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客已經臨門了,但是主人似乎還沒有出來的意思。」高小宛站在柳夢潮的身邊,微笑著說道,他的臉上洋溢著懶洋洋的笑意,這笑意是如此的明顯,似乎就像在對著柳夢潮聊著天一樣。
「因為歡迎的儀式不夠,所以主人才不願意出來嗎?」
柳夢潮微微地瞇著自己的眼睛,環顧著四周。四周是一片死一般的靜寂,沒有一個人影,也沒有一個人。似乎在這一刻,整個世界都已經陷入了沉睡,只有寂寞而恐怖的夜,在這個世界之中緩慢地瀰漫著。
「說的也是呢,柳夢潮。歡迎儀式不是應該讓主人開始為我們準備嗎?」
高小宛挑著眉,笑著對柳夢潮說道。
「那是對於友好的客人,但是對於我們來說就不是這樣了。」柳夢潮的眼睛微微地瞇著,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地濃郁了起來,「既然主人不願意歡迎我們,那麼也只有我們自己來做這件事情了。」
柳夢潮緩緩地說著,將雙手重新探進了懷裡面。黑色的黑檀木與白色的白象牙安靜地在柳夢潮溫暖的手中,等待著,等待著重新見到光明的那一刻。
柳夢潮想要做什麼?站在高小宛身畔的櫻滿集從背後冷冷地盯著柳夢潮,那雙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柳夢潮的背影,猜測著即將要發生的事情。
無論如何,現在自己的性命似乎就掌握在這個叫做柳夢潮的男人手上。想到這,櫻滿集的呼吸都變得輕柔了起來,似乎生怕自己的呼吸聲音大一些,便會驚動到柳夢潮,威脅自己的性命一樣。
柳夢潮卻沒有注意櫻滿集的表情,他只是微微地瞇起眼。緩緩地蹙起自己的眉頭,臉上的表情在這個瞬間重新變得肅穆了起來,彷彿一個穿著燕尾服的鋼琴家,向著觀眾鞠了個躬,輕輕地撣開身後的燕尾服,坐在了鋼琴之旁。
黑色的黑檀木,白色的白象牙。
黑色與白色,兩種顏色在柳夢潮的雙手之間交織了起來。這一刻,似乎鍵盤已經為柳夢潮準備好了,只等待樂曲響起來了。
所以。柳夢潮按下了第一個鍵,第一個音符。
當!
砰!
一聲輕響,打開了保險。又是一聲輕響,迸濺出了一道橙色的光芒。那是子彈從黑色的槍口之中冒出的火焰,那是第一個音符悄無聲息地從槍管之中迸濺出來。
子彈……不見了。
沒有看到拽著光焰的子彈痕跡。也沒有看到任何的血花濺起,甚至連慘叫聲都沒有聽到。
「打空了嗎?」
櫻滿集滿懷惡意地盯著柳夢潮。心中暗暗地揣測著。這已經是他現在所能夠想到的。最為讓人欣喜的事情了。
只是事情似乎讓櫻滿集失望了,柳夢潮既沒有難過的垂下頭顱,也沒有惱怒地看著四周,他只是緩緩地平舉著雙手,似乎剛剛那一聲清脆的搶響,只是樂曲剛剛開始的起始符。
事情。似乎也是這樣發展的。
因為柳夢潮的雙手動了起來,彷彿山間的泉水終於穿過了磊磊的岩石,流淌到了平坦而舒緩地岸邊。
這聲音,開始響了起來。
一聲。接著一聲。
當當……砰砰……
速度好快……櫻滿集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柳夢潮的雙手,看著那雙只是在轉瞬之間,便似乎消失了的雙手。那一雙手的速度實在是太快了,看不到柳夢潮的雙手之中有著任何的動作,看不到柳夢潮是怎麼打開保險,看不到柳夢潮是怎麼標準,甚至連柳夢潮扣動扳機的動作都完全看不清楚了!
一切……只剩下光影!
那光影不斷地在櫻滿集的視野之中閃爍著,不斷地照亮著櫻滿集那張變得蒼白的臉龐。這個男人的動作是如此的快,世界上還有誰能夠看得清楚他手中的槍,還有誰能夠躲過柳夢潮的子彈?
一時之間,冷汗便已經佈滿了櫻滿集的後背,讓這個男人不由地喘息了起來,顫抖了起來,然後縮起了脖子,像是一隻受驚了的老鼠,藏在了無人知曉的黑暗之中。
終於……終於……
這嚇人的光影慢慢地慢了下來,櫻滿集吃驚而膽怯地注視著周圍。是不是周圍現在應該佈滿了血花,是不是現在自己的耳邊應該充滿了慘叫,是不是……柳夢潮將所有的人都已經殺死了?
