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眼前這個人不但身材矮小,而且一副醜陋險詐的面容更是叫人嚇破了膽。獐頭鼠目不單止,而且居然是沒有下巴的,嘴部的下半部分就這麼癟進去,舌頭耷拉著,不斷朝下滴淌著黏糊糊的口水……
咋一看,好像一個雞蛋給人磕破下半部分,不斷地流出蛋白似的!
我的心臟開始「撲通、」「撲通」地猛烈撞擊我的胸膛,隱隱的有些氣悶,都不知道是緊張過度還是呼吸困難。我見過不少先天畸形的,但是卻從沒見過這種恐怖的面相。我甚至覺得這個人能活得下來就是一個奇跡,因為缺少了下顎這個重要的人體部位,我都搞不清楚他是怎麼呼吸和進食的。
「哼哼,嚇了你一大跳啦?」這個沒有下巴的人又發出那種古怪瘆人的聲音,把我從驚慌之中喚醒。
「笑話……我,我阿二行走江湖多年,什麼沒見過?」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硬撐著頭皮說道,可實在心虛得很。
沒下巴的怪人見我這番鳥樣,輕蔑地笑道:「呵呵,隨便你怎麼說,只要你能老老實實地把六甲金筆交給我,我們不但不殺你,而且還可以為那老頭解毒。」
我扭頭看了看馬臉妖道,只見他一副默認的模樣,心想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於是我深吸一口氣,為自己壯了下膽,然後清清嗓子便答覆道:「就按這位……這位兄台說的辦,你們給解藥,我陪你們去取六甲金筆!」
「記得你發的毒誓。如果違背的話,『不得好死』。」馬臉妖道冷冷地說出這句後,張嘴一吸,氣勁緩緩消失,紅紫不定的長臉也終於恢復了常人的顏色。
「不是不得好死,而是給你活活折磨死吧?」
我心頭悲涼地說道,忽然覺得自己真的很沒用:要是自己本領高強、武功過人的話,完全可以一下子撂倒他倆,然後嚴刑拷打逼出解藥。可現在受制於人,只能選擇先救下歐陽中山,再帶這兩個怪胎去瞎逛,再看能否逮住個機會開溜了。
我只好裝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機械地笑道:「那是,如果你知道我欺騙了你,也不會讓我好死吧?哈哈哈……」
後邊這串色厲內荏的笑聲還沒持續幾秒,就給馬臉妖道冷得刺骨的話語打斷了:「那我會讓你死得很慘,很慘。」
我心頭一凜,再也笑不出半點聲響。
就這樣,我們暫時達成了協議,馬臉妖道掏出一顆深褐色的藥丸,要章神醫立刻將此丸連同奄奄一息的歐陽中山一起泡在溫水中,兩個小時後便可消去一身的囊腫膿皰,驅除腐屍咒的症狀。而我,就得帶他倆去拿根本就不知去向的六甲金筆。
我心想馬臉老道和無頦怪人的目標在於六甲金筆,而不是我和歐陽中山,那估計解藥是真東西。於是我吩咐章神醫盡快治好歐陽中山,然後裝模作樣地叫章神醫給幾顆藥丸作為「一日斷腸香」的解藥,煞有介事地讓這兩位怪胎服下。
最後,我就像一個趕赴刑場的烈士一般,領著馬臉老道和無頦怪人走出了章神醫的醫館外。說實在的,這一趟出門保準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若是給馬臉老道和無頦怪人他倆知道由頭到尾就是一場大騙局,我還不給他們活活給弄死。
看來,是的找個機會逃脫馬臉老道和無頦怪人的魔掌才行。可是,我察覺他們兩人一左一右地將我夾在中間,十分警惕地監視著我,只要我有一點小動作,他們立刻警覺起來,一個個凶神惡煞的殺心驟起,搞得我不得不放棄了逃跑的念頭。
我暗自叫苦,胡思亂想之際,耳畔傳來馬臉妖道那冷酷無情的聲音:「你該不是在故意拖時間吧?快帶我們去取回六甲金筆。」
我心煩氣躁,隨口回了一句「別急呀,這就快到了!」,心頭暗自尋思道這下糟了,就算我真捨得這六甲番的鎮族信物,也找不來六甲金筆了。就在這個窘迫無比的時候,我忽然發現前方,就是橫貫牌坊街的開元路。而老蔣的那家小店,就恰好在這條路的中間。我不確定馬臉老道和無頦怪人之前有沒有見過六甲金筆,腦筋一轉,記起我今早出門帶上的那大串鑰匙裡頭,剛好有老蔣給我用於平時幫忙照看那家小店的鑰匙。
於是,我內心決計先帶他們到店裡坐坐,再隨便在櫃檯裡頭拿根展賣的鍍金古董毛筆,試試能否忽悠過他倆。
