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人是誰?
密室裡除了斷家小姐和那個神秘人之外,其實還有另外一個人在。這個人是個老者,躺在榻上,一動不動。
神秘人把穿在身上的斗篷脫下,藉著微弱的火光看到,這人赫然是斷天齊。
斷天齊私會斷家小姐?
斷家小姐轉過嬌軀走向一旁,自那已熄火的爐子上的茶壺中,斟了一杯茶,裊裊走回來,十指微顫地雙手捧上:「粗茶一杯,莫怪待慢。」
「不敢!」斷天齊忙道:「謝謝小姐,有勞了。」
斷天齊知書達禮,沒有伸手去接。
斷家小姐把那杯茶放在石榻旁,然後轉望榻上老人,道:「昀叔,斷莊主已對我說明來意,斷莊主只是來向您探詢當年之事。」
榻上老人猛然睜開雙目,那目光,是激動,還夾帶著難言的喜悅,將口數張,卻未能發出一絲聲息。
斷天齊道:「前輩,斷小姐說得不錯,晚輩的來意確實僅止於此,前輩的情形斷小姐亦已對晚輩說過了,前輩請放心,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晚輩不急於一時,如今前輩請讓晚輩看看,究竟前輩是身患何疾,盡快對症下藥,設法療治。」
榻上老人兩眼一睜。
斷家小姐急問道:「斷莊主也擅岐黃?」
斷天齊笑了笑道:「也是跟別人學的,淺薄得很。」斷家小姐哦了一聲,臉上喜悅異采,道:「我怎麼忘了,斷莊主是……」
斷天齊淡然一笑,道:「斷小姐請掀開一角被襖,容我先為前輩把脈。」
斷家小姐移步而前,掀開了被襖一角。被襖掀處,斷天齊眉鋒不由一皺,榻上老人手緊靠著腿,皮包骨,指甲長有數寸,青筋暴現,一點肉都沒有,看上去怕人。
斷天齊未敢怠慢,伸手搭上老人腕脈,手剛落下老人腕脈,臉色立即為之一變。
斷家小姐脫口問道:「斷莊主,怎麼樣,是……」
斷天齊剎時趨於平靜,微一搖頭,沒有說話。斷家小姐嬌靨上滿是焦慮之色,但卻沒有再問。
片刻之後,斷天齊緩緩收回了手,斷家小姐方欲張口。斷天齊已搖頭說道:「斷小姐,容我看完了再說……」
隨即轉望榻上老人,接道:「前輩,請張開嘴讓晚輩看看。」榻上老人張開了嘴。斷天齊俯身看了看,然後點頭說道:「前輩,行了。」榻上老人逐又閉上了嘴。
斷天齊略一沉吟,突然目注榻上老人道:「前輩,這不是任何病症,而是前輩誤食了一種毒藥,使得奇經八脈僵硬所至,前輩以為然否?」
斷家小姐嬌靨顏色一變,尚未接口,榻上老人雙目突然大張。
斷天齊接著說道:「如果晚輩沒有看錯,那麼晚輩再進一步推斷,前輩是被人所害,他之所以這麼做,意在滅口,因為唯有前輩知道他是誰,同時前輩也明白是被他所害,對麼?」
榻上老人又目一閉,老淚又下,跟著身形泛起輕顫。
斷家小姐插口急道:「斷莊主,當真是這樣……」
斷天齊點頭說道:「斷小姐只看前輩反應,便知我一言中的說對了,只是……」搖搖頭,接著說道:「有一點我很不明白。……」
斷家小姐截口道:「什麼事斷莊主不明白?」
斷天齊道:「那害前輩之人,既恐奸謀洩露要滅口,為什麼不置前輩於死地,卻僅使前輩落得這等……」
斷家小姐揚聲說道:「斷莊主,這跟置昀叔於死地,有什麼分別?」
斷天齊說道:「天下有不可治之病,卻沒有不可解之毒,這分明是有意留前輩一命,留前輩一個可愈之希望。」
斷家小姐搖頭說道:「斷莊主知道,只要昀叔—旦解毒,那害令尊之人的奸謀就必然敗露,既如此,他該絕不會這麼做。」
斷天齊道:「而事實上,他留下了機會,留下了希望。」
斷家小姐道:「這怎麼可能?」
斷天齊道:「所以斷某頗為不解,他定然有很大的用意,也許前輩明白那人為什麼這麼做……」
斷家小姐忙轉望榻上老人,道:「昀叔,您知道麼?」
榻上老人睜著眼,只是老淚橫流,可惜沒辦法做更明白一點的表示,甚至於連點頭搖頭都不能。
斷家小姐緩緩垂著頭。斷天齊歎了口氣,道:「看樣子我沒有說錯,前輩自己早就明白了。」
斷家小姐猛抬玉首道:「可是他老人家卻不能……」美目淚光一湧,截然住口。
斷天齊皺著眉頭說道:「斷小姐對前輩當年事,難道一點也不知道麼?」
