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雄視天下,以一敵六,越戰越強,幾時吃過敗仗?秦昭王不會善罷甘休,這在范睢意料中,贊成道:「是應該增兵。」
要是不打掉山東六國的囂張氣焰,那還得了?秦國的臉面往哪裡擱呀?
這事,君臣二人盡皆贊成。
「魏無忌,你竟敢壞寡人大事,寡人絕不會饒你,一定要殺了你!」秦昭王雙眼圓睜,怒氣沖沖,吼得山響。若是信陵君在他面前,一定會被他嚼著吃了。
秦國征戰天下,令山東六國聞風喪膽,幾時敗過?這次攻打邯鄲,雖是遭到趙人的拚死抵抗,秦軍採用攻心之策,大是見效,攻下邯鄲是遲早的事情。更別說,若是攻心之策見效,不僅能得到邯鄲,還能得到趙人之心,讓天下側目,讓天下讚一聲秦國仁慈。
要知道,山東之地罵秦國為「虎狼」,秦國凶名在外,若是能收得趙人之心,對秦國的好處太大了,會讓山東不再那麼仇視秦國,秦國的統一之路就會異常順利。
這是名利雙收!
偏偏信陵君給破壞了,秦昭王一腔怨氣要是不沖信陵君發作,那就怪了。
「信陵君為了一己之私,竟然如此膽大妄為,不惜禍國殃民。」范睢撫著額頭,仍是有些難以相信。
「對了,白起的病情好些了嗎?他能不能出征?」秦昭王罵了一陣信陵君,猛的想起,若是讓白起出征的話,接下來的仗就勝算大多了。
「君上,武安君的病情未見好轉。」桓興忙稟報道。
「未好?」秦昭王緊抿著嘴唇,一臉的惋惜。
「君上,臣這就去傳武安君。」桓興把秦昭王那副不甘的樣兒看在眼裡,忙道。
「不消。」秦昭王擺手,道:「養病要緊嘛。養病要緊嘛。」
桓興把秦昭王認真打量一眼,方才確信他是認真的,大為詫異。
要知道,上次秦昭王強逼白起出征,白起病情沉重,不能出征,惹得他大怒,差點把白起殺了。如今,一提起白起病情尚重,他就息了讓白起征的念頭,這轉變也太大了。
有了「杜郵」之事,秦昭王知道,秦國不能沒有白起,他才不會再殺白起呢。有道是「千軍易得,一將難尋」,只要白起在,秦國就有了柱石。
「丞相,增兵十萬如何?」秦昭王沖范睢問道。
「可。」范睢的回答很簡單。
「那好,就增兵十萬。」秦昭王的眉頭一掀,如同出鞘的利劍,道:「邯鄲之戰,王陵雖然敗退,卻是傷亡不大。再增兵十萬,足以打敗信陵君,再臨邯鄲,攻佔邯鄲應該不是問題。」
王陵雖然戰敗,傷亡並不大,只是糧草損失太多而已。若是把趙人的首級計算在內,秦軍反倒是一個不錯的勝仗。再增兵十萬,就有將近三十萬大軍,足以打敗二十萬魏軍,再臨邯鄲了。
「君上,山東急報。」就在這時,桓興快步趕來,把手中的羊皮紙遞給秦昭王。
秦昭王接過,在羊皮紙上一掃,一雙眼睛猛的瞪圓,一臉的詫異,把羊皮紙一連掃了三回,這才仰首向天,放聲大笑:「哈哈!」
笑聲暢快,快活異常,彷彿有天大的喜事似的。
范睢好一能詫異,把秦昭王不住打量,問道:「君上,何事?」
「喜事!喜事!大喜事!」秦昭王把手中的羊皮紙晃晃,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道:「丞相,你知道嗎?山東六國已經窩裡反了,打得你死我活。」
「窩裡反?」范睢一臉的驚訝,想不明白:「君上,何出此言?趙國虛弱不堪,趙國滅亡在即,山東必然震恐,驚懼難安,即使不合縱,也要安安靜靜的,等著大秦下一步行動。」
秦國的一舉一動關乎天下大勢,山東之地無不關注,在秦國未罷兵之前,山東之地不敢有異動,應當安靜等待才是正理。長平大戰,就是最好的明證。
「齊國攻魏,燕國攻趙,這不是窩裡反嗎?」秦昭王把手中的羊皮紙遞給范睢,笑得眼睛都瞇到一起了,道:「這是好事,大好事呀。山東窩裡反,內鬥不休,無暇顧及秦趙之戰,正是滅趙的良機呢。」
「哦。」范睢恍然,在羊皮紙上一打量,笑道:「這都是異人公子在散合縱時埋的伏子,眼下終於行動了。」
「呵呵!」秦昭王發出一陣暢笑聲,不住點頭:「異人這傢伙,還是有點小聰明!一點點小聰明!呵呵!」
他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這哪裡是小聰明,應該是聰明絕頂才對。
