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兩眼順著浩浩蕩蕩的江面望去,只見一片漂浮的枯黃稻草桿中,原本神奇地駐立江面之上的渡邊雲子,已經隨著這聲巨響,如同伏波仙子般懸浮在江面上!
渡邊雲子雖然雙目依舊緊閉,嘴唇還是發紫,可那佈滿鮮紅曼珠沙華花的綽約身澗,掩映著近處碎銀珠子般紛飛的水珠簾幕,遠處那噴薄而下的金色夕陽,幻化為一幅色彩斑斕、讓人動魄驚心的畫面,不禁讓我瞠口結舌而又目不轉睛。
「怎麼雲子她一會就佇立在江面,一會竟又懸浮在半空呢?莫非人死了就能羽化登仙,上天遁地?」我面對眼前這一幕,也是一時楞得出神。
不料,當四濺的水簾褪去的時候,我駭然發現,原來渡邊雲子不是懸浮在半空中,而是屹立在一根碩大的黑柱之上!
好傢伙!這根黑柱,足足有一張吃飯桌般大小,表面粗糙不平,顏色混黑似皂,而且似乎有著特殊奇怪的花紋……
「啊!這……」
我忽然醒悟到:「這種花紋,不是和剛才那隻大龜身上圖案相似麼?」
就在此時,渡邊雲子竟頂著江面上越吹越猛的凌冽冬風,朝我這個方向慢悠悠地轉來,只見她依然雙目緊閉,可兩腳和身體卻沒有絲毫動作,就像憑空自轉一樣。
還沒等我對此異動回過神來,一雙輪胎般大小的巨眼無聲無息地盯上了我,帶著藐視眾生和煩躁不安的傲然神色——一種極為熟悉的恐懼感覺瞬間爬遍了我的全身,不知道是這眼神太凌厲,還是一月的江水過於嚴寒,我瑟瑟發抖,幾乎連不停踩水的腳都有些抽筋的感覺了……
這,正是在船艙前看到的那只巨龜的腦袋呀!
我說呢,渡邊雲子怎麼可能不靠外界的力量,就這麼輕易地站立在江面之上,懸浮在半空之中!
原來,她一直都矗立在這只凶殘暴虐的巨龜的頭頂上邊!
「這怎麼做到的?巨龜就願意讓雲子這麼站在大頭上邊?巨龜一點都不難受嗎?難道它就願意做一隻乖乖的寵物,不發飆麼?」我一想到第一次在船艙前頭遭遇巨龜的情形,心頭就一陣發毛。
巨龜雖然極為桀驁不馴,可此時此刻,卻溫馴得如同小女生般,安安靜靜地用頭馱著身披血紅曼珠沙華花的渡邊雲子,只是用如同大燈泡的雙眼盯住我。咋一看,長滿鮮紅曼珠沙華花瓣的渡邊雲子猶如巨**上的一朵肉冠,顯得極為詭異邪魅。
而兀自在江中踩水的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巨**上的渡邊雲子乾著急,卻的的確確是無計可施。先別說渡邊雲子高高地盤踞在巨龜的頭頂,只怕這個時候我稍有不敬之舉,那血盆大口立刻便會把我生吞活剝了。
「我的乖乖呀,要怎麼才能把生死未卜、雙目緊閉的渡邊雲子『請』下來呀?」我急得焦頭爛額了,不料這個當兒,我的左腳忽地莫名一震,然後整個身子斜斜地朝那個方向沉入水底!
蒙頭蒙腦的我心頭一驚,霎時間已經不由分說地喝了一大口江水。好不容易又掙到江面透了口氣,心裡駭道:「這怎麼回事?腳給什麼纏繞了?是不是絆到水裡柔韌的水草啦?」
可我的身子往下鑽的力道不減,而且有越來越強的趨勢,這讓我心頭一陣發毛,立刻埋頭往左腳方位望去。
可是就是這麼匆匆的一瞥,就讓我馬上毛骨悚然了起來!
我看到就在我左腳所在的水底不深處,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無端端多了一個毫無表情的醜陋大臉,在粼粼的波光中,顯得既猙獰,又陰森,猶如傳說中的水鬼一般!
這冬瓜似的畸形腦袋,這空洞無神的大眼,這深深塌陷的鼻子,黝黑細長的耳毛,還有那個醜陋的覆船形大嘴,不正是先在第一具「狗碰」薄棺材裡邊凍成冰塊、後在船艙裡上人下冰的「活死屍」——毛耳醜臉人麼?
此刻,這張面目呆滯的醜臉凍結下半身的冰塊已漸見融化,但還掛著殘留的冰凌,尤為完全解封。而「活死屍」毛耳醜臉人的上半身的雙手卻緊緊地摟住我的左腳,猶如溺水的人抱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抱不放,就算我用力蹬著踢著,還是不能擺脫!
我終於全明白過來了:「要命!原來巨龜剛才猛地潛入水底,不僅打翻了一船艙的稻草桿和三具『狗碰』薄棺材,而且連一黑一白的兩具『活死屍』都被倒灌而入的江水傾入江裡!」
我在心裡叫苦不迭道:「掉入刺骨江水裡邊的毛耳醜臉人雖然是一具『活死屍』,完全喪失了思考能力,可倒霉的是它竟鬼斧神差地漂浮到我的正下方,於是本著嗜血噬肉的本能,就死死抱住我的左腳不放啦!」
這個時候正是一月份,我的全身浸泡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體溫開始下降,導致渾身起了不少雞皮疙瘩、體力極度消耗不說,更要命的是我發現往下的力道越來越強,受困的左腳越來越重,整個人已經無法繼續先前那樣,持續踩水浮於江面。
「骨碌……靠,我……骨碌骨碌……呸!呸!呸!」我方寸大亂,心神不定之時已三番幾次給拉入江水中,嗆得我喝下不少江水,鼻口酸脹之時,大腦也開始缺氧,感到有些昏迷了。
「不是吧?我阿二向來洪福齊天,一路有貴人相助,莫非這次就這麼栽在一個活人都不算是的喪屍手上?也太沒天理了?」我正在心頭焦急如焚地苦思對策,不料整個人已經完全沉沒在江水之下了。
遭受沒頂之災的我慌慌張張地閉著口中的一口氣,已經不顧猶自下沉的身子,手腳並用地掰著毛耳醜臉人的手指,企圖撬開巨手逃生。可叫人萬分無奈的是,毛耳醜臉人從生前到現在淪為喪屍時,力氣還是那麼勁道,就算我怎麼費勁氣力,卻怎麼也掙脫不了他那雙怪手!
屋漏又逢連陰雨,毛耳醜臉人忽然張開大嘴,如同野獸般狠狠地咬了我的左腳一口!
「媽呀!」劇烈的疼痛激得我觸電般地一抖,嘴裡的氣一不留神全部從口中溜出殆盡,本來就遍體鱗傷、疲憊不堪的我再也支撐不下去,全身酥麻無力,手腳再也動彈不得,眼看就要活生生溺死在這韓江的水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