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喂小煩喝下這只色彩艷麗的蛤蟆身上的……的黏液?」
我看了看老豬手上的這只紫紅色的蛤蟆,又瞧了瞧小煩,覺得有些難以置信。
老豬卻煩躁地叫嚷著:「我剛才和蛤蟆王交流探討過這個嚴肅的問題了,它說幫我們帶路自然不在話下,但是必須先蘀我們清除體內的淤毒。但是小煩因為吸入太多褐黃毒氣,非蛤蟆後不能解也。」
「蛤蟆後?就是這只紅蟆?」我指著老豬手裡攥住的那隻小蛤蟆說道。
「廢話少說,救人要緊!快幫我撬開小煩的嘴!」老豬焦急地催促著我,一副極為不耐煩的模樣。
「行不行的哇……」我嘴裡小聲嘀咕著,可是都到了這個時候,甭管老豬靠不靠得住,也只能病急亂投醫了。我小心翼翼地扶起小煩,駭然發現一直不省人事的她原本俏麗玲瓏的臉龐已是異常的蠟黃,呼吸更是時斷時續,顯然已經快屆油燈枯竭之境。
我更加不敢有一絲怠慢,費了好大力氣把她那緊緊咬合的牙關撬開,老豬立刻把那只紅裡透紫的小蛤蟆送到她嘴上。
「蛤蟆娘娘,我的朋友有難,需要你的腺液救命,請你發發慈悲吧!」老豬嘴裡唸唸有詞地說道。
說來也,小紅蟆像聽得懂人話一樣,「嘎嘎」回應了兩聲,然後就有墨鸀的液體從它紅色的皮膚滲出,而且越來越多,不一小會就「嘀嗒」、「嘀嗒」地往小煩嘴裡滴落。我看得心驚肉跳的,但是瞅著老豬一本正經的模樣,心頭想到事到如此,也只能押寶在這懂得所謂「蛤蟆神功」的傢伙身上了,但願有跡發生!
此刻老豬忽然俯低身子,恭恭敬敬地把小紅蟆放在地上,又蹲在地上撅起屁股,朝它「呱呱」、「咯咯」地講了一堆叫人費解的蛤蟆語,然後才站直腰身,一邊拍著雙手一邊衝我笑道:「小煩應該無大礙了。」
「真的假的?」我聽到老豬這輕描淡寫的話語,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那你還能怎麼著?」老豬一副看不起我的鄙視樣。
我頓時舌頭打結,無話可講。
這個時候,一個肉皮球滾到老豬腳邊,我定睛一看,原來是最先前來的那只渾身遍佈黑刺的大蛤蟆。
「蛤蟆王,探明道路啦?那有勞你,幫我帶路行不?」老豬雙手作揖道。
大蛤蟆「呼哧呼哧」地鼓起了氣球般的腮幫,然後又蹦跳著叫了幾聲,一時間,所有的蛤蟆都齊聲地叫了起來,匯成的蛙鳴響徹了整個迷宮通道,震得我耳膜隱隱作痛。
正當我對此異象有些錯愕的時候,忽然聽到整個迷宮之中,極為飄渺地傳來一陣回音,像是一位老人在發怒,又像是一個小孩在耍賴,總之久久地迴盪在黝黑深遠的通道的每一個角落,讓人油然生出一種詭異的感覺。
大蛤蟆把腮幫鼓得更漲了,一直膨脹到它身子大上一倍,看上去就像一個畸形的燈籠。只聽到昏暗之中,它朝遠處「雞兒瓜」、「雞兒瓜」地發出短促響亮、節奏明快的叫聲,像是在示威,又像是抗議,更像是在討價還價。
我皺著眉頭把耳朵都捂上了,不經意間看到老豬,只見他這個時候也是眉頭緊蹙,神色凜然,牙關緊咬地緊張注視著前方的那片黑暗,似乎從這異的對話中聽到一些什麼不同尋常的東西。
忽然整個迷宮都微微地顫抖起來,空氣中頓時飄揚起無數的小沙石,迷迷濛濛的一大片,有點類似於小地震的感覺。但是與小地震不同的是,我從這迷宮的異動中,分明聽到了類似於梟獸低鳴的怒吼!
