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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斯不過是楚國一小吏,深知在由世家大族把持的楚國沒有他的用武之地,這才不得不背井離鄉,前來秦國。他雖然很得秦異人欣賞,被秦國重用,可是,他畢竟還很年輕,是後生,比他了得的大有人在。
他萬萬沒有想到,傳國玉璽上題字一事竟然落到他頭上,此時的李斯一臉的震驚,只覺腦中嗡嗡直響,如同萬鑼齊鳴似的。
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太過震驚了。
傳國玉璽是何等之重要,他不會想不到,不比九鼎份量差。他若在上面題字,他就能名垂傳古,史冊留芳了,人生若此,夫復何憾?
「呵呵。」秦昭王把李斯那吃驚樣兒看在眼裡,既是欣賞,又是享受。
欣賞的是,有李斯這樣的後起之秀,秦國後繼有人。享受的是,作為國君,就不就是掌控他人的生死榮辱嗎?能讓李斯如此感到榮幸,這正是帝王的成功。
「呵呵!」荀子是李斯的老師,李斯被選中題寫傳國玉璽,荀子與有榮焉,大是欣慰。
公孫龍子把荀子的欣慰模樣兒看在眼裡,大是艷慕,自己怎生沒有收李斯這樣了得的學生呢?
「和氏璧,來!」秦昭王笑瞇瞇的傳旨。
傳國器是他稱帝的最為重要信物,也是他稱帝的最後一關,如今,萬事俱備了,只欠雕刻了。只要雕刻成功,他就可以稱帝了,成就無上「帝業」。
立時有內侍捧著一個描金匣子,呈給秦昭王。
秦昭王接在手裡,先是在描金匣子上摸索,然後打開,只見一片柔和的玉光出現。讓人生中舒適之感。
和氏璧大名天下傳,名動千古,秦異人是如雷貫耳,就是沒有親眼見過,此時即將見識和氏璧,忙瞪圓眼睛,生怕錯過一個細節。
如秦異人這般心態的人很多,就是范睢、白起、樂毅、荀子、公孫龍子、黃石公、韓非、李斯和蔡澤他們只是聞和氏璧之名,卻未見過和氏璧。無不是瞪圓眼睛,死盯著。
秦昭王小心翼翼的從匣子裡捧出一塊美玉。美玉一出,秦異人只覺眼前一亮,一種說不出的美感襲來,讓他渾身舒暢。
「和氏璧不愧是和氏璧!」秦異人大是感慨。
光是看看就讓人渾身舒暢。這是何等了得的美玉了。來到戰國時代,秦異人見過的美玉何其多也,就未有一塊能有如此功效,能給人如此享受的感覺。
「好玉!」
「卞和真神人也!」
范睢、白起、樂毅他們看在眼裡,渾身舒暢,大聲讚揚。
和氏璧是由楚國著名的玉工卞和發現,他認為石中有驚世美玉。卻是無人信他。不僅不信他,他還遭了無妄之災,身受酷刑。後來,歷經波折。終於剖石得玉,才有和氏璧。
「當年,寡人為了此璧,是費盡心機。卻是給藺卿壞了好事,沒有得手。如今。和氏璧終於是大秦的了!」秦昭王一雙乾枯的手在和氏璧上撫摸著,如同在撫摸情人光滑的肌膚似的,一臉的陶醉。
他說的是「完璧歸趙」之事,要不是藺相如的話,這和氏璧早就成了秦國之物。如今,捧著和氏璧,當年與藺相如鬥智鬥勇的情景浮現在腦海,秦昭王大是感慨。
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藺相如,秦昭王又是欣慰。
正是因為兩人當年鬥智鬥勇,他吃了藺相如的虧,這才對藺相如又恨又佩。如今,藺相如這個讓他痛恨之人已經成了秦國的重臣,他是說不出的欣慰。
「和氏璧害苦的不僅僅是卞和,還有張儀。」秦昭王撫摸著和氏璧,更是感慨萬端。
和氏璧第一個害苦的人就是著名的玉工卞和,其次就是張儀了。張儀因為和氏璧,差點被活活打死。
這事要從張儀學成下山說起。張儀和蘇秦同為著名隱士鬼谷子的學生,二人交好,同習縱橫之道,學成下山後,二人共說大志,蘇秦首選之國是秦國,他要入秦出仕。張儀當時無意於秦,他要在山東出仕。
張儀回到老家大梁後,找了些關係,想要見魏惠王,想效力於父母之邦。張儀時運不濟,見魏惠王這天正好遇到孟子,孟子是一學霸,把張儀的縱橫之道說得一無是處,還出言不遜,痛斥張儀。
張儀怒了,當即罵孟子是「東門裡娼」,氣得孟子當場吐血。魏惠王是一玩樂君主,沒有從這事中品出另外的意思,他怕得罪了孟子,就把張儀轟走了。
自此以後,張儀就不能在魏國出仕了,只能遠走他邦。此時的張儀還沒有入秦的想法,他想既然魏國不用他,他就在山東列國去看看。先是去了齊國,齊威王隆重迎接他,理由是能氣得憑一張利口走天下的孟子吐血,此人必是了得,席間,兩人相談甚歡,齊威王有意要重用張儀,張儀也同意在齊國出仕。
只是因為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張儀離開了齊國,去了楚國,準備在楚國出仕。就在楚國期間,張儀遭受了他人生中最大的危機,差點死在楚國。
來到楚國之後,張儀為了生存,就投在楚國令尹昭陽門下當一食客。一次飲酒時,昭陽拿出和氏璧來欣賞,說到底,就是想以此來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
酒酣耳熱之際,和氏璧竟然不見了,找來找去找不著,就賴在張儀身上,原因卻是張儀最窮了,他不盜璧誰盜璧?
