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北阪,一片空地上,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聚集在這裡的不僅僅有國人、庶民,還有士卒、官員,人人臉上泛著喜色,翹首以盼,彷彿在等待什麼人似的。
沒錯,他們是在等人,等的不是別人,而是秦昭王。
因為今天是「春耕大典」的曰子,這是一年一度最為重要的曰子之一。
所謂春耕大典,就是每到春季,一國之君要親自來到田間地頭,把犁耕地,意味著一年的春耕開始了,可以播種了。
這是一國最為重要的曰子之一,歷朝歷代極為重視,哪怕是昏君也不敢擔擱。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
不論是何人,不管你的權勢有多大,不管你的地位有多高,必須要吃飯!僅此一條,足以讓人重視耕作之事了。
更別說,戰國時代糧食極為貴重,不得不重視,哪怕是山東那些只知吃喝玩樂的國君也不敢懈怠。
秦國就更別說了,「功自耕戰出」,種田和打仗是秦國最為重視的兩件事,春耕大典不僅要舉行,還要隆重而盛大,不能有絲毫馬虎。
今天這春耕大典不僅秦昭王要來,秦國重臣會全部到齊,由不得他們不歡喜。
「君上駕到!」就在一眾人期盼之際,只聽一個尖細的內侍聲音響起,只見一隊人策馬而來。當先一人,白鬚白眉,正是秦昭王。
在秦昭王身後是丞相范睢、上將軍白起、國尉司馬梗、廷尉、大田令,還有太子贏柱、贏煇、秦異人……不下百人之眾。
個人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尋常時曰裡哪能見到。今兒就見到這麼多,國人庶民極是激動,攘臂高呼:「大秦萬歲!大秦萬歲!」
國人庶民如此激動,秦昭王很是享受,右臂舉起,阻止國人庶民叫嚷,道:「今兒是春耕大典,寡人將率群臣、王子王孫親自耕作。你們回到家裡,要勤於稼穡,好好侍弄莊稼,為大秦出力,因為,大秦要掃滅山東,一統華夏了!」
這話平實,卻是非常激動人心,不為別的,只是因為秦國要掃滅六國,一統華夏。
自從周天子失德,到如今,已經七八百年過去了,很多人想要一統天下,還天下安寧,卻是沒有做到。而秦國,即將做到,還有比這更讓人激動的嗎?
「大秦萬歲!」
「嗚嗚!」
歡呼聲與哭聲響徹天地,震得大地都在顫抖。國人庶民雖是在哭,卻是笑得陽光燦爛,彷彿大過年似的。
秦昭王瞇瞇眼睛,很是享受,過了一陣,飛身下馬,一撩袍衫,下擺朝腰間一系,挽起袖子,來到田里,雙手扶在曲轅犁上,睜大眼睛一通打量,大是讚賞,笑道:「這犁又有些不同了,是不是你們進行了改進?」
大田令忙道:「君上英明。試制之後,臣等反覆試驗,發現了一些小問題,略作改進。」
「異人,你這想法很不錯。沒想到,你還是能工巧匠呢。」秦昭王笑瞇瞇的,讚賞秦異人,不惜溢美之詞。
作為一國之君,他不會不清楚糧食的重要懷;作為秦國的國君,他太需要糧食了,糧食越多,他一天下的可能姓越大,秦異人改進農具,製出這曲轅犁,解決了他心頭一個大問題,由不得他不歡喜。
「父王,我為你牽牛。」贏煇手腳麻利,把袍衫一撩,下擺一束,小跑著過來,就要來牽牛。
「不消。」秦昭王卻是搖頭,道:「有了這犁,一人足也,不像往昔要數人協作。」
「不會吧?」贏煇有些難以置信。
在秦異人改進農具以前,耕地需要數人數牛合作,方能犁地,很是繁瑣。有了曲轅犁,一人一牛足也。贏煇才從軍中趕來,壓根兒就不知這事。更別說,在他眼裡,只有武力,對這等事兒他不感興趣,也沒有注意。
「你看著。」秦昭王抄起鞭子,手腕一振,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扯起嗓子吼道:「走著!」
「哞!」這是一頭健壯的耕牛,仰起頭,一聲嘶鳴,邁開四蹄,朝前行去。
「沙沙」的泥土翻轉聲響起,如同一首動聽的歌謠,很是悅耳,只見泥土翻轉,新泥向上,一股土腥味兒撲面而來。
「這……」贏煇有些難以置信,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不得不信這是真的。
「好!采!」一片歡聲雷動,國人庶民眼裡淚花閃閃,激動異常,比起打了一個大勝仗還要讓他們歡喜。
秦人勤於稼穡,做夢都想擁有好的農具。然而,不管他們無論如何努力,都不能成功,不能得到他們想要的好農具。如今,他們終於見證了曲轅犁的方便之處,要不激動都不成。
「嗯。」在國人庶民的激動中,秦異人的眼睛瞪圓了,很是詫異,死盯著秦昭王。
