樣？」洪森解釋道。
「哦，這個啊，國內反響很好，性能超強、渠道通暢、政策支持，加上又是第一款全國產計算機，愛國心激發的嗷嗷的，這些全湊一塊，國內的市場只能用火爆來形容。不過你也知道，這東西跟現有計算機體系完全不兼容，生產線得現造，技術工人得現培訓，甚至連車間的管理都有不少新問題，所以現在產能嚴重不足，夢想市場戰略部說這種情況要穩定下來，起碼還得三年時間……「
林天祐說著，洪森鬆了口氣，當初就怕這東西出來了，一片冷淡沒人支持，那就麻煩了，計算機的世界，不是技術高就能被認可的，有很多時候，架構體系、用戶習慣和歷史淵源左右著人們的選擇，就像買了amd的主板，不可能去用intel的芯片，用習慣了windows系統的人，很難接受linux一樣。
這個問題，在公司裡，尤其是大型公司裡更加的明顯，因為他們的設備，通常基於成本考慮，都是在徹底不能用，或者維護成本大大的大於更新成本的時候，才會想起來去更換，因此大型公司裡新老混搭是常態，有時候代差會甚至長達三四十年之多，這樣就造成了系統環境的錯綜複雜，很難理順，貿貿然的升級換代，很容易引發各種兼容性問題，進而導致巨大損失，所以計算機界就有一個著名的名言——「只要還能用，就不要去動它」。
因此，儘管光路機的優勢明顯，但洪森的心始終吊著，至於產能，這不是問題，光路計算機想替代電子計算機還有太長的路要走，想全部替代掉，不是五年十年，甚至二三十年能完成的，有的是時間去準備，去醞釀。
「……國內的市場反響非常好，但是國際上……」林天祐說著，面色就沉了下來。
「怎麼？」洪森問道，心裡一揪，有種不祥的預感。
「……」林天祐躊躇了一會兒，組織了一下言辭，說道：「你知道，我們現在的技術體系，實際上已經跟現有體系分叉了，走了另外一條路，雖然不說是完全顛覆了原有的電子學研究，但也所剩無幾，這就導致在國際上阻力很大，很大很大！」
林天祐把「很大」重複了兩遍，又加重了音階，洪森眉毛皺的山高。
「在顯而易見的性能優勢下，再加上廣闊的發展前景的情況下，也不行？」洪森問道。
「不行，要是行就不用頭疼了。」林天祐搖搖頭，說道：「一方面計算機的世界從來從來不是唯技術論，體系習慣等技術外的東西佔據了很大的份額，我們是新興的勢力，這方面先天上居劣勢，另一方面，國際上的計算機巨頭們，為了挽回性能上的劣勢，已經把實驗室裡的技術都拿出來，合縱連橫的組建同盟了，共同狙擊光路計算機，我們威脅到了他們的生存。」
「實驗室裡的技術？」洪森想了幾秒鐘，心裡有了腹稿，「石墨烯？還是量子計算機？」
「石墨烯。」林天祐答道，「量子商用計算機也在開發，但現在還不成氣候。」
果不其然，洪森揉揉腦門，疼啊！
石墨烯，是世上最薄卻也是最堅硬的納米材料，碳原子形成的六角型蜂巢狀單層平面薄膜，捲成圓筒形就可以作為碳納米管，這種材料的電子遷移速度比硅晶體高兩百多倍，而電阻率卻比銅和銀還要更低，因此被期待可用來發展出更薄、導電速度更快的新一代電子元件或晶體管。
早在洪森跳躍去埃蘭之前，世界上的各大計算機巨頭們就在緊鑼密鼓的研究石墨烯在光電、芯片上的應用，並且已經研製出了實際的樣品，原本硅芯片的極限只能工作在4ghz之下，石墨烯卻是3ghz起步，可以輕鬆的工作在100ghz以上，200ghz、300ghz也不是什麼難事，時間問題而已，只不過，由於成本和損耗關係，一直石墨烯芯片都只能存在於實驗室，無法實現工業化生產。
但現在光路計算機一出，那邊馬上就有了反映，雖然肯定有屠刀臨頭，不計血本的因素在內，但也說明，石墨烯芯片不能批量生產的說法，其中肯定有很大的貓膩，這對於以利益最大化為目的的資本家來說並不難以想像，或者說，應有之道。
石墨烯芯片，在遠景上絕對沒有光路芯片來的寬廣，因為它能做到的，光路芯片都能做到，或者說，石墨烯本身就是光路器件的一個備選材料，因為純淨的石墨烯是透明的。而光路芯片能做到的，它卻未必，例如復用，等它如硅芯片一樣抵達了物理極限之後，同樣要轉型到光路上來，洪森所做的只不過是把這個過程省略了。
但是，在光路芯片發展的早期，石墨烯芯片在性能上確實並不遜色於光路芯片，甚至因為與電子芯片一脈相承，有了電子芯片的深厚積累，在開發應用的速度上，還要優於光路芯片，除非洪森現在就把光路芯片的成熟體系理論什麼的弄出來。
但這不可能，一來與計劃不符，二來研究本身就是學習深化，迸發靈感的過程，洪森要的是研究者，不是流水線工人。
至於量子計算機，它的潛力和後勁極強，但絕對不是現在能夠發揮出來的，從某種意義上說，光路計算機發展的下一步，就是量子（光子）計算機，洪森已經在準備中，就等技術儲備完成了。
還是回到石墨烯吧，不得不說，這是個大麻煩。
——————————————————————————
ps：佔地再說明一下，明天全天外出，所以沒更了，抱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