這陣如同悶雷的低吼,帶著無邊的威脅氣息,聽得我腿腳酥軟,差點就狼狽地跌坐到地上!
可大蛤蟆毫不示弱,「咕咕咕」地像鴿子般怪叫了幾聲,霎時間身子又脹大了不少。與此同時,在蛤蟆王這幾聲「咕咕咕」叫喚下,像得到命令似的,遍佈迷宮通道的蛤蟆群集體做出一個邪魅的舉動:就是全部不約而同地往蛤蟆王身上撲去,然後緊緊地抱成一團,越抱越多,最後竟成了一個飯桌大小的蛤蟆球!
見到此等場景,我真個是呆若木雞,倒吸了一口涼氣,驚愕失色地看著這個碩大的蛤蟆球朝前緩緩地滾去。
老豬卻立馬把手電筒塞到我手中,然後利索地背起了仍舊昏睡在地上的小煩,高聲朝我急切地催促道:「還傻站在那幹什麼?快些跟著走哇!」
然後屁顛屁顛地跟在這個不斷移動的蛤蟆球後頭,頭也不回。
此時此刻,手足無措的我也只能對老豬的話言從計聽了,心裡想著自己怎麼走也是白搭,橫豎也是死,還不如跟著蛤蟆王走出這迷宮吧!
疼下決心的我再也沒有任何異議,一心一意和老豬追著蛤蟆球,慢慢地朝迷宮深處進發。然而,那來自迷宮深處的低吼漸見恢宏,通道的顫抖也愈加激烈,頂上的沙土「簌簌」地掉落在我的頭髮上,甚至迷到眼睛裡邊,讓我有些舉步維艱。
我又側眼看了看一旁的老豬,只見他滿頭大汗,也不見得好過到哪裡去,估計心裡也是裝著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的樣子。見到此狀,我只好吞了吞口水,扭頭望著前方無盡的黑暗,心裡惴惴不安,心臟「撲通」、「撲通」地跳著,劇烈地撞擊著胸膛,不知不覺間竟疼了起來。
就這樣跟著蛤蟆球走了不知道多久,總之我也不知道在幽暗漫長的迷宮通道裡蜿蜒曲折了多少路途,只知道悶頭拐來拐去的,有的時候筆直向前,有的時候迂迴包抄,有的時候甚至掉頭往後,就在我有些懷疑這個迷宮是不是沒有盡頭的時候,忽然發現,原本充斥耳畔的詭異低吼聲在剎那間消失了。
我心頭一凜,赫然發現走在前頭的老豬已經停下了腳步,探頭一瞅,那個蛤蟆球也忽然定在那裡不動了。
再往前張望,橫隔在我們前方的,居然是一堵結結實實的……
牆!
我差點就哭了:鬧了半天,還不是找不到出路?
我只好苦澀地在心頭歎道:「蛤蟆爺爺,你這不是耍我啊……」
就在我心頭十分沮喪的時候,老豬忽然開口打破了這短暫的寧靜:「阿二,你用電筒照照這,快!看看這上頭寫著什麼?」
我眼前一亮,立刻應了一句「好勒!」,然後跨步上前,用手電筒對著眼前的這堵牆照了起來。
「銅蛇鐵狗任爭餐,永墮奈河無出路……回頭是岸?!」我和老豬赫然看到這幾個大字鑲嵌在石牆之上,字體和外邊的石碑銘文極為相似,明顯出自同一個人之手,可蘊含十分濃重的殺氣,看在眼裡極為不舒服,就像有人用刀子架在你脖子上逼著你看一般。
看著這幾行字,我和老豬不免有些錯愕,我更是搖頭對老豬說道:「都到這裡來了,還要我們回頭?如果懂得穿牆術的話,我這就大搖大擺地穿過去,還怕那邊有……嗯……什麼『銅蛇鐵狗』不成?」
老豬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只是默默地把小煩托付給我背著,忽地把身子一低,緊緊抱住了那個群蟆聚成的蛤蟆球!
看到此狀,我驚得猶如頭頂炸了個響雷,像一截爛木頭般戳在那裡動彈不得,只得愣愣地看著老豬把身子深深陷入蛤蟆球中,甚至連他那個大腦袋,都埋進滿是醜陋疣粒、粘稠黏液的蛤蟆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