櫻滿集不斷地想著,不斷地向著四周看著。
只是……
四周空無一人,沒有一朵綻放開來的血色花朵,沒有一聲從黑暗之中傳來的悲慘呼叫。只有黑暗,還有那掩藏在黑暗之中沉重而冷漠地寂靜。
「沒有打中嗎?」
櫻滿集滿懷惡意地響著,只是在這一刻,站在楪祈身後的齊筱筱笑了起來。她笑起來的時候聲音很好聽,就像是一串在風中響起的風鈴,叮叮噹噹,清脆而且溫柔。
「好了。」
只聽齊筱筱這樣微笑著說道。櫻滿集下意識地轉過了頭,下意識地看著齊筱筱臉上洋溢著的笑容,然後不可思議地重新轉過了頭,看著柳夢潮。
明明什麼都沒有發生,她為什麼笑的這麼開心?
櫻滿集心中想著,卻突然睜大了自己的雙眼,看著將自己雙手舉向了天空的柳夢潮。只見柳夢潮微瞇著自己的雙眼,將自己的雙手高高得舉起,彷彿一個站在樂團之前的指揮,只是安靜地舉著自己的手,然後安靜地看著自己的樂團。
有什麼東西從天空落下了!櫻滿集突然驚訝地張大了嘴,完全說不出話來。
是子彈。
不,準確的說,是彈殼。一顆顆橙黃色的彈殼,一個接著一個從高空落下,一個接著一個,像是突然下起的小雨一樣落在了柳夢潮的身前。
節奏感是如此的好。像是滴滴答答,落在窗簷之前的細小雨聲。站在齊筱筱身邊的楪祈微微地瞇起了自己深紅色的眸子,臉上顯出了陶醉的神情來。
這樣的聲音,真的很美。
楪祈心中暗暗地想著。
便在這一刻,柳夢潮抬起了頭來。黑色的碎發從柳夢潮的額前垂下來,隨著不斷降落的橙黃色子彈殼微微地搖晃著,像是被風撩起的風鈴。
「尊敬的主人,客人已經敲響了房門,為什麼你依舊不願意現身一見?」
柳夢潮微笑著說道,臉上的表情是如此的溫柔和藹。像是在問著一個友好而且熟悉的朋友。
有人要出來了嗎?
櫻滿集立刻瞪大了眼睛,向著四周不斷地搜尋著,想要找到一絲一毫可疑的蹤跡。只是讓櫻滿集頗為失望的是,黑暗依舊沒有回答柳夢潮的問候。
黑暗,只是以沉默相對。
「沒有人嗎?」
櫻滿集低聲地自言自語地說道。想到這。櫻滿集下意識地抬起了頭,注視著柳夢潮等待著他的解答。
帶領眾人來到這裡。卻沒有見到任何人。柳夢潮究竟想要怎麼解釋現在發生的一切?不知不覺間。櫻滿集突然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想要看到柳夢潮出醜的畫面。
這一刻,他似乎已經期待了好久。
柳夢潮沒有回答櫻滿集的疑問,他只是輕輕地瞇起了自己的眼,緩緩地扯起了自己的嘴角。
然後,黑暗做出了回答。
那是一聲極其細微。極其膽怯地回答。只聽在這黑暗之中傳來了一聲輕輕地輕響。
辟……啪……
這是什麼聲音?
櫻滿集瞬間抬起了頭來,想要尋找到這聲音傳來的方向。只是還沒有等櫻滿集找到聲音的方向,那極細微的聲音便立刻跟著響了起來。
辟……啪!
像是火星撩起了枯枝,然後迅猛地燃燒了起來。
聲音。更加劇烈了起來。
辟啪!辟啪!辟啪!辟啪!
一聲接著一聲急促的聲響,像是一陣有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在不斷地提醒著那位藏身在黑暗之中的主人。
惡客,已經臨門!
出來!
