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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七、漢陽鐵廠 文 / 準噶爾刀王

    春天的江寧府,秦淮河畔歌舞昇平,一派繁華景象。

    在原來太平天國天王府舊址上重建的兩江總督署衙後花園正廳內,一臉病容的晚清重臣做了二十多年疆臣的兩江總督劉坤一一身便服斜臥榻上,其長子劉能紀侍立身後,張謇、易順鼎、福開森幾個幕僚坐在下首,林鑠卻穿著一身五品武官補服垂手站立另一側,神色恭謹,心裡卻腹誹不已:「姥姥的,連福開森這洋鬼子都能有個座,就老子一人在這罰站!」

    劉坤一卻似睡非睡,瞇著雙眼偶爾將目光轉到他身上,帶著幾分品味的意思。他面前的矮几上,攤著一幅張謇親手繪製的書畫:蒼涼的塞外荒野,大軍迎著朔風在行進,一位白髮蒼蒼的老將,站在山前唯一的枯樹旁,佇立遠望。

    「老將扶梓出邊關,復得萬里舊河山;二百年後輪台路,左公柳下話當年!」劉坤一輕聲讀著畫上的題詩,突然睜開雙眼看向林鑠:「這詩是你寫的?」

    「是,晚輩偶然所作,還望大人斧正!」林鑠只得又向前探身子,作出一副請教的姿態。

    「我還敢斧正什麼,左文襄若是見到有人如此誇他,還不心裡樂開了花,恐怕會將你引為知己呢!可惜他不能親自讀上一讀。」劉坤一說道。

    「晚輩說的只是實情,但凡過西北之人,定會述說文襄公當年親率數萬湘勇出邊,規復新疆之事!晚生讀史觀及近人,唯服左文襄公一人!」林鑠昂首正色說道。

    劉坤一將身子坐得直了一些,盯著林鑠看了一會兒,突然開口說道:「你怎麼是個武官?」

    「晚輩承蒙祖蔭,以守備之職幫辦棟軍營務。」林鑠躬身答道,心裡嘀咕這老傢伙該不會藉著頂頭上司的名義敲打我吧?

    「哦,你不說我倒忘了,當初劉省三曾寫信託我關照過這事來著,你是台灣林家的人?」

    「是,棟軍承蒙制台大人抬愛,得以在內渡後保存重建,霧峰林家和整個棟軍上下對大人感激涕零!」林鑠答道,棟軍得以保留,雖然得利於劉銘傳的保薦,但劉坤一卻實是出了大力的。

    「省三臨終時托付我的事,怎能不給他辦?」劉坤一想到當初一起打天下的湘軍元勳如今只剩下他一人,不由神色黯然。之後突然轉了話題:「你怎麼想起開煤礦來?」

    「這主要是應袁州紳商之請,盛宣懷在上栗設官辦礦務局,萍鄉商民懼其侵吞民利!」林鑠說道:「盛氏當初從香帥手上接過漢陽鐵廠時曾許諾集商款一千萬,如今三年已過,所籌商款不過十數萬,而且經營無方,不過是挪用招商局官款以維持鐵廠生計,今其辦萍鄉煤礦也不過是靠商借洋款一途,廠礦無論虧贏,總之是盛家得利。」

    劉坤一併未說話,過了一會又說:「聽季直說當初大生紗廠是在你一力支持下才得以開工,如今卻生意興旺,你眼光果然很好!」

    「晚輩也是圖利而已,只是相信季直先生的眼光和能力。」

    「呵呵,商人圖利,聽季直一直誇你是商界奇才,我還沒見過他如此誇讚一人,即使是做了山東巡撫的袁慰亭他都瞧不上勒,聽說做的幾筆生意都發了大財?」

    「晚輩只是運氣比較好而已,這種投機生意不值得季直先生這麼誇讚。」林鑠低頭說道。

    「嗯,能明白這點就好,投機取巧總歸不是長久之計。老夫就答應你所請,同意開辦萍鄉礦務局。」劉坤一臉上浮出一些笑容,難得這小子年少得意,頭腦還這麼清醒,「不過,這開礦之事,兩江可拿不出這筆銀子,甲午年的帳還沒還清,這次聽說那八國聯軍開口竟要十萬萬兩白銀,京城還讓人佔著,這回賠款又是免不了的,地方本就困難,這回更拿不出銀子了。」

