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培來找林鑠,說他手下愛國學社的十多名學生被租界巡捕房捉了去,請林鑠設法疏通關係予以搭救。
林鑠是通過張元濟與蔡元培認識的,由於1902年南洋公學發生**,學生們因不滿學校當局的管理,紛紛退學。作為學校老師的蔡元培站到了學生一邊,帶著退學學生離開了南洋公學,從而自己組建愛國學社。
由於經費困難,蔡元培就通過熟人四處去拉贊助,林鑠就是這個時候認識了這位後來著名的學者和教育家。出於對這位「北大之父」的尊敬,林鑠給了愛國學社很大的資助。
愛國學社由於學風自由,加之從日本回來的吳稚暉等人鼓動,漸漸成了國內第一個「革m團體」,這些人以《蘇報》為根據地,不斷地鼓吹「排滿革命」,章太炎在《駁康有為論革m書》中公然罵光緒皇帝為「戴湉小丑,不辯稻粟」,鼓吹「非得革m,不可不革m」,而鄒容在《革m軍》中更是鼓動「殺盡滿人方罷手」,從南洋陸師學堂退學的章士釗則在報上說革m就是「殺人主義」。
結果《蘇報》被查禁,由於事先租界當局通風報信,《蘇報》案主犯紛紛藏匿或是跑到日本,最終只捉到了自投羅網的章太炎和鄒容。清政府想把章太炎和鄒容引渡受審,預判了兩人「斬立決」,可是租界當局不准。
最終《蘇報》案成了晚清史上頗為奇特又很有代表性的一個案件,這是以一國政府為原告,以本國國民為被告,由設在租界的中外聯合審判機構「會審公廨」共同審理的特殊官司。
最終章太炎和鄒容兩人以誹謗罪被判處三年和兩年監禁,經過長達十個月漫長的審判過程,國人從案件的審理中見識到了什麼是言論自由和思想自由。
《蘇報》案的審理還徹底的把滿清朝廷的虛弱本質暴露無遺,章太炎和鄒容兩人一舉成為人們心目中的「英雄」,自此,不管懂不懂得「革m」的人都以談論「革m」榮,反正也不會殺頭,套用魯迅先生寫的一句話就是「連阿q都要和假洋鬼子爭一爭革m的資格」。
這起案件剝去了滿清朝廷最後一塊遮羞布。
蔡元培在《蘇報》案後躲到了青島,愛國學社被迫關閉,愛國學社的學生分成了四撥,一批進了林鑠創辦的上海商船學校,一批去了日本留學,一部分人進了馬相伯開辦的震旦學院。其後由於天主教會想把震旦學院變成教會學校,學生們選擇了退學,跟著馬相伯重組復旦公學。對於這個後世著名的高校,林鑠決不會放棄這個絕佳的沽名釣譽時機,由他提供場地和部分資金,復旦公學在楊樹浦原來陳益如試種煙苗的農場開學,林鑠和張謇成了復旦公學的主要出資人。
愛國學校剩下的最後一批人搬到了公共租界的餘慶裡,繼續革m。
從日本回來的「橫濱暗殺團」成員楊篤生、蘇鵬、何海樵等人也移師上海,與他們會合,他們要組建規模更大的「上海暗殺團」。
蔡元培在青島躲了幾個月後又回到了上海,這位清朝的瀚林現在成了個徹頭徹尾的「革m者」,在他的鼓動下,原來愛國學社的張繼、王小徐、孫毓筠、劉師培、章士釗、鍾觀光俞子夷等人都加入到暗殺團中,蔡元培還給暗殺團起了一個比較好聽一點的名字--愛國協社,蔡元培成了暗殺團的領袖。
暗殺團成立,楊篤生、張繼、何海樵、周來蘇等人前往北京,準備幹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刺殺慈禧。
可惜,這幫人在北京呆了半年,卻連慈禧的影都沒見著,西太后本就深居簡出,即使出行,也是一大幫儀仗護衛,哪容得上閒雜人等湊到近前。眼見川資告罄,一行人只得打道回府,返回上海。
隨後暗殺團又在江寧謀刺新任的軍機大臣,正在江南巡視為北洋新軍撈錢的鐵良,也是無功而返。
這回,他們把目標對準了在上海租界當寓公的原廣西巡撫王之春。
王之春在當時被稱為頭號賣國賊,他為了鎮壓廣西民變,不惜引法軍入桂,而且將廣西的鐵路路權和採礦權全都賣給了法國。王之春因國人的抗議而被朝廷免去了廣西巡撫一職,但還不甘心。
《蘇報》案的始作傭者也是這個王之春。
1904年11月19日晚,位於上海鬧市的金谷香蕃菜館,像往常一樣熱鬧、嘈雜,忽然一個衣著講究的胖子在穿著青衫的僕從護擁下,從二樓匆忙跑下,抱頭鼠竄。
一行人逃出了餐館大門。
「狗賊,哪裡跑!」突然,門前的路人間衝出一位壯漢,一把抓住了正在逃跑的胖子身上的馬褂,右手的槍口頂住了胖子的腦袋。後邊的隨從傻了眼,那胖子雙腿一軟,似要跪地求饒。
「賣國賊,我現在代表四萬萬中國人對你執行槍決,去死吧!」壯漢一聲高喊,隨後扣動手中的槍機。
金谷香門前的路人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有人認得那胖子,禁不住叫好:那不是王之春那個國賊嗎?該殺……
卡!
