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火苗上躥下跳,燒得房梁欄杆辟啪亂響,不斷竄起的濃煙瀰漫四周,漫天蓋地的火光把半邊天幕都照亮了。
我面對眼前不斷蔓延的火勢,著實摸不準自己該不該進去瞧瞧是否真的有東西掉在裡頭。然而眼睛亂瞄之際,忽然看到正門牌匾上的「敕」三個藍底金漆大字,忽然在繚繞濃密的煙霧中放射出一種說不出感覺的奇異光彩。
「豁出去了,反正也是……也是穿越,進去搶個東西就出來——但願那長鬍子沒有坑我!」想到這,我咬咬牙,飛身跑入火海中。
一進入敕,我便被當前的場景嚇傻了:木桌木凳、櫃、窗台欄杆,凡是能點燃的東西此刻都成為祝融的獵物;呼呼的駭人聲響,叫人搞不清楚究竟是火聲還是風聲,直教人心頭發毛;而那熏人濃煙夾雜高溫,燎得我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我畏縮不前時,忽然眼睛透過通往二樓的樓梯的縫隙,察覺到我剛才所處的二樓上,又出現那種說不出感覺的璀璨異彩。
我猛吸一口氣,「登登登」踏著被火燒得脆響的樓梯,箭一般衝上了二樓。
竄上來後才發現,半個時辰不到的光景,這祥和溫馨、古香古色的讀書處所已化為烈焰騰空、濃煙翻滾的凶險之地。遲疑那麼一瞬,我的外衣立馬被熾熱的火舌和紛飛的火星穿了幾個黑洞,驚得我即刻脫下來,重重摔在地上。
我一邊緊皺眉頭捂著口鼻,一邊艱難地透過火海厚煙搜索目標,突然發現就在我先前看到的那書桌邊上,有一個漆金描畫的四方木箱,而就是透過此木箱對開櫃門的縫隙,那種掩蓋不住的奪目異彩宣洩而出,叫人咋舌稱奇。
「長鬍子果然沒有訛我,原來這裡居然藏有寶物!管他是不是我的,有啥用途,拿走了再說!」我心道,馬上奔到箱前,蹲下身子,不假思索地伸手過去。
就當迫不及待的我正欲打開箱門,一睹「我的東西」的廬山真面目時,剎那間聽到頭頂上傳來「嘎啦嘎啦」的一陣連綿怪響。
我迅速抬頭望去,眼前的景象讓我即刻魂飛魄散:房頂一根焦黑的大梁,在烈火的燃燒下已經支撐不住,正朝下掉落!
半蹲在地的我此刻再想躲避也來不及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兀自飄灑火星、騰起白煙的大梁照頭砸來!
「完了!」我大喊一句,這當頭的重擊讓我瞬間喪失了意識……
……
我死了沒?
這是地獄麼?
又一次睜開雙眼的我,在確定自己依然倖存之後,重新用不安的心情觀察身邊的一景一物。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處焦黑殘破的屋頂,呼嘯的東風夾雜點點雨絲,透過一個大洞毫不客氣地鞭打我的臉頰。
我這才發現,自己仰面躺倒在一處焦黑頹屋之內。環視左右,到處是殘垣斷壁,焦牆破瓦。
難道這就是火魔肆虐過後的敕?
我怎麼這麼好彩,沒有葬身火海?
我掙扎一下,正想用左手撐起身子,忽然感到左肩一陣劇痛,疼得我忙不迭地用右手一捂,又扯得腹部撕心裂肺的巨疼。
我心驚膽戰地低頭一看,左肩的鎖骨已經刺穿皮肉,成一個「△」形的尖頂模樣,而腹部的鮮血又滲出薄衣之外,疼得我又打了個冷戰。
我又發現,原本穿在自己身上的外衣,此時此刻卻不見了,難怪我感到冰冷刺骨。我用右手撐起自己,勉強站立起來,發現在這些廢墟之中,竟有一些已經暗黃的枯草和仍然青翠的苔蘚,告訴我此地的歷史和歲月。
「這地方雖然破敝頹唐,但貌似已經有一段時光,看來不是剛剛被大鬍子燒為灰燼的敕。」我強忍疼痛,心裡暗自揣度。
「而且身上的傷勢,貌似是……是那晚和易容人、毛耳醜臉人搏命時留下的。看來,我又回到現實,難道……難道『美髯將軍騎馬,星夜火燒』,只是南柯一夢?」我又想到。
鑒於自己一向有做白日夢古怪夢大噩夢的前科,我判定自己剛才肯定是在夢境之中。
直到我看到身旁地上,我的那件白色外衣已經燒成黑灰,只剩下幾塊殘留的布料時,全身的冷汗驟然間淋漓而出。
見……見鬼!
這衣服不是……不是給夢中敕上的火苗所燒的麼?
怎麼現實中,也化為灰燼?
這種現實與夢境難辨的交錯感讓我的心「撲通撲通」跳了起來,一下子都不知道自己處在何處——霎時間,一種迷離詭異的感覺湧現在我的心尖,壓得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但是我很快又回憶起,就在我夢入前,渡邊雲子生死未卜,老蔣又神奇出現。
我的心一念及渡邊雲子,忽然又有一種複雜的思緒蕩漾不停:是一種飽含甜蜜、又摻有苦澀的心情,是一種生死攸關奮不顧身的給予,也是一種患難之中互相托付的果敢,更是一種為其生死與否的迫切擔憂和焦炙思量。
然後轉念想到老蔣,又感到絲絲不妥:他出現後,打敗了易容人和毛耳醜臉人了嗎?然後他救下渡邊雲子和我麼?但是為何我會孤身一人躺在這個破屋裡邊?他們人又在何方?
一切,似乎都是一個謎,一個剪不斷、理還亂的巨大謎團。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慢慢強自忍住幾乎令我散架的疼痛,踉踉蹌蹌地走出這廢墟。
抬眼望去,居然是一方天井,雖說是冬天,卻冒著逼人眼的新綠。
天井四周是垂脊由紅階磚鋪砌而成的矮牆,牆角雜亂無章地堆著一筐又一筐的陶瓷雕塑、廢紙廢報和殘損傢俱。矮牆之上是老舊的梁棟,再往上便是覆蓋著墨青瓦片的屋頂,幾根狗尾巴草正瑟瑟隨風搖曳。
此處竟是一片老宅?
可我無心糾結於這是何地,而是繼續往前邊走去。穿過天井後的走廊,我來到一個寬敞的中廳,這裡依舊凋敝,腐朽的木板牆斑駁不堪,暗紅的地磚很顯年代,但是明顯多了不少現代生活的氣息,角落裡洗衣機、三輪車、破沙發、遮陽傘等雜物放滿一堆。
我眉頭緊蹙,有些不耐煩地穿過這個中廳,誰知眼睛忽然瞄到大堂正中供奉的那幅畫像,全身冷汗立即流了下來!
畫像中人身長九尺,髯長二尺,面若重棗,唇若塗脂,丹鳳眼、臥蠶眉,反手握著一把青龍偃月刀,顯得威風凜凜……
夢境中的那位美髯將軍,居然就在這幅畫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