    「這開礦款項不勞制台大人操心,晚輩一定將這事辦得漂漂亮亮的。」

    說到開礦,其他人則也插起話來,林鑠的計劃是煤礦投資在五百萬左右,而且還要修建一條通往株洲的鐵路,但這事還得張之洞同意,畢竟湖南是他的地盤。

    「實在他不同意,就將鐵路修到袁州,沿著贛江水運也成。」林鑠說道。

    劉坤一聽了之後笑道:「張南皮可沒你們說得那麼不堪,你們修鐵路不會有多大問題的。」

    隨即劉坤一讓手下辦理開辦萍鄉煤礦的公函和執照,並給新任江西巡撫李興銳發公文請其協助辦理。

    過了幾天,林鑠從商務局領到萍鄉煤礦的開辦執照,又專程到總督署告辭。這次劉坤一獨自接見,只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鼓勵話語,林鑠正要靠辭,卻聽劉坤一突然說道:「把棟軍也帶兩營去袁州,那裡的紳民可不好惹,再說你們這幾年在私鹽中也撈了不少,別以為我不知道。今年太后過壽,你就捐上三十萬以當賀禮罷,也算是個孝敬!」

    林鑠聽著冷汗都冒了出來,敢情自己藉著棟軍稽查私鹽之機,夥同鹽商販賣私鹽之事人家早就知道,這糟老頭就一句話,自己幾年來辛苦販私鹽所得一小半就打了水漂,還得裝作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日哦,敢情讓人揪住小辮子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林鑠只能乖乖地按劉坤一的意思,忍痛捐出三十萬兩白銀。

    春天的風輕爽的很,看著桌上林鑠交出來的三十萬兩銀票劉坤一心裡更滋潤,朝廷攤到兩江的五十萬兩修繕皇宮的費用,自己轉眼就給湊齊了。躺在竹製躺椅上,聞著園內的花香,他似乎就睡著了。

    劉能紀將林鑠送出門後,悄悄走到劉坤一身邊。

    「父親大人,您這麼待他不怕將您看低了?」

    「屁,這小子從打心裡就沒瞧得上過老夫!」劉坤一眼都不睜,抬起手摸了摸桌上的銀票,「這回總算是出了口胸中的惡氣。」

    「可他神色間對您可恭敬得很?」

    「那是他有事求著我,這小子心大著呢,他這是盯上了漢陽鐵廠,老夫給他搭個檯子,讓他和盛杏蓀唱戲,這回又輪到張南皮那老東西該頭疼一回了。能不能扳走盛宣懷,還得看他自己的本事。」劉坤一把臉一仰,長歎了一聲:「二百年後輪台路,左公柳下話當年。左文襄這輩子算是值啦,不知老夫何時亦能如此!」

    此時在船上大罵劉坤一的林鑠可想不到,自己若是能當面拍拍老劉的馬屁,奉承幾句好話,劉大人那一刀下來可不會下手得這麼狠。

    萍鄉在光緒年間已經形成高坑、案源、湘東、上栗和赤山幾個采煤區,每年的產煤量約在二十萬噸左右,但都屬於用土法開採的老式窿井,開採效率很低。

    盛宣懷在戊戌變法後,見文廷式在朝中失勢,即有壟斷萍鄉煤礦資源之心,以文家廣泰福商號不能履行供漢陽鐵廠煤焦合同為由,派出莫吟舫、盧洪昶為代表在上栗設立漢陽鐵廠煤務局,開始利用官僚勢力,公開兼併地方商戶開辦的煤井。

    但最近一段時間,煤務局總辦張贊宸發現,收購原來被礦務局擠壓破產的地方商號已經變得十分困難,細細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兩江方面又成立了一個新的萍鄉礦務局,將這些原來已經破產的商戶以礦井入股、礦山入股的形勢都吸收進去,原來一些求著煤務局購買礦井和礦山的商戶早已拿鐵廠煤務局不當回事了。

    張贊宸急忙跑到上海去找盛宣懷,但盛大人此時正陪著李鴻章在北京與洋鬼子談判庚子賠款的事兒,一來二去,等盛宣懷回到上海,時間已過去半年,萍鄉地方的礦山和煤井大部分都落入到林鑠開辦的兩江萍鄉煤礦總局手中。

    盛宣懷大怒之下,指使漢陽鐵廠停購萍鄉煤礦所產焦炭,反而使得本就不景氣的漢陽鐵廠雪上加霜,虧損更巨。

    林鑠反倒感覺輕鬆起來,反正煤礦需要改造成機器開採,安頓現有的工人不成問題,而且煤礦所屬礦山上許多經濟林象油桐、樟樹、茶園、桑園等也需要開發。盛宣懷玩這一手卻是正中下懷,這樣的話漢陽鐵廠用不了多久,其巨額虧損連張之洞都會無法承受。