槍聲沒響。
啞火了?開槍的好漢意識到出了點問題,抽回抓著王之春的左手拉動槍機,上膛之後,再扣,還沒響!
已經閉上雙眼等死的王之春終於醒悟過來,掙脫了那好漢的控制拚命向自己的馬車跑去。「救命啊!」王之春鑽到馬車底下大聲呼救。
王之春的手下也反應過來,一擁而上,把好漢按到了地上,那支破槍也被奪去。
大批印度巡捕聞訊而來,口中的哨子聲響成一片。
好漢被巡捕們帶到了巡捕房,巡捕帶著王之春及其隨從進到金谷香指認刺客的同夥,同來的暗殺團其他人混在人群中棄槍逃走。
刺殺雖然失敗,但開啟了革m黨暗殺的先例:漢奸國賊,人人得而誅之!
拿著那把破槍指著王之春的好漢叫萬福華,一時成了人們稱頌的英雄。
章士釗是自投羅網。
萬福華被捕,他去到巡捕房探望,對於位於四馬路上的公共租界總巡捕房,他倒也輕車熟路,當初《蘇報》案時,他沒少去探望在關在裡面的章太炎和鄒容。
但他根本沒想到這次跟前次不一樣。
《蘇報》的時候,英國總巡捕認為愛國學社的反清演講宣傳是合法行為,公民的言論是應當受到保護的。當時巡捕房對這些革m黨可以說是睜隻眼閉只眼,你就是從他面前走過,也只當是沒看見。
章士釗以為這次還和上次一樣。
但這次真不一樣。
萬福華手拿凶器,持械殺人,這可是嚴重的刑事案件。
萬福華是條好漢,聲稱刺殺王之春完全是出於個人義憤,對於王之春指認的同夥概不承認,余話絕不多說。
巡捕房正因萬福華不開口,追查無門,但王之春指認還有同夥,正在發愁。
章士釗一大早就自動送上門來。
巡捕們立即扣押了章士釗,隨便一問,章士釗隨口就說出自己住在慶餘裡8號。
章士釗自己的住處藏著章太炎、鄒容的《革m軍》和剛剛印刷出來的陳天華所著《猛回頭》、《警世鍾》等數千冊,他有自己的苦衷,但卻把暗殺團的總部說了出來。
捕頭根據章士釗的回答,派華捕和紅頭阿三共五人,到餘慶裡核查。
於是住在餘慶裡的暗殺團成員除楊篤生一人跑了出來,其餘全部被捉,其中還包括剛從湖南跑出來的華興會首腦黃興。
好在租界當局和大清官員不怎麼溝通,王之春雖然向上海道袁樹勳檢舉這些被租界當局捉住的革m黨,袁也曾向租界當局交涉過要引渡這些革m黨受審。好在這些黨人吸取了《蘇報》一案的教訓,大都用的是假名。
租界當局沒有發現這些人犯有前科,所以袁樹勳也沒怎麼放在心裡。
逃出來的楊篤生去找蔡元培設法搭救同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