黑暗之中,有人出來了。只見那個男人有著一頭柔順的金色披肩長髮,一直垂到了他的雙肩之上。
「你們……是誰?」
來人冷冷地問道,臉上寫滿了冷酷無情的字眼。他微揚著自己的頭顱,似乎這樣能夠顯得他更加高傲一些。
只是對於來人,柳夢潮只是微笑,微笑之後便是冷笑,冷笑之後便是嘲諷,深深地嘲諷。
「一共有三十二個人持槍,藏身在黑暗之中。我剛剛一共打碎了三十六把槍,包括四把後來才掏出來的手槍。」
柳夢潮緩緩地說道,臉上洋溢著自信的微笑。
「你……「金髮披肩的男子緩緩地揚起頭,繼續冷漠地注視著柳夢潮,甚至更加的冷漠了起來,」我知道你的名字,你叫做……柳夢潮。「
「哦?」
柳夢潮眉頭微微地揚起,嘴角的笑容直接浮現了出來。那抹蘊含著嘲諷的笑容,在男子的眼中看去,是如此的可惡。
「雖然你努力地想要顯得自己充滿了覺悟,但是要知道,有時候即使只是一個名字也能夠發揮意想不到的作用。」
柳夢潮微笑著說道。
名字?名字能夠有什麼用?站在角落裡的櫻滿集瞬間將自己的目光投在了柳夢潮的身上,然後又投在了站在齊筱筱身後的楪祈的身邊。
難道是指柳夢潮知道自己和楪祈的名字嗎?這根本沒有用啊?一般人都應該知道自己的名字啊?
是因為不想要在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面前落下風嗎?所以開始強辯了嗎?這……真是失態啊……
櫻滿集緩緩地想著,嘴角不由地露出了笑容來。他現在發現,凡是能夠讓柳夢潮出醜的事情,自己似乎都有著一些興趣,去嘗試,去觀賞,最後去嘲笑。
「哦?願聞其詳。」
果然,就像櫻滿集想像的那樣,那個有著一頭金色披肩長髮的男子緩緩地轉過了身,臉上毫不掩飾地露出了嘲諷地笑容。那笑容,就像是在看著一個即將要變戲法的小丑,只有觀賞,甚至帶上了一絲難以言欲地嘲諷。
柳夢潮微微地頷首,臉上包含著笑意。他顯得如此風輕雲淡,似乎剛剛只是再說這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只見柳夢潮緩緩地伸出了一根手指來,細長白皙的食指,慢悠悠地,像是一根玉石一般地指向了在場的一個人。
「我?!「
櫻滿集不可置信地看著柳夢潮指向自己的手指。這又有什麼用?只要和自己呆在一起,隨口一問,就能夠知道自己的名字了吧?
難道不是嗎?誰在被用槍指著頭顱的時候,膽敢不透露出自己的名字呢?
想到這,櫻滿集的臉上又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櫻滿集。」
柳夢潮緩緩地說道。他的聲音落下,只換來了面前那個金髮披肩的男人一生輕蔑地冷笑聲。
「他和你同行,知道名字不足為奇。名字,真的那麼重要嗎?」只聽那個男人嘲諷地說道,雙眸之中滿含著嘲諷。
柳夢潮沒有理睬,緩緩地將自己的手指轉向,轉向了站立在齊筱筱身邊的少女,那個少女有著一頭淡粉色的長髮,還有著一雙深紅色的眸子,在這安靜的夜晚靜靜的閃動著。
「楪祈。」
柳夢潮緩緩地說道。
金髮的男子直接翹起了自己的嘴角來,嘲諷地說道,「這難道很難猜嗎?不,應該說只要有一點點常識的人,都知道她的名字吧?畢竟,她可是虛擬的偶像呢。」
沒錯,就是這樣!
櫻滿集用力的點了點頭,握緊了自己的拳頭。似乎在這一刻,嘲諷柳夢潮的並不是那個金髮披肩的男子,而是自己。
這種感覺,真的太好了!
想到這,櫻滿集直接抬起了頭來,注視著柳夢潮,等待著他下一步動作。只見柳夢潮緩緩地抬起了頭來,微笑著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這也不足為奇,畢竟……」金髮披肩的男子緩緩地注視著楪祈,慢悠悠地說道,「楪祈也是有可能被你套出我的名字呢。」
男人這樣說道,柳夢潮的聲音也在這一刻響了起來。
「涯,恙神涯!」
「沒錯。這確實是鄙人的名字,只是……」恙神涯臉上又重新浮現出了那抹揮之不去的嘲諷來,他似乎像是站在雲端之上俯視著柳夢潮一樣,冷漠地說道,「我到現在都沒有發現你所謂的名字的重要性。只是一個名字而已,絲毫都不能夠給我帶來任何的驚訝與恐懼。」
恙神涯的話音剛落,柳夢潮重新收回了自己的手指,然後輕輕地指向了一個人,一個有著淡粉色長髮,一個有著深紅色眸子的女人。
「真名,櫻滿真名!」
啪嗒!
他意外,他恐懼,他不可思議,他難以呼吸,他想要大叫,他想要轉身逃離,他……恙神涯,完敗!
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