    果然,盛宣懷找到了張之洞,老張怒極,劉峴莊你這不是拆我的台麼?於是向劉坤一去電報相詰,結果劉坤一回電說,他感覺盛宣懷借洋款開礦不妥,正好袁州紳商有意自主集資辦礦,於是就同意商民自行籌款。隨後老劉向張之洞保證,萍鄉商戶願以比滬煤每噸低三兩的價格向漢陽鐵廠提供煤炭,以濟漢陽鐵廠之需,所採之煤及所煤煉焦炭,將優先保證漢陽鐵廠之需。

    言下之意是我這一切都是為了老張您打算,已經夠意思了吧,你不能把手總伸到兩江的地盤上。

    張之洞碰了個軟釘子,卻也無話可說。

    如此相持半年多,盛宣懷終於頂不住了,漢陽鐵廠每月虧損十幾萬兩白銀,而且煉出的鋼材還不合格,任誰也受不了。

    盛宣懷主動向張之洞請辭,張之洞再三挽留,盛宣懷提出要不你把萍鄉煤礦給我搞到手。

    老張面露難色,這事挺難辦,那萍鄉煤礦背後有劉坤一撐腰,這事得朝廷出面解決,沒幾年是辦不成的,而且如今太后正忙著如何回宮,也沒心思管咱這事。盛宣懷一見如此,只好放棄漢陽鐵廠,雖然這個爛攤子對他來說也不是塊肥肉,可在心裡,卻將林鑠恨之入骨。

    盛宣懷一走,漢陽鐵廠再次停產,張之洞又被朝臣彈劾,說其所辦漢陽鐵廠花費甚靡,卻是徒費錢財。老張給劉坤一去了封電報,漢陽鐵廠到了今天的地步,有你劉峴莊扯後腿的原因,如今我這困難,你老劉總不能見死不救。

    劉坤一將林鑠叫到江寧,把張之洞的電報給他看,林鑠你不是惦記漢陽鐵廠麼,現在機會來了,我已經替你作主,說你肯出面接收漢陽鐵廠。

    林鑠說道:「我什麼時候說過一句想接手漢陽鐵廠啦,大人你可不能這麼冤枉我。」

    劉坤一道:「少給我來這一套,你當初想辦萍鄉煤礦時打得什麼主意還當老夫看不出來?你去找張南皮訴苦吧。我先告訴你,現在張大人可對你是一肚子火。」

    「總得拖上張大人一陣,讓他心氣下來,也好談價錢。」

    「拉倒吧,我怕張南皮過一陣急火攻心,派兵將你捉了去。」

    「制台大人,咱手裡也有兵啊。」

    「哦,這事我倒忘了。奶奶個熊,你小子膽敢造反不成?」劉坤一瞪起了眼。

    「晚輩不敢!」

    「知道就好,張南皮這人最是愛面子,你當面多說些奉承話,千萬別跟他頂。」

    林鑠從江寧回到上海,還是覺得不太踏實,又找到張謇和徐建寅充當說客,這兩人與張之洞的關係都算不錯。

    文廷式現在搬到了楊樹浦梅澤在船廠附近新蓋的一處公館,兩人商量了一下繼續收購煤礦的事情,在林鑠告辭的時候,卻是龔夫人送他出來。到了門口,龔夫人拿出一封信,「林公子要去武昌見香帥?」

    林鑠點點頭。

    龔夫人將信交到林鑠手中,「到了武昌後,將這信帶給香帥手下的梁鼎芬,此人很得香帥信任,見了這封信,他也許會替您說上些話,但別在他面前提起芸閣的名字。」

    林鑠有些半信半疑地將信接了過來。

    回到造船廠,林鑠將這事說給了張謇聽,張謇想了一會,開口說道:「你知不知道這龔夫人是誰?」

    林鑠搖了搖頭。

    「其實這龔夫人原本是梁鼎芬的妻子,文廷式和梁鼎芬都是廣東名儒陳澧的弟子,兩人交情菲淺。梁鼎芬科場得意,二十一歲就中了進士,當時可是出名的才子,中進士後就娶了現在的龔夫人為妻。龔夫人長得漂亮,又有才名,當時在京城這對才子佳人的姻緣不知要羨煞了多少讀書人。梁鼎芬性情剛直,以清流自居,當中法戰爭時,李中堂一味主和,登時惹惱了這位梁瀚林,於是樑上書彈劾李鴻章,言其六大可殺之罪。結果那李鴻章沒什麼事,梁鼎芬卻因言獲罪,被太后下旨連降五級,罰到太常寺去做司樂。梁氏憤而辭官,離開京城。

