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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把酒狂歌的軼聞事 第卅四章 喪家之犬風月畔 文 / 傾卿墨淺

    你們知道中原通濟門外的秦淮河畔,入夜後笙簫歌舞不絕,呈現出一片繁華景象。閩國嘛,也有這麼一個地方。

    那地方的名字,就叫羽澗樓。當然,這就是中原所謂的青樓了。

    羽澗樓今晚真夠熱鬧的,如同在辦喜事。

    老鴇錢大娘穿得花枝招展,頭上還插了朵大紅花,忙進忙出張羅著,像只沒頭蒼蠅在亂飛。

    凡是來這種銷金窟的花錢大爺,無不是當地的富商巨賈,或土豪劣紳,更不乏在江湖上混的三教九流人物。

    今晚,是當地地頭蛇陳良語陳三爺,看中了一個叫憶靈的「幼女」,不惜花費五百兩銀子,要為她「開彩」。

    按照堂於裡的規矩,開彩的恩客必須像辦喜事一般,除了雙方已議罷的開彩金之外,尚得辦幾桌酒席,宴請一批酒肉朋友,大事熱鬧一番,好使被開彩的幼女臉上有光彩。

    陳三爺是講究體面的人,尤其注重排場,所以早兩天就交代羽澗樓管事的,今晚不但要辦四桌像樣的酒席,還要掛燈結綵,看起來要有喜氣洋洋的氣氛。

    可是,他是剃頭擔子一頭熱,人家憶靈可打心眼裡不情願。本來嘛,誰願意把清白的身子,讓這個五十多歲的糟老頭糟蹋?

    這時陳三爺已在一群手下的簇擁下,浩浩蕩蕩的來到羽澗樓。

    錢大娘聞報,忙不迭親自帶著管事的,領了—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娘出迎,把這些大爺迎進客堂,大獻段勤地忙著招待。

    錢大娘裂開兩片厚厚的紅唇收笑:「三爺今晚真光彩,滿面春風,真像位新郎官嘛!」

    陳三爺樂得心花怒放,不禁笑罵起來:「媽的,便宜儘教你佔了,今晚老子還得叫你一聲丈母娘呢!哈哈……」

    錢大娘把粉頸一扭,笑道:「那可不敢當,三爺別把我活活折死,我還想多活幾年哩!」

    跟來的那些手下,起哄的齊聲大笑起來。

    綽號白犛的程金傳,是陳三爺的心腹,這老粗向來說話沒遮攔,哈哈大笑道:「喂,錢大娘,別把我們的新嫂子藏著,快請出來讓大夥兒瞧瞧呀!」

    「我這就去,這就去……」錢大娘一轉身吩咐那些姑娘們:「他們好好的招呼三爺和各位爺們,回頭三爺會有賞的。」說完,沖陳三爺風情萬種地嫣然一笑,才扭著那豐滿而顯得過多的身子,朝裡面走去。

    姑娘們對這些大爺,惟恐巴結不及,錢大娘剛一走開,她們就一個個大獻段勤,開始向陳三爺手下賣弄風情起來。

    這些好色之徒,更是毫無顧忌,個個放浪形骸,旁若無人,把那些姑娘們摟進懷裡,恣意調笑。

    錢大娘來到憶靈的房門口.尚末跨進房間,便已聽見她的低泣聲,使她不禁微微一怔。

    其實早兩天前,就苦口婆心地勸過受君,只要她把今晚的場面應付過去,答應憶靈有以後不中意的客人,盡可以不接。可是陳三爺是惹不起的人物,現在事到臨頭,憶靈又變了卦,那可是要命的事,她如何向陳三爺交代?

    錢大娘心頭一急,忙不迭掀起門上掛的軟簾,邁步進入房間一看,只見憶靈伏在床上哭泣,床邊上側坐著的是翠英,正在說好說歹的勸慰著。

    翠英見錢大娘臉色鐵青,趕緊起身退在一旁。

    錢大娘一施眼色,示意她出房,然後走近床前,沉聲說:「我說憶靈,你這是怎麼啦,早上我還跟你說得好好的,現在事情到了節骨眼上,陳三爺已到了,還帶了不少客人,你卻在房裡哭.這不是存心要我為難!」

    憶靈兩手一擋,一骨碌坐起身子,滿臉淚痕道:「大娘,請你別逼我,我寧願死,也不給那老色鬼糟蹋!」

    錢大娘臉色一沉:「這是什麼話?憶靈,你放聰明些,得罪了陳三爺,別說你了,就是我也擔當不起啊!」

    憶靈把心一橫:「我不怕!橫豎是一死,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錢大娘在床邊坐了下來,左手搭在憶靈的香肩上,右手把她的下巴一抬,強自一笑道:

    「別說傻話了,好死總不如歹活,你捨得死,大娘我還捨不得哩!」

    憶靈乖戾的說:「大娘捨不得的是我的身價!」

    錢大娘頓時惱羞成怒,臉色霍地一變,仇聲道:「賤人!我看你是皮肉作癢,敬酒不吃,偏要吃罰酒吧?」

    就在這時,龜公金才匆匆來到門口,緊張地嚷道:「大娘,快帶憶靈出去吧,陳三爺已經等得不耐煩,在冒火啦!」

    一看憶靈已伏在床上痛哭起來,錢大娘不由火冒三丈,兩手在腰上一叉,怒不可遏地喝道:「賤貨,你趕快起來,替我打扮,否則老娘今天絕不饒你!」

    憶靈傷心欲絕,哭得像淚人一般,根本就沒有把錢大娘的話進耳朵裡去。

    錢大娘又急又氣,過去一把抓住她的胳臂,用勁一拖:「你給我起來……」

    突然,雜亂的人聲湧到了房門口,軟簾一掀,出現門口的赫然是陳三爺。

    錢大娘暗自一驚,趕快放手,忙不迭的向前陪著笑臉:「三爺,您請前面寬坐,憶靈這就打扮好了。」

    陳三爺霍地把臉一沉,怒形於色:「媽的!這雌兒哭哭啼啼的,是不是存心觸老子的霉頭?」

    錢大娘忙加掩飾:「那兒會呀!三爺別誤會,憶靈是頭一次嘛,總難免的……」

    陳三爺鐵青著臉,沉聲道:「媽的!老子又不是白玩,看中這小娼貨,是她的造化,別他媽的不識抬舉!」

    憶靈突然跳起來,把心一橫:「陳三爺,別以為你有財有勢,就可以隨便糟蹋人……」

    話還未了,已被錢大娘揮手重重打了幾耳光,接著是破口大罵:「你這賤貨,竟敢頂撞三爺!」.

    憶靈被捆得蹌蹌踉踉跌開,跌倒在地上,情不自禁地嚎啕大哭起來。

    白犛程金傳搶步上前,轉頭向陳三爺請示:「三爺,這不識抬舉的妞兒,要不要給她點顏色瞧瞧?」

    陳三爺怒喝道:「把她拖到前面去!」

    白犛程金傳一聲吆喝,外面又闖進兩名大漢,上前不由分說拖起憶靈,—左一右,架起就往房外走。

    錢大娘大驚,急欲勸阻:「三爺,何必生這麼大的氣………」

    不料程金傳喝道:「去你媽的!」猛力—推,竟把錢大娘推得跌了開去。

    大夥兒不顧憶靈的哭喊,把她強行架到了客堂裡來。

    這時早已驚動了整個羽澗樓,其他的那些尋芳客,根本不敢過問,嚇得躲在房間裡,有些膽小怕事的,趕緊結賬離去,以免遭到無妄之災。

    陳三爺火冒三丈地坐下,怒容滿面:「來人,替我把她全身剝光,讓大家看看,這馬子的身上究竟什麼地方與眾不同!那個玩意兒是不是鑲金的!」

    在場的姑娘們,—個個都嚇得噤若寒蟬。

    幾名大漢走上前,正待動手剝憶靈的衣衫之際。

    「嘿!好熱鬧的場面!」一聲低沉的話語冷冷地傳了過來。

    緊接著從一個姑娘的房間裡,走出一個年約四旬開外,面色白皙,雙目閃著寒光的白袍人,幾名正待動手剝衣的大漢,不由一怔。

    另兩名大漢立即上前,把灰袍人攔住,一付狗仗人勢的氣勢,向他喝道:「滾開,呆在一邊去!」白袍人把眼皮一翻:「怎麼?大爺也是花錢找樂子的,看看熱鬧也不成麼?」

    「去你媽的!」一名大漢罵了一聲,右掌突然劈向灰袍人胸口,勁道十足。灰袍人面帶冷笑,突然出手如電,左手撥開來掌,右手急揮只見那大漢滿嘴噴血,踉踉蹌蹌的沖跌出去,跌了個狗吃屎。

    白犛程金傳見狀,二話不說自衣襟內拔出一把解腕尖刀,急刺灰袍人。灰袍人左腳微退半步,並順勢側身,左手伸食中二指,輕描淡寫地敲在白犛程金傳執刀的手腕上。

    當—聲,尖刀落地,並有骨折聲傳出。

    「哎!」白犛程金傳慘叫—聲,抱腕急轉,痛得額頭冒出冷汗。

    陳三爺及其他打手們,都快嚇呆了。

    他們都知道白犛程金傳是湖匪出身,一身水陸功夫非常扎實,敢打敢拚,可列二流高手。

    目前投效當地黑道豪霸旗下,擔任豐家大院護院。最近才奉命協助陳良語陳三爺經營各種非法勾當,並任陳良語的保鏢。想不到今夜居然在灰袍人面前一招都遞不出去,教他們如何不驚。

    但儘管心中震驚,陳三爺卻不得不面對現實。

    「朋友,恕兄弟眼拙,請問高姓大名?拜的是那座山頭,在下王邦通,乃在豐老太爺手下辦事。」他硬著頭皮上前見禮,並盤對方海底。

    「哦!原來是豐霸主門下的,難怪敢作威作福了。」灰袍人冷傲地嘲笑:「大爺我姓墨名驄,這名字對你是否有某種意義?」

    「墨驄!」陳三爺失聲驚叫,心跳加速。

    他本籍陝西,為人高傲自負,心狠手辣,武功出類拔萃,名列天下九大高手榜末。此次應老盟主之邀,來南京議事,久慕秦淮風月,故前來羽澗樓飲酒作樂。

    當他宴罷出房準備離開之際,適值陳三爺命手下欲剝憶靈衣衫,氣焰囂張,忍不住出言諷刺,進而乘機出手教訓了洪七等人。

    此時他見陳三爺已露懼意,於是叱聲:「快滾!大爺今晚心情好,否則就『掛』了你們這批雜碎!」

    或許他今晚真的是心情好,居然對向他動手的人未下殺手,真是異事。

    陳三爺連場面話不敢交代一句,急急帶了手下匆匆離開羽澗樓,如同喪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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