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隨著漸漸西沉的陽光一道,在柳夢潮的心底緩緩地發酵著,似乎一股莫名的味道從柳夢潮的胃部開始蠕動,讓他漸漸覺得不舒服起來。閱讀
「你的臉色有點白,柳夢潮。」
一直走在柳夢潮身前的楪祈突然轉過了頭,一雙赤紅色的眸子安靜地看著柳夢潮,似乎也在無聲地向柳夢潮詢問著他現在的身體狀況。
柳夢潮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一切都好。只是那股越來越濃郁的不安感,早已經在不知不覺間遍佈了柳夢潮全身,讓他幾乎要說不出話來了。
「我們到了……」
正在這時,楪祈的腳步停了下來。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棟裝修考究的公寓。柳夢潮抬頭看了一眼,一共七層,朝南,陽光應該會很好。
抱著這樣的心情,柳夢潮一步一步地跟在楪祈的身後,邁過略顯昏暗的台階,直到房間門口。
「楪……祈!?」
櫻滿集的背影首先出現在了柳夢潮的面前,連帶著他幾乎要讓所有人都摀住耳朵的尖叫聲。
「你也也也……住在這裡!?」
櫻滿集一雙褐色的眼睛之中寫滿了驚詫的神色。只見他不斷地用詢問地目光掃視著柳夢潮,再重新回到楪祈的身旁。
「你……你和柳夢潮住在一起嗎?」
櫻滿集略帶緊張地問道,臉上卻不免多出了一絲好奇的表情。
「畢竟是貼身保鏢,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柳夢潮漫不經心地笑著,就像是在說著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但是……你是……一個男的啊!」櫻滿集輕聲地喊了起來,似乎聲音大一些便會顯得對於楪祈不尊重似地。
「嗯,我是一個男的。」柳夢潮微笑著點了點頭,「功能齊全,取向正常。有一個正式結婚的妻子。有一個活潑可愛的妹妹,還有……」
柳夢潮手指在自己的鼻尖上輕輕地一噌,緊接著笑了起來,說道,「還有很多被我辜負的戀人。」
簡直……簡直不可思議。
這便是現在櫻滿集心中最最想要說的話。他的目光不斷地在楪祈與柳夢潮的身上徘徊著,然後像是躲避雄獅的羚羊,膽怯地跑開。
這……究竟算是個什麼事情……柳夢潮……他他他他他!他難道是所有好看女孩子的情人嗎!
櫻滿集想要衝著柳夢潮大吼大叫,只是再想到自己腦後被槍指著的感覺之後,櫻滿集明智的轉過了身,將自己的臉對準了房門。
「那……那我運氣還真是好啊……能夠和楪祈同學做鄰居。」櫻滿集努力地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顯得興致高昂。滿懷喜悅。
「嗯……」
柳夢潮的眉頭微微地蹙了起來,又重新看著櫻滿集背對著自己的身體。他的身體微微有一些佝僂,似乎想要將自己的重心放低一點。
這是……這是……
柳夢潮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反映了過來。這種肢體動作,明明就是失意者的表現,自己究竟是遲鈍到了什麼程度,才會完全忽略櫻滿集的肢體語言。
難道自己的心理學的能力退化了嗎?
柳夢潮有些拿不準,只是微微地搖了搖頭,看著櫻滿集打開門。一聲不響地消失在自己的面前。
「卡嚓。」
一聲輕響,楪祈也緊隨著櫻滿集之後,打開了房門。
屋子裡面,很黑。什麼都看不到。
這是柳夢潮的第一感。
楪祈的腳步同樣很輕,走在柳夢潮之前的少女像是一片潔白而輕盈的羽毛,輕輕地從柳夢潮的眼前飄過,飄進了安靜黑暗的房間之中。
「沒有燈嗎?」
柳夢潮緊跟著楪祈一道走進了房間。不由地出聲問道。
沒有回答,只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回答著柳夢潮的疑問。粉色長髮披肩的少女赤著腳,像是踩在清澈小溪中的少女一般。安靜卻又帶著一絲歡快地走向了那扇巨大的落地窗戶。
窗戶上只有一整塊透明的玻璃,將外面的世界安靜地展現在楪祈的面前。而現在,這個赤著腳的少女便坐在了這扇窗戶面前,粉色的長髮散落在膝頭,潔白如玉的雙手環過膝頭,隨著少女輕盈的呼吸一道,在柳夢潮的身周蕩漾著。
這,像是一幅畫。
柳夢潮不自覺地笑了起來,邁動著自己的腳步,站在了楪祈的身邊。他沒有說話,也許是眼前的場景並不適合有聲音響起,便連喜歡歌唱的楪祈這一刻也在沉默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窗外的燈光越來越多的時候,柳夢潮自嘲地一笑,坐了下來。
地面上鋪著結實的咖啡色地板,並不堅硬,反而似乎有一些柔軟。
兩個人的肩膀距離很近,似乎連呼吸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到達對方的身邊。
柳夢潮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楪祈那雙鮮紅的眸子卻已經亮了起來。坐在她身邊的柳夢潮分不清,究竟是窗外的燈光照亮了自己身邊楪祈的雙眸,還是楪祈的雙眸照亮了窗外的世界。