    梁鼎芬離京之時,由於衣食無著,將妻子先托付給好友文廷式代為照顧,不料文龔二人不知怎麼日久生情,龔夫人居然跟著文廷式回到江西過起了小日子。梁鼎芬聞聽此消息後大忿,一紙休書將龔氏休掉,與文廷式割袍絕交。但這也成全了文廷式,兩人竟然就公開以夫妻名義住在了一起。

    不過聽說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梁鼎芬此後沒有再娶,似乎一直對龔氏念念不忘。也有人說梁鼎芬生就殘疾,不能行那夫妻之事,所以索性成全了文龔兩人的好事。確實梁鼎芬似乎對文廷式沒有趕盡殺絕,如果他將此事告官,文廷式的仕途肯定會就此葬送。不過,文廷式的為人終為天下讀書人所不齒,畢竟朋友妻,不可欺。這件事上芸閣做得實在是出格。」張謇搖頭歎道,文廷式久負才名,但仕途卻一直不順,大概與此有關。

    「原來有這麼一段故事,怪不得龔夫人告訴我不要在梁鼎芬面前提起芸閣的名字!」林鑠這才明白。

    幾天後,張謇、徐建寅和林鑠一起乘船到了漢口。

    林鑠將龔夫人的信件親自給了梁鼎芬,不料這位張之洞的首席師爺看後卻毫無表情,不知打得是什麼算盤。

    湖廣總督張之洞正為手中的漢陽鐵廠發愁,由於湖北藩庫吃緊,無力繼續往鐵廠投錢,如今他主持建造的鐵廠已經停工數月。盛宣懷執意辭職,連帶著鄭觀應也辭去了鐵廠總辦一職,他只能叫自己的女婿陳念礽暫時兼起漢陽鐵廠的差事。

    張之洞正在督署的後花園內小憩,露出滿頭灰白而稀疏的髮辮,口角還誕出口水。這時陳念礽走了過來,「岳父,那個林安華在署外求見!」

    「不認識!」張之洞搖了搖頭,又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嘴邊的口水。

    「就是劉制台在電報上說的那個願意接手鐵廠的富商,另外同來的還有張季直和徐仲虎,記得年前我去上海,徐仲虎正是因為給這人監造船廠才脫不開身。」陳念礽大聲說道,現在老頭子記性不太好,剛說過沒幾天的事就已忘得乾乾淨淨。

    「哦,既然是張季直和徐仲虎兩人來了,那還不快請。」

    張之洞知道劉坤一等人所說的林姓巨商很年青,但也沒有想到會如此年青,他用懷疑的眼光上下打量著站立的林鑠,不敢相信眼前這位二十多歲相貌普通的年青人就是劉坤一、張謇等人口中沒口稱讚的「大清國第一等的工商奇才」。

    「你就是林安華?」

    「晚輩正是!」林鑠低著頭回答,臉上卻神色恭敬。

    「哼,正是你做的好事,逼得盛宣懷從鐵廠辭職,老夫正要找你算帳!」張之洞厲聲說道,「小小年紀,如此心術不端!」

    「大人所說不錯,我所做的正是要逼走盛大人!」林鑠抬頭說道,「盛大人接手漢陽鐵廠已有三年多了,鐵廠經營可曾有起色?晚輩只是不忍見大人一片心血被人任意揮霍,才出此下策。」

    「這麼說你使出這狡詐手段還是為老夫著想?」張之洞重重哼了一聲,「你先把理由全說出來,老夫倒要看你如何狡辯!」

    「煤鐵等項為近代工業之基石,大人設建漢陽鐵廠,乃是一極英明之舉措,非如大人一般極富遠見卓識、又堅忍勇毅之人絕不能做成此事,此舉開中華洋務之先河,後人若論及近代洋務工業,則非提及大人之名與漢陽鐵廠,漢陽鐵廠絕非李中堂數十年洋務開辦之數十工廠所能相比。」林鑠先給張之洞戴起高帽,見老頭子的臉色慚慚緩和,於是將話鋒一轉:「然大人在建廠之初決策草率,鐵廠經營一如衙門,冗員充斥,鋪張浪費、營私舞弊之風屢禁不絕,如此等等晚輩不能諱言。余觀西洋鐵廠,如漢陽鐵廠之規模者,花費只三百餘萬足矣,何獨漢陽鐵廠需費五、六百萬?浮費之款甚巨,大人無怪天下譏言讒謗者,斯言乃是實情。」

