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各懷心思。
翌日清晨。這荒漠中的陽光可是早早就刺了眼。泠吟並沒有睡得很好。雖然知道滅一定不會離開自己一步。但心裡那份擔心還長存在腦海裡。
這副掌門午時就會回來。為什麼滅一點都不著急。反而正期待那副掌門回來呢?
心裡亂糟糟的泠吟。見到這有別於江南的陽光。可是一點都沒開心起來。她憂心忡忡的起了身。這一動。把用手肘支在桌上打盹的滅驚醒了。
他打開眼睛那一瞬間。可一點都不像是沉睡的人。他那神采會讓人錯覺剛才他根本就是等待著這個機會而養精蓄銳一般。
泠吟剛跟滅一同上路的時候。就被這個眼神嚇到。直到今天。泠吟還沒有完全習慣過來。本來心情就不佳。泠吟有些氣惱地嘟起嘴說道:「瞪這麼大的眼幹嘛?沒見過我呀。哼……」
滅露出了一個清淡的笑容。這數十天的舟車勞頓。對於他來說不算什麼。可昨晚是他睡得最好的一夜。多少能休息到。清早見到泠吟的氣惱。他倒覺得有些欣喜。
泠吟看著滅的那個清淡的笑。不同以往滅的輕笑。越看越覺得滅像一個人。一個她很熟悉的人。泠吟若有所思。
但滅和泠吟並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思考。鐮刀幫的一人清早就跑來東廂房。說早餐已經備好。請滅和泠吟過去。
現在鐮刀幫暫時主事的是霸虎的徒弟。他雖然年紀不大。大概就和滅差不多大。不過他倒是幹事精練。雖然副掌門沒有回來。可是大小事情卻都已經辦妥。
滅心道。嘖嘖。我好像漏算了這麼一個存在了。只不過。看這個霸虎徒弟的樣子。並不像看得出霸虎是怎麼被毒死的樣子。
滅有心問他一問:「對了。這位仁兄。不知道霸掌門的死因查出來沒有。唉。這誰人下的毒。讓我們一番苦心都付諸東流了。」
「滅大俠真是太客氣了。在下姓尤。名玏魅。可比滅大俠小上一歲。怎好意思稱為仁兄。失敬失敬。」那個尤玏魅連忙作揖說道。
「樂美?這不是姑娘的名字嗎?難不成你也是苦地方來的?怕你養不大。才把你的名字改成姑娘名。好養活?」滅調侃的語氣又來了。分明就是不給這個霸虎的徒弟台階。反正這個尤玏魅好像並沒有像回答滅所問的問題。
尤玏魅好像早就知道滅會有這麼個舉動取笑自己。他並沒有半分懊惱之情。反而很謙虛地解釋道:「不是樂美。玏。是王字邊。這可是像玉一樣的美石。這個魅。老物精也。我想。泠吟姑娘可知道意思?」
泠吟笑著應道:「原來是這個魅。《周禮》可說過。「以夏日至。致地示魅」。而鄭玄則是這麼註:「百物之神曰魅」。這魅可是百物之精靈。真是個好名字呀。」
「姑娘的才學果然是讓人敬佩。正是如此。在下的家人雖然也是苦地方出身的。可老父卻是村裡僅有的教書先生。又極其喜愛那些和神仙鬼怪牽扯著的東西。故而這名字取得特異。」尤玏魅恭恭敬敬地解釋道。
泠吟的臉雖遮在斗笠之下。但並不妨礙她的笑聲傳出:「呵呵。有石有精怪。可是活生生的神鬼傳說。有點意思。」
滅見這個尤玏魅很會把話題轉到自己有利的地方。便不再出聲。靜靜地觀察著他。畢竟一開始。這個人就低調得一點都不顯眼。要不是鐮刀幫沒有主事的人。或許他還是一直低調著。
尤玏魅又說道:「家父可是最喜愛神鬼傳說。他說若是能在有生之年能見到一眼那麼精怪。他也算無憾了。」
「這江湖中人少有像你這樣的書生氣。並且還不是讀生氣。倒要我想起以前曾愛不釋手的《山海經》。不知道尤兄可知曉一二?」泠吟尤其喜歡和讀書人聊上一些自己感興趣的話題。畢竟從小她就被教導著文武雙全。雖然她那武藝著實不精。
尤玏魅謙虛道:「泠吟姑娘真是太抬舉我了。我只不過是教書匠的小子。怎麼有這麼大的學問。再說了。如果我有這般能耐。說不准我已經上京去參加科舉。也不用蜷縮在這個鬼地方。」
泠吟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句。
尤玏魅的心思並不在泠吟身上。他很是在意滅的反應。之前滅問他的問題。他用名字帶過。就是想要滅露出不耐煩的神情。這樣他就好在那問題上動手腳。
可這滅卻一點不為所動。反而是很耐心地聽完了他對名字的解釋。還放任自己和泠吟姑娘嘮叨了幾句廢話。
這個人。似乎不太容易對付的。