作為爺爺,對自己孫子的聰明舉動自然是歡喜不已。不過,也不能太讓他翹尾巴了,絕頂聰明也就是小聰明。
「君上,異人公子這一手固然是妙棋,可是,眼下卻是沒甚大用。」范睢眉頭一擰,眼睛轉動,透著睿智。
「沒用?」秦昭王大搖期頭,笑道:「丞相,此言差矣。異人此計大妙,讓山東不能合縱,大秦應當趁機猛攻邯鄲,一定能滅了趙國。」
在這種時候,山東內亂,對於秦國是大好事,秦異人這手棋太妙了,大有用處。
「君上可知,明智如田單和劇辛,他們焉能不知眼下並非內亂之時,為何他們大舉進攻?」范睢反問一句。
田單和劇辛都是名動天下的名臣,二人皆是明智之士,以二人的眼光,自然是能看得明白,眼下不是山東內亂的時候。而二人卻偏偏率軍猛攻,奪取大片大片的土地城池,這著實讓人想不明白。
「為何?」秦昭王眉頭緊擰著,沉吟一陣問道。
「他們意在合縱。」范睢的話很驚人,也很繞。
果然,秦昭王被繞糊塗了,脫口問道:「此話怎講?他們挑起事端,只能讓山東更亂,為何又成了合縱?」
「邯鄲之戰,大秦敗退,大秦必然不會罷休,一定會再度派軍攻趙。」范睢大聲剖析,道:「大秦再度兵臨邯鄲,邯鄲還能再守否?大秦攻下邯鄲是必然,趙國必然滅亡。趙國一滅,天下大勢劇變,山東劇震,大秦之強前所未有,這會令山東之地倍感威脅,田單和劇辛不會看不到此點。」
「嗯。」秦昭王重重點頭,大為贊成這話。
秦國不會罷休,一定會增兵,若是田單和劇辛連這都看不明白了,何以稱名臣?
「那麼,他們為何會在此時出兵呢?」秦昭王對此事還真的有些想不明白。
「那是他們為了在合縱之際多撈好處,多要土地城池。」范睢明智之士,一語切中要害。
秦國攻趙,令山東大為擔心,即使懼秦如魏王,卻不得不單獨發兵,這就是一個警兆。若秦國增兵,邯鄲必然守不住,趙國必然滅亡,天下大勢劇變,變得對秦國更加有利。秦國的土地城池、口眾、賦稅將會更多,更加強大,山東之地更加弱小,這對山東之地是致命的威脅,山東之地絕不會坐視不理。
合縱也就成了必然,只是要經過一通討價還價罷了。
此時,齊國和燕國佔領的土地城池越多,得到的好處越大,談判時才更有籌碼。
「有理。」秦昭王恍然,重重點頭,大為贊成這話,道:「丞相,以你之見,大秦該當如何處置?」
「臣之意,大秦該當退兵。」范睢沉吟一陣,語出驚人。
「退兵?」秦昭王如同火燒了屁股似的,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大是不解,問道:「適才,你贊成增兵,為何僅僅片時,你卻要退兵?」
范睢贊成增兵還不到一盞茶時分,哪有變得這麼快的,要秦昭王不驚奇都不行。
「君上,容臣一言。」范睢卻是不慌不忙,道:「大秦若滅趙,山東之地固然驚懼難安,真正要合縱,卻是費時良多,難以在短時間內成功,大秦增兵完全來得及,很可能在山東來不及合縱之時就滅掉趙國。」
略一停頓,歎口氣,道:「然而,齊燕兩國合縱之心已明。魏國不用說,二十萬魏軍在信陵君手裡,魏王不合縱也得合縱。韓國不用說,巴不得合縱。就剩下一個楚國,楚國一直以縱約長自居,與大秦有死仇,一定會響應。」
山東六國中,燕齊兩國一直是秦國的「盟友」,是秦國聯橫的首選之國。連這兩國都有合縱之心,其他四國不需要說了,肯定能成。
「合縱?」秦昭王一裂嘴角,頗有些不屑,冷笑道:「自蘇秦合縱之後,歷時數十載,又能奈何得了大秦?哪一次合縱,山東不是血流成河,屍積如山,被大秦打得潰不成軍?要打就打!寡人無懼!」
自從蘇秦提出合縱之後,山東之地一共成功合縱數次,每次都是數十萬大軍齊壓函谷關,都給秦國打得大敗,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真要打起來,秦國還真不怕。
真正在合縱中打敗秦國的,最有名的就是信陵君。信陵君因此而成為「戰國四公子」之首,為後人稱道。
「更別說,關中大熟,大秦糧草充足,就是打上三年五載,又有何懼?此事,就這麼定了!」秦昭王一揮手,阻止范睢再說。
范睢暗歎一口氣,只得把一肚子話嚥回肚裡。
「哦。對了。」秦昭王猛的想起了什麼,道:「異人掄材大典這事辦得不錯,寡人甚是欣慰,不過,這事炫耀居多,不切實用,寡人