    張之洞的臉色又變得很差。

    「自鐵廠建成以來,想必大人也煞費苦心,已知所購煉鋼爐不合鐵廠所用,若想煉出合格之鋼,鐵廠需重新添置托麥斯法鹼性鋼爐,購買此種日產一百噸煉鋼平爐每座需銀三十萬左右,加之鐵礦、煤礦等,總計需再投入八百萬左右,鋼廠才能維持正常,這也是大人為難之處。其實西洋各大鐵廠卻是規模越大、出產越多煉鋼所花費越低,反而產量越小越不能賺到錢,我聽說德意志國和美利堅國幾大鐵廠往往資產計有萬萬之數,非有如此規模而不得獲利。」林鑠也不理會張之洞,繼續侃侃而談,「晚輩仰慕大人建漢陽鐵廠之氣魄見識,不忍見鐵廠日益衰敗,故請纓接辦鐵廠,願傾盡全部身家共有千萬之資,投資鐵廠,如三年內煉不出合格之鋼,鑠不取一文,鐵廠所有,大人盡可收回交給他人辦理!」

    「我要是不同意呢?」張之洞說道,林鑠押上了千萬身家讓他大吃一驚,但卻受不了這小子的囂張勁,合著我老張成了要飯的了?

    「中國之大,鐵礦它處盡有。」林鑠笑了,你不答應,我盡可去別處,不先把你弄服了,怎麼和你再談條件。

    「狂妄!」張之洞一拍桌子,真想把這小子扔進大牢裡治他個不敬之罪,但張謇和徐建寅兩人還在一旁,只氣得將茶杯一端。

    「送客!」

    得,林鑠沒說幾句話就被這位張大帥給攆了出來。

    「安華,今個你說話有點過了,香帥這人吃軟不吃硬,這事多半要砸。」徐建寅出了署衙後埋怨道。

    「哈哈,沒有那麼嚴重,老頭子明白著呢,只要他想將這鐵廠辦好,不愁他過一陣不找上門來,我這是要向他提條件!」林鑠笑著說道。

    張謇卻在一旁笑而不語。

    總督署花園內,陳念礽卻在勸說張之洞,「岳丈,那林鑠年少狂妄,您別和他一般見識,保重身體要緊。」

    「哈哈,念礽啊,老夫要真生氣早把他的人頭砍了下來。」張之洞說道,「你看他真張狂?這小子鬼著呢,裝傻充楞是準備向老夫提條件,焉能給他開口的機會!」轉過頭來看著一旁默不作聲的梁鼎芬,「節庵啊,你以為此時該如何辦?」

    「我聽說張季直開辦紗廠此子幫了大忙,而且在上海開辦的船廠規模甚大,連徐仲虎都甘心為其所用,若沒有幾分真本事這兩人哪會親自做其說客。大人不妨將鐵廠給他,到時他投進煤礦和鐵廠的千萬家資都在制台手裡握著,還怕他不老老實實聽話?」

    「哈哈,還是節庵甚知老夫,我倒想看看此子有多深的道行!」張之洞笑道,「先涼他幾天,過一陣就是他開口任何條件,老夫盡可先全都應了再說。」

    數天之後,林鑠再次應召到了總督府,這次張之洞客氣了許多,其實他要求的條件並不算過分,一是如果鐵廠所產鋼軌如果質量合格,國內各鐵路所購鋼軌需優先選用漢陽所產。第二點就是為了運輸方便,林鑠能以鐵廠之名建造鐵路。第三點為鐵廠經營悉由林鑠作主,官方不得干預,鐵廠所產鋼鐵每噸抽取一兩白銀以還官款,還完本金後作為官資生利。

    張之洞一口就答應了林鑠所提條件,讓林鑠覺得有些不太真實,老傢伙不是動什麼腦筋要算計我吧?

    1902年秋,張之洞奏請朝廷批准,林鑠正式出任漢陽鐵廠總辦,由於捐款修建皇宮又是辦理工商有功,特旨改任其為江西後補道,加三品布政使銜,賞戴單眼花翎。

    大清國又一位「紅頂商人」出爐,不過現在朝廷實在缺錢,這紅頂子已經是滿天亂飛,實在算不上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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