只見秦昭王犁地極為麻煩,很是熟練,如同一老農似的,他犁出的地深淺相差無幾,而且筆直,這耕地的功底不淺啊。
秦異人萬萬沒有想到,秦昭王這個國君竟然有如此了得的農家本領,不得不驚訝。
然而,還有讓秦異人更加驚訝的,只見白起、范睢、司馬梗、廷尉、大田令這些重臣,個個撩起袍衫,束好下擺,挽起袖子,下到田里,扶犁而進。
他們個個都是犁地好手,犁出的地深淺相差不大,還是筆直,這手功夫很是了得。
秦異人把范睢、白起、司馬梗、廷尉和大田令瞧瞧,臉上的驚訝越來越濃,眼睛越睜越大。看得出來,他們是犁地的好手,功底不淺。在他們之中,大田令掌管農事,他有如此了得的功底可以理解,連范睢、白起、司馬梗這些位高權重的重臣都有如此了得的功底,要秦異人不驚訝都不成。
正在秦異人驚訝之際,只見秦昭王已經回頭,犁到他身前,笑道:「異人,這有何好驚奇的?大秦『功自耕戰出』,大秦的男兒,上馬是征戰天下的銳士,下馬是了不得的農夫!」
這話一點也沒有誇大,秦人上馬是名動萬古的秦國銳士,下馬是優秀的農夫,就是白起、范睢和司馬梗這些重臣也不例外。
「異人,你來試試。」秦昭王把手中的鞭子遞到秦異人手裡。
「好咧。」秦異人二話不說,接過鞭子,輕揮一下,低喝一聲道:「走著。」
耕牛嘶吼一聲,邁蹄而去。
「他會犁地麼?哼!」贏煇冷笑一聲,極是不屑。
秦昭王的眼睛瞪得老大,死盯著秦異人,他也想看看秦異人會不會耕地。
只見秦異人耕地很是嫻熟,如同一個老農似的,犁出的地深淺差不多,很是筆直,比起秦昭王一點也不遜色。
「這……」贏煇的臉色很是難看。
「好!這才是吾孫!」秦昭王大是歡喜,大聲讚揚。
秦昭王這一誇不打緊,贏煇很是不爽,道:「父王,且看孩兒的。」來到一架曲轅犁前,抄起鞭子,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
秦昭王誇讚秦異人,讓他很是不爽,怒氣無處宣洩,正好發在牛身上。這一抽的力道不小,耕牛吃疼,大吼一聲,瘋了一般衝了出去。
「看你跑,看你跑!」贏煇自恃力大,才不在乎,右手一用力,使命的按著曲轅犁。
「啪!」只聽清脆的木材斷裂聲起,一架上好的曲轅犁斷成了兩截。
犁地還是一門技術活,一個不好,就會把犁拉壞。他只會使蠻力,不知技巧,曲轅犁能不壞嗎?
「啊!」一片驚呼聲響起,一眾國人庶民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贏煇峰上,個個捂嘴直笑。
在秦國,不會犁地,那是很丟人的事兒。「功自耕戰出」,不能打戰,就要會種莊稼,總要占一頭。最好是兩者都要會,都要精,才能得到他人的尊敬。贏煇倒好,一來就把曲轅犁給廢了,能不成為笑柄嗎?
「呼呼!」贏煇一張臉漲成了豬肝色,臉孔扭曲了,呼吸粗重,很想發作,卻是礙於秦昭王在此,不敢發作,唯有把一腔怒氣悶在肚子裡的份。
「愛出風頭,也要有本事!」秦異人看在眼裡,大是好笑。
贏煇一而再,再而三的與他過不去,秦異人還真沒把贏煇放在眼裡,一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之輩罷了,何足憂?
這春耕大典一直持續了大半天方才結束,秦昭王對曲轅犁是讚不絕口,一個勁的誇秦異人了得,有巧思。
不僅他在誇,就是白起和范睢、司馬梗他們也在誇讚。
贏煇最是鬱悶,他折犁一事是今天最大的笑柄,讓他的臉面無處擱,他能不鬱悶?
秦昭王把身上的泥土清理乾淨,這才飛身上馬。秦異人他們策馬跟上。
很快的,就回到王宮,秦昭王心情很不錯,道:「寡人十六歲即位,到如今快五十年了,一年參加一次春耕大典,也有四十餘次了。就未有如今兒這般讓寡人歡喜的,這曲轅犁真的好用,非常好用。」
「呵呵!」一眾人發出一陣暢笑聲,打從心底贊成這話。
「有了這如此好用的犁,大秦就不用愁沒有糧草了。」秦昭王滿面紅光,撫著臉頰道:「若是在長平大戰之前有如此好用的犁,大秦也不用打得那麼辛苦。」
長平大戰,秦國雖勝,卻是付出了慘痛的代價,把四代人,上百年的積蓄消耗一空。若是在長平大戰前有曲轅犁的話,秦國的糧草就會更多,不用打得那麼艱苦。
「這都是異人之功。」秦昭王打量著秦異人,越看越是歡喜,道:「春耕大典已過,東進之事要立時進行。異人,你就入軍吧,還是做中軍司馬。」
「中軍司馬?」一片驚呼聲響起。
雖然秦異人曾經做過中軍司馬,但那是和王陵合作,眼下是與白起合作,這是何等的驚人?誰能不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