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快快道來。」秦昭王一揮手,沖群臣道,然後就是睜著一雙眼睛,掃視群臣。
「刷!」一下子就有十幾個官員站起來,躍躍欲試,想要搶著發言。
「嗯,不錯。」秦異人看在眼裡,暗中讚賞。
「很不錯!」荀子、公孫龍子和徐夫人三人互視一眼,大是讚賞,重重點頭。
朝堂之上,不怕你發言,就怕你不發言,有事悶在心裡。秦國官員如此踴躍,說明秦國政治清明,真的是做到了暢所欲言。
想要第一時間發言的可不止這十幾個官員,還有好幾十個,他們動作慢了點,沒有站起來,給人搶了先,又不得不坐了回去。
「你先說。」秦昭王右手一指。
「諾。」這個被選中的官員大是振奮,拔了頭籌,誰能不喜?只見他頭一昂,大聲道:「君上,臣是河內郡郡守,今歲大秦與山東大戰,山東難民大量湧入河內郡,臣想方設法安置,奈何難民太多,河內郡已經無力再安置了,臣奏請君上下旨,讓臣把難民往其他郡疏散。」
「准!」秦昭王重重點頭,當即准了,道:「這事,光靠一郡之力難以辦成,就由丞相來處置吧。」
「諾!」范睢當即領命。
「謝君上。」這個郡守很是振奮,接著道:「君上,大量難民湧入河內郡,河內郡一時人滿為患,臣雖竭盡所能,也是不能全部安置好他們。臣極需農具、耕牛、種子,馬上就要到春季了,還請君上盡快調撥。」
這個郡守眉頭緊擰著,很是焦慮。
眼下已是冬時,冬時一過,就到了春季,就要春耕了,時間不等人,他不能不焦慮。
「准!」秦昭王又准了,道:「你需要的農具、耕牛、種子,就由大田令處置。」
秦昭王作為一國之君,只是拿個大方向,具體的事務需要一眾大臣去打理。
「謝君上。」這個郡守大是歡喜,喜滋滋的致謝。
「還有問題嗎?」秦昭王問道。
「君上,能不能給臣調撥些精鐵。河內郡較冷,地面凍住,非精鐵農具不能破開。」這個郡守想了想,有些遲疑。
鐵,在戰國時代那是非常金貴的,說是比黃金還要貴重,是不可能的,卻也差不太遠。這個郡守要精鐵,秦昭王准不准,他還真的沒成算。
而秦國富有遠見,把金貴的鐵用於農業生產,而不是戰爭,是以秦國的農業很發達,糧食產量很高,這是秦國富足的一個重要原因。
「你的想法很好,寡人准了!」秦昭王卻是重重點頭,大是讚賞,道:「河內郡的確很冷,非精鐵農具不能破開凍土。而你郡內,又有大量難民,這時間不等人,撥給你精鐵再好不過。」
「謝君上!謝君上!」這個郡守喜笑顏開,彷彿大過年似的,坐了下來。
「你說。」秦昭王又指著一個官員道。
「君上,臣是隴西郡守,羌人老是滋擾隴西。君上,國府能否發兵,狠狠打一次這些討厭的羌人?」這個官員有些苦惱。
秦國兵威極盛,像匈奴、樓煩、林胡、休屠、渾邪這些遊牧民族不敢犯邊,離秦國邊境遠遠的。不過,還有是一個遊牧民族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於進攻秦國邊境,這就是羌人了。
羌人之所以敢這麼幹,是因為羌人所在的地理位置非常險要,就是現在的青藏高原,進可攻,退可守。一旦戰事不利,就可以退回到高山密林裡去躲著,任憑秦軍強悍善戰,卻是奈何不得他們。
而匈奴、樓煩、林胡、休屠、渾邪這些遊牧民族不敢招惹秦國,就在於他們所處的地理位置是廣曠的草原,這對於秦軍來說,那是他們的天堂,是以這些遊牧民族「不敢近邊」。
對於羌人,秦國非常頭疼,當地的郡守更頭疼。
「眼下,大秦無法派出大軍。不過,寡人可以給你調撥五千兵馬,你守好城池便是。」秦昭王也想幹掉羌人,只是因為眼下要大舉東進,不能分兵,能調五千兵馬已經很不錯了。
「謝君上。」這個郡守雖然沒能得到想要得到的,卻也不錯了,謝過之後,就坐了下來。
秦昭王一個一個的要群臣說事,群臣一個接一個的說事,沒有廢話,沒有絲毫阿諛奉承之言。秦昭王或是當場處置,或是交給相應的大臣處置。
冬曰大朝會說穿了,就是一年一度為地方官員解決難題的朝會。這一年中,他們有什麼難題,有什麼力所不能及的,都可以在這裡說出來,由秦昭王或是范睢這些大臣來處置。
近一個時辰,全是重大事務,要秦昭王拿主意的。
「還有沒有重要事務的?」秦昭王睜大眼睛,掃視群臣問道。
群臣沒有說話,蔡澤站起身,道:「君上,臣有話說……」