這理由真是夠操蛋的了,然而,昭陽這豬頭竟然信了,命人把張儀抓起來毒打。張儀寧死不屈,差點被打死。
遭受如此毒打,張儀都沒有認,昭陽估摸著可能是搞錯了,就放了張儀。張儀回到住處,他的妻子就埋怨他,有事無事的惹事。這下好了,差點把命都丟了。
張儀卻是不在乎,指著自己的嘴,說了一句流傳千古的名言「視吾舌尚在乎」。其妻看了看,說「在」。張儀傲然說「足矣」。
後來,張儀入秦,被秦惠文王拜為丞相,憑借三寸不爛之舌縱橫天下,激盪風雲數十載。那是何等的了得。
當然,楚國也因為昭陽誣蔑張儀一事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楚懷王被張儀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騙,最後還客死於秦國。
張儀之復仇快意若斯,與范睢復仇相比並不差。
張儀受辱之事。是非常有名的一件事,對於秦國來說,更是人人皆知,因為要不是張儀的話,蘇秦的合縱還真能困死秦國。是以,秦人對張儀特別敬重。
一見到和氏璧,秦昭王就想起了這段故事。不由得大為感慨。
「張儀之報楚,與范睢之復仇,皆為天下士之痛也!」范睢有過與張儀相似的經歷,聽了秦昭王的話。大是感慨。
「然也!」樂毅、白起、藺相如他們齊聲贊同這話。
張儀和范睢都是盤盤大才,竟有如此屈辱的經歷,這是天下士之痛,誰能不感慨?
「這也意味著山東之地失人才。大秦方能得人才,這是大秦強盛的原因所在!」秦異人也是感慨。只是他的感慨之言更加有深意。
「沒錯,王太孫此言極是!」范睢大聲附和,道:「張儀與范睢皆魏國大梁人,本有心效力於父母之邦,奈何父母之邦不納。不僅不納,還有性命之憂,不得不遠走他邦,此誠山東士子之痛也!」
這種感受最為深刻的非范睢莫屬了,因為他本人就有過如此沉痛的經歷,他最有發言權。
戰國時代,魏國的人才最多,然而,就沒有幾人能為魏國所用,大多遠走他邦了。諸如商鞅、孫臏、張儀、范睢,還有尉繚,魏國能用者只有李悝、龐涓和吳起這三人了。在這三人中,能有始有終者,只有李悝和龐涓了。至於吳起,用而不終,最終被逼得離開了魏國。
因此,時人送了魏國一句諷刺之言「魏才人用」。
一塊和氏璧,卻引起了眾人的共鳴,不得不大發感慨。
「如今,和氏璧歸秦,這也就意味著天下將一。容天下一統之後,大秦一定不讓天下士子再有此痛!」秦昭王豪氣萬千的道。
這不是吹牛,秦昭王還真有這種底氣。自秦孝公開始,秦國就沒有埋沒過人才,秦國所用的人才都是山東之地不能用的人才。這些人才在山東之地沒僅沒有用武之地不說,有不少人有著屈辱的經歷,更有人差點送命。
而他們到了秦國,卻是被重用,被委以重任。
「來,李斯,你來寫。」秦昭王把手中的和氏璧遞給李斯。
秦昭王親手遞來,這又令李斯大為激動。
然而,還有讓李斯更加激動的,那就是秦昭王親自為他研墨。
秦昭王貴為一國之君,親手為李斯研墨,就是說秦昭王為他打下手,這是何等的榮耀?要是說出去的話,一定會艷慕死很多人。
「寡人的字不如你,不能在傳國玉璽上題字,就沾你的光,為你研墨了。後人提起這事,一定會提到寡人吧?」秦異人半調侃半說笑。
「呵呵。」秦異人他們萬萬沒有想到,秦昭王還有如此調皮的一面,無不是大笑。
這也難怪,傳國玉璽一成,秦昭王就能稱帝了,成就「帝業」,他的心情非常之好,親手研墨又何足怪?
李斯深吸一口氣,飽醮濃墨,揮毫而就,一氣呵成。
「呼!」放下手中筆,李斯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渾身一鬆,彷彿千斤重擔卸下似的。
「這……比起適才的字更好了!」秦昭王一陣打量,驚喜的叫嚷起來。
秦異人他們伸長脖子一瞧,秦昭王沒說假話,這次李斯寫的字比起適才要好上三分。
「臣心中一激動,倍感精神,有一股不得不洩的精氣神,這字自然要好上數分。」題詞寫字,也需要神來之作的,比如王羲之的《蘭亭序》,那是中國書法史上的巔峰之作,而王羲之一輩子也只有在蘭亭喝醉了酒這一次達到這種境界。
李斯眼下的情形與此相類,要這字不好上數分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