霸虎的死對尤玏魅來說。並不是很在意。或者可以說。尤玏魅是巴不得霸虎早些死。這樣鐮刀幫的位置。可就是副掌門和自己爭奪了。
副掌門對自己的威脅。似乎不足為慮。
尤玏魅在鐮刀幫可是除了霸虎威望最高的。自家兄弟之間的情誼。可不是那個會做生意的副掌門能隨便擁有的。霸虎還在的時候。畢竟是有副掌門在。自然事事不會請教他。但大事總少不了要找尤玏魅來商量。這足以鞏固尤玏魅的地位。
尤玏魅早就看出來這個滅有問題。毒死霸虎可能與他有莫大關係。說不定是泠吟姑娘下的毒。也說不定是他自己下的。尤玏魅雖然不知道毒死霸虎的方法。但這兩人也算是給自己前進的道路清除了絆腳石。
說不定。他們還是自己的福星。這副掌門回來之前。得爭取過來。
泠家的秘密。也是尤玏魅爭奪掌門之位的籌碼。
尤玏魅打定這個主意後。立馬神情一個轉變。猛一拍腦門。泠吟見他那個傻樣。不由得噗哧一聲笑起。這人自己拍自己這麼重。別拍傻了。
尤玏魅可不管泠吟的傻樂。連忙說道:「哎呀。我真是遲鈍。剛才滅大俠可是問我問題來著。這和泠吟姑娘一聊高興了。就給忘了。真是失禮失禮。」
「無妨。」滅清淡淡地說道。眼神波瀾不驚。
「哎……」尤玏魅用一句歎息來開場。「掌門的死因我們可是查不出來。這裡唯一的大夫昨晚被在下失手給打傷了。現在還躺在床榻上。都怪我……」
滅「哦」地一聲。倒是明白了昨晚那一聲暴喝是出自這位仁兄之口。說不定尤玏魅就是故意將那大夫打傷。讓人無法知道霸虎的死因。這人是否想要爭取自己?滅心中想到。
尤玏魅一邊觀察滅的神情。一邊長吁短歎地表述自己的哀傷之情。
但是滅除了那句「哦」。倒是別的話一句話沒有。而那神情也是不動聲色。就連最細微的變化都沒有。眼睛裡滿是不在乎。但卻是認真地盯著你看。表明正聽著你說話。
尤玏魅不著痕跡地皺了下眉頭。很快又舒展開來。說道:「既然事情都這樣了。那滅大俠和泠吟姑娘是打算等我們副掌門回來商議。還是和我商議?」
滅見尤玏魅已經忍不住把自己拋了出來。便輕笑道:「玏魅。你可是太著急了。」
尤玏魅的眼角抽了抽。這滅是怎麼回事?玏魅。玏魅。這滅口中喊出來的名字怎麼就這麼彆扭。他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但是口中的話語還是很鎮定:「滅大俠。你可知道。你們這一西行。前有狼是後有虎。只有我們鐮刀幫是最安全。」
「唔。這我知道。鐮刀幫地處西域。這雁門關附近可都是你們的人。若我們想逃。可不是隨便就能脫逃了。不過。話說回來。你們安全不安全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們快要大禍臨頭了。」滅又說著不著邊際的話。讓尤玏魅不由地跟著他的話走。
「怎講?」尤玏魅果然上鉤。
滅說道:「你還不知道嗎?那青城派的三人。雖然是奉師命前來的。但是因為我們的事情。中原武林已經做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不管什麼門派請泠吟姑娘回去。都得把所有的秘密公開。然後再商議一同去取鈴鐺。」
尤玏魅沉吟道:「唔。這件事情我聽掌門說過。只不過。那都是中原武林的決定。可與我們鐮刀幫無關。再說了。這泠吟姑娘不是已經答應和我們合作了嗎?鈴鐺我們也不會自己去取。怎麼說也是泠家的秘密。我們一同前去。不是更好?」
「你一個人去。還是鐮刀幫去。」冷不丁。滅丟出了這麼一句話。
這話一出。尤玏魅突然冒了一身冷汗。四週一望。便也靜下心來。之前交代過。現在周圍已經沒有多餘的人在。除開幾個心腹。這話要是被副掌門那邊的人聽到。自己可就麻煩了。
他連忙低聲說道:「滅大俠。明人不說暗話。這件事情既然你點破了窗戶紙。我也就直說了。掌門之死我看是滅大俠所為吧。雖然很狠毒。但。我喜歡。」說完尤玏魅還陰深深地笑上一聲。把在旁邊饒有興趣的泠吟嚇了一跳。
尤玏魅見滅沒什麼反應。忙繼續說道:「滅大俠。我想要這個鐮刀幫掌門之位。你覺得如何?」
「什麼如何?你在說什麼?我可聽不懂。」滅淡定地應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