一切,如夢似幻。
毫釐之間,一聲輕輕地笑聲在柳夢潮的耳邊響了起來。有些出乎意料的柳夢潮轉過了頭,看著楪祈宛如白瓷般的纖細脖頸,還有一縷調皮的粉色長髮搭在粉色的耳朵之上。
「柳夢潮,這不就是燈嗎?」
楪祈轉過頭來,微笑著對柳夢潮說道。她的眼睛很亮,就像是窗外的燈光一樣明亮柳夢潮迎著楪祈的雙眸,轉過了頭看著剛剛還是一片漆黑的房間。
這一刻,似乎房間裡面的一切都變得清晰了起來。可以看到一張鋪著白色床罩的雙人床,可以看到瑟縮在角落裡的靠椅,可以看到一條寬寬的沙發。
「房間完全被照亮了。」柳夢潮點點頭,微笑著附和著楪祈的話,「真的很清楚。」
房間被窗外的燈光照亮,少女的雙眸被星辰點亮。
柳夢潮微抬著頭,卻直接看向了遠方。
在極遠的地方。似乎還有著黑暗,未曾被這星星點點的燈光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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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另一間昏暗的房間裡,有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少年,呆立在床前,看著躺在床上的少女,一言不發。
「她……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
少年的聲音微微有一些顫抖,臉色更加蒼白了起來。冷汗也正一言不發地順著他的臉頰流下。
「是的,直到現在……她都沒有醒過來。」劉陵微側著頭,看著完全陷入了沉睡的齊筱筱,語氣也變得著急了起來。「你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嗎,高小宛?」
她不由地出聲問道,想要從高小宛身上得到一些答案。只是高小宛卻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腳下踉蹌地後退到了門口。
只見高小宛的雙眼慢慢地變紅,似乎充起了血來。
「我想……現在只有一件事情是最清楚的。」高小宛緩緩地說著,聲音都變得生澀了起來,似乎有無數的石子卡在了高小宛的喉嚨裡面,「比如說……」
「齊筱筱沒有死。」劉陵緩緩地說道,聲音輕的像是風聲。
「但是也沒有活。」高小宛毫不猶豫地說道。「劉陵,你也看到齊筱筱的額頭了吧?「
「是燙傷的痕跡。」劉陵輕聲的在高小宛的身邊說道,似乎擔心會驚醒陷入了睡夢中的齊筱筱,「而且齊筱筱的手……」
「是左手……」高小宛緊跟著說道。牙齒幾乎都打上了顫來,「那裡也有燙傷的痕跡。」
「但是誰能夠直接傷害到齊筱筱。」劉陵輕輕地搖了搖頭,「如果單純從戰鬥力上面來看,夏娜也只是和齊筱筱在伯仲之間。」
「更不要說夏娜雖然與齊筱筱鬥氣。但是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情。她的能力也和這樣的睡眠沒有任何關係。」
高小宛長歎口氣,只是轉眼之間額頭上卻已經佈滿了淅淅瀝瀝的汗水。這些汗水順著高小宛的額頭,流過臉頰。啪嗒啪嗒地滴落到地面上。
「所以……這樣的情況,只有一種解釋。」劉陵微瞇著眼,看著陷入了死眠的齊筱筱,顫聲說道,「只可能是『他』。」
「也就是說……」,不僅僅是劉陵,連高小宛的聲音都變得顫抖了起來,「『他』現在就在我們的身邊,不斷地注視著我們……」
「注視著我們在『他』死亡的陷阱之中掙扎……」劉陵輕聲說道。
「但是陷阱總是要有一個目的……否則為什麼會讓齊筱筱活著?」高小宛皺起眉頭,沉聲說道,「也許對於『他』來說,齊筱筱只是一個誘餌。」
「那麼誘捕的對象……一定就是……」
「柳夢潮。」
在這昏暗的房間之中,兩人相互對視,不約而同地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答案。雖然他們都沒有看到那個藏在幕後之人所進行的計劃,但是他們卻已經知道了『他』的目的。
只是兩個智者此時卻只能夠無言相對,相互注視著。
良久之後,高小宛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陷入了沉睡的齊筱筱。只見高小宛那雙似乎有些女人的黑色眸子悄悄地發著光,然後對著站在自己面前的劉陵微微一笑。
「保持警惕,注意觀察。」高小宛抿了抿自己的嘴唇,「不要睡覺。」
還有高小宛對劉陵的最後叮囑。
「等柳夢潮回來。」
劉陵輕輕地點了點頭,微微歎息一聲,看著高小宛的背影,緩緩問道,「那麼你呢?「
「我?」
背對著劉陵的高小宛嘴角突然翹了起來,那並不是膽怯的笑容,那是期盼的笑容,那是一種充滿了熾熱的求勝**的笑容。
只見高小宛將自己的手伸進了右邊口袋裡面,摸索著空落落的口袋,直到找到了那枚被藏在了角落裡面的糖果。
「我去睡一覺。」
話音落下,一片鮮紅色的糖紙從高小宛的身邊緩緩飄落,無聲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