馬臉老道和無頦怪人已經在不耐煩地催促了,我現在也沒有其他的好法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主意一打定,我清清嗓子便說道:「二位大爺不要再催了,俗話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嘛!你們看到前頭那家小店沒?我就把六甲金筆藏在店裡面的暗格裡,這就和你們去拿回來!」
「臭小子,不要試圖耍花樣!」無頦怪人用他那特有的瘆人聲音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我的身子不禁又打了一個寒顫。
但此時此刻,演戲只能演全套,我本著「輸人也不能輸陣」的宗旨,大膽地反擊道:「你怕我耍你?這麼怕,還不如這就把我給宰了!只不過,我保準你們別說六甲金筆了,連筆影都尋不著!」
然後徑直大跨步朝前走去。
「抓根雞毛當令箭!」身後的無頦怪人陰惻惻地啐了我一口,卻也只能無可奈何地緊跟著走上來。
老蔣那家小店越來越近了,我的心情卻是越來越沉重:畢竟馬臉老道和無頦怪人也不是吃素的,隨隨便便拿一根鍍金筆就能瞞得過他們的可能性,不亞於這個時候我長了翅膀逃離現場。
「要是給他們拆穿了我的謊言……」我不敢再往下設想,輕歎一口氣,找出那幾根鑰匙,打開了老蔣那家小店的大門。
我還清晰地記得,上回老蔣就是在這裡給人下了馬頭邪蠱,整個小店也給人砸了個稀巴爛。可一打開鎖頭和防盜門,我就驚訝地發現,五個平方不到的小店內,裡外外已經給人徹徹底底清理並修葺一新,無論櫃檯還是展櫃,都是新訂做的,嶄新發亮的玻璃裡頭,還放著一些價格不菲的古董器皿和說不出名的稀罕寶物,顯得氣派非常!
打開老蔣這家小店的大鐵鎖和沉重的防盜門,卻發現裡邊無論是裝潢還是擺設都煥然一新,我登時愣了一愣,倒是從沒見過這家小店原來模樣的馬臉老道和無頦怪人兀自在那大聲催促,生怕我變卦。
我苦笑了一聲,對這兩個怪胎說道:「這不就到了,催什麼催……」
然後眼珠子在櫃檯上瞄了又瞄,探出身子,從櫃檯顯眼的一個玻璃格子中抽出一根金碧輝煌、雕龍畫鳳的鎏金筆,遞到無頦怪人的手上,望了一眼他那怪異可怖的醜臉,吞了吞口水說道:「這位大哥,拿著,這就是『六甲金筆』……」
然後儘管心頭如鹿撞,自己臉上還是不動聲色,一邊搶佔離門口最近的有利位置,一邊兩眼緊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要是無頦怪人一揭穿我的騙局,我立馬多路狂奔,有多遠跑多遠。
看得出來,這兩個怪胎雖然口口聲聲要我交出六甲金筆,可的的確確沒有見過六甲金筆的真容。只見無頦怪人一臉茫然地把那支鎏金筆翻來覆去地看了個遍,卻遲遲不敢確認真偽,那焦急的模樣,活脫脫一隻丑猴撿到一根鐵甘蔗似的無從下口。要不是形勢凶險,我早就笑趴了。
就在我滿以為忽悠到無頦怪人的時候,無頦怪人忽然臉色一變,狠狠地把鎏金筆朝地上一扔,用他那比哭還難聽的瘆人聲音,惱怒無比地朝我說道:「臭小子,敢忽悠我?」
「哪……哪有?」我心頭一慌,但還是色厲內荏地反問道。
「哼哼,」無頦怪人冷笑道,「你說這是六甲金筆?忽悠三歲小孩吧!六甲金筆為六甲番鎮族信物,法力無邊,神聖無比,怎麼可能為『寶毫莊』所制?」
「該死的『寶毫莊』啊,他女馬的專門搞贗品的地下作坊,片片非要弄個什麼破商標印記,這下,可把我坑進去啦!」
我氣得直跺腳,可身子卻悄悄往外挪,正準備閃人的時候,後衣領一緊,身子一輕,不由自主地給人一下子提起!
我心頭一沉,才暗道一句「不妙!」,身後就飄來馬臉妖道那冰冷無情的聲音:「我說過,在我們面前耍花樣,你會死的很慘,很慘。」
尤其最後那兩個「很慘」,說得怨毒無比,駭得我全身一激靈,汗毛悉數倒豎起來!
我就這樣像店裡邊的燒鵝似的給吊在那裡,隨時都可能給馬臉妖道碎屍萬段,急得我伸出手指,胡亂地瞎扯道:「馬大爺,我……我逗你玩的,千萬別生氣,千萬別生氣!那六甲金筆,就在這,就在……這,這啊!」
心慌意亂的我一邊說著,還一邊用手指往小店展櫃裡頭的管狀物體一陣亂戳,妄圖分散這兩位怪胎的吸引力。不知道這麼做是不是徒勞無功的,但是我還是心存僥倖地做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