斷家小姐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昀叔性情孤僻,根本不跟任何人來往。」
斷天齊搖頭說道:「也就因為這樣,叫人無法查得一點蛛絲馬跡。」
斷家小姐沒有說話。
斷天齊忽又說道:「斷小姐可知道昀叔被害之經過?」
斷家小姐搖頭說道:「我只聽說自從無望老人退隱之後,斷龍墓的消息被不知道什麼人揭露出來的時候,昀叔就成了這樣子,當年的事,我只知道是與斷龍墓有關。」
斷天齊點頭說道:「沒錯,事實確實如此,斷小姐可知道昀叔與無望老人發生的事情,是什麼嗎?」
斷家小姐點頭說道:「我事後才聽我的父親說起過,是昀叔在盤龍山邀鬥無望老人。可是昀叔始終就沒離開過斷家堡。」
斷天齊道:「其實江湖曾有傳聞,無望老人那日,曾有一封親筆信送遞給斷家堡,他老人家於信中明白地指出,邀鬥他老人家的,確是前輩,而前輩那日並未赴約。」
斷家小姐道:「斷莊主,可是我並不知道這送信之人……」
斷天齊淡淡笑道:「不瞞斷小姐說,聽說那封信被釘在斷家堡附近一顆樹上,隔了好幾個月才被人發現取下的。」
斷家小姐道:「可是我們斷家堡並不是普通地方,竟不知有人侵入……」
斷天齊道:「斷小姐可否告訴我,在無望老人歸隱之後,前輩沒跟任何人來往過麼?」
斷家小姐搖頭說道:「確實沒有,不過在無望老人歸隱的消息傳出之後,有一天昀叔突然說想要遠遷他處。」
「我見昀叔神色有異,再三追問下,昀叔才說他被人威逼誘出了斷龍墓的消息,為恐那逼他之人殺他滅口,他怕無望老人查知尋仇,所以……」
斷天齊道:「前輩沒告訴姑娘,那逼他之人是誰?」
「沒有!」
「斷小姐也沒問?」
斷家小姐道:「問了,奈何家父不肯說。」
斷天齊皺眉說道:「前輩既有躲避禍之打算,又對自己的侄女,有什麼顧忌的?這真是令人費解的一椿事。」
榻上老人身形顫抖,老臉抽搐,眼淚一直在流。
斷家小姐道:「還有一椿,昀叔性情孤僻,根本不跟任何人來往,為什麼那害人之大奸偏偏找上了昀叔加以利用……」
斷天齊點頭,道:「沒錯,這的確是令人費解,無望老人與前輩之間,毫無瓜葛可言。」
斷家小姐道:「被害的是昀叔,難道說昀叔自己就不知道是被誰所害?」
斷天齊道:「想必不知道,否則無望老人在信上不會不說。
斷家小姐「哦!」地一聲,默然未語,但,突然,她目閃異彩,道:「其實,斷莊主怎麼知道昀叔藏匿在斷家堡裡的?」
斷天齊道:「有人送一封信給我……」
斷家小姐臉色一變,目閃異采,道:「這麼說昀叔的行蹤已被人知道了……」
斷天齊神色立趨平靜,道:「也許並不知道。」
斷家小姐一怔道:「怎麼說?」
「月前有一天我外出,行經長安,在一家酒樓上接獲了一封信,遞交這封信的是酒樓的店小二,他只說那托他送信之人是個黑衣人……」
斷家小姐道:「看不出信又是誰寫的呢?」
斷天齊搖頭道:「是的,完全是看不出,信尾沒有署名。」
「斷莊主可覺得這裡面有蹊蹺。」
斷天齊點頭說道:「我想到了,第一,另外有人知道前輩隱居斷家堡卻不知在斷家堡的何處,第二,他為什麼要通知我,第三,他是誰……」
斷家小姐點頭說道:「這正是我懷疑與不解之處,不過有一點頗為明顯,他跟斷莊主是敵而非友,而且絕對跟昀叔被害有關連。」
「何以見得?」
斷家小姐繼續道:「斷莊主請想,若是友,他不必隱藏自己不在信上署名,他若跟這事無關,又怎會告知斷莊主昀叔的下落呢?」
斷天齊點頭說道:「他不但跟我非友,跟二位恐也非友。」
斷家小姐嬌靨凝霜,道:「還有,他想假斷莊主之手,殺我父女。」
斷天齊搖頭說道:「這倒未必,斷小姐,此人既跟昀叔被害事有關,他若有心殺二位,當初下毒時便可下手,不必候諸今日。」
斷家小姐道:「今日假斷莊主之手,他可以兵不刃血,手不沾血腥。」
斷天齊道:「似這等奸險之人,又何在乎刀劍浴血,手沾血腥。」
斷家小姐呆了一呆,道:「那麼是……」
「我也難解究竟,不過,無論怎麼說,前輩隱居斷家堡已被人察知,我的行蹤亦全在人家耳目中是實。」
斷家小姐突然經神一震,急道:「斷莊主今夜來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