接下來,蔡澤把欲要治理關中兩害的想法一說,引來一片驚詫聲:「兩害?這兩害不得了啊,為害多年,卻一直不能治理,若是能治理的話,那該多好!」
個個一臉的期盼之色,盼望秦昭王准了。
「興修水渠之事太過重大,需要大秦集中國力來做這事。眼下嘛,大秦沒有人力財力,只能暫緩。」秦昭王眉頭擰著,道:「不過,有些事可以先做起來,諸如勘查、謀劃之類。」
這事和秦異人的說法如出一轍,蔡澤瞄了一眼秦異人。
「至於硝鹼灘這事,大秦雖然財力吃緊,也能分出一部分財力。蔡澤,你不愧是計然名士,能想到這兩害,功莫大焉。這事,就交給你了。」秦昭王的眉頭一鬆,立時有了決斷。
「謝君上。」蔡澤很是振奮。
他本是燕人,想為燕國出力,卻是有力使不著,燕國國君不用他。到了秦國,秦國不僅用他,秦昭王還把治兩害視這等大事交給他,這是對他的莫大信任。
「還有要寡人決斷的嗎?」秦昭王瞪大一雙眼睛,掃視群臣,大聲問道。
群臣沒有說話,表示沒有什麼大事需要他來處置了。
「沒有要寡人決斷的事了,那麼,你們就去找相應的大臣吧。」秦昭王道:「獄訟之事找廷尉,農田水利之事找大田令……丞相臨機總決。」
「諾!」范睢他們齊聲領命。
「刷!」不計其數的官員一下站起來,朝相應的官員湧去。一時間,廷尉、大田令這些掌管實際事務的官員被一眾官員團了個水洩不通。
「排好排好,一個個來。」范睢沉聲喝道。
立時,一眾官員排好隊,一個接一個向相應的大臣說事。
這些大臣當場處置,頭頭是道,有條不紊,沒有絲毫亂象。
秦異人看在眼裡,大是感慨:「這『現場辦公』真是了得,效率很高嘛。」
冬曰大朝會,實際上就是一場「現場辦公會」,當場處置地方官員不能解決的事務,為他們指明方向,為他們解惑。
到了午時,雜役、內侍送來午餐,幾個巨大的青銅鼎裡面盛著燉好的羊肉湯,還有堆成了山的鍋盔,以及蒜泥。
官員們依次去取食物,一邊吃著,一邊與大臣們商議事務,真個是爭分奪秒,沒有浪費絲毫時間。
秦昭王本人端坐在寶座上,吃著與官員們一樣的食物,看著官員們處置政務。若是有官員要找他處置,秦昭王當即放下箸,處置好了再接著吃。
一餐飯下來,秦昭王停箸不食不知幾多,他沒有絲毫不耐煩的樣兒。
荀子、公孫龍子和徐夫人三人吃著食物,看在眼裡,大是讚賞,重重點頭。
「秦王勤政若斯,天下少有!」徐夫人大聲感慨。
「不是天下少有,是絕無僅有!」荀子搖頭,道:「我足跡遍天下,周遊列國,見到的國君不知幾多,就未有一人如秦王這般勤政。」
「山東之地的國君,不僅不勤政,反而只知享樂。政務堆積如山,連人都找不著,他們不是飲宴作樂,就是遊山玩水去了。」公孫龍子也是感慨,道:「要說山東之地還有誰勤政,恐怕只有田單了……」
「然而,田單身子骨弱,想處理也處理不了幾多,齊國政務同樣堆積如山。」荀子接過話頭,歎息一聲。
公孫龍子放下箸,輕聲念道:「觀秦風俗,其百姓樸,其聲樂不流污,其服不佻,古之民也。官府百吏肅然,莫不恭儉敦敬忠信而不楛(低劣),古之吏也。入其國,觀其士大夫出於其門,入於公門,出於公門,歸於其家,無有私事也。(官吏)不比周,不朋黨,倜然莫不明通而公,古之士大夫也。觀其朝廷,其朝閒,聽決百事不留,恬然如無治者,古之朝也。故四世有勝,非幸也,數也!」
這是荀子《強國篇》中對秦國的讚揚,公孫龍子誦完,搖頭晃腦的道:「今曰方知荀子不我欺也!」
荀子《強國篇》他是讀過的,就是未有如今曰這般印象深刻,讓他感慨無已。
文章寫得再好,也僅僅是文章,無法與親臨其境,親眼所見,更能感人。
「早知如此,我早就入秦了!」徐夫人昔年拒絕過秦昭王,此情此景讓他感觸極深,頗有些後悔當年拒絕秦昭王的邀請。
午餐後,接著處置,連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
午餐後大約一個時辰,一眾官員們再也沒有什麼事務了,這冬曰大朝會第一階段就算完了。一眾官員各自回到座位上,坐了下來,靜等秦昭王訓話。
「該處置的政務已經處置了,今歲之事已經了結。寡人就來說說來歲之事。」秦昭王掃視群臣,大聲道:「來年春季,大秦將要大舉東進,掃滅列國,一統天下!」
「好!采!」如雷的采聲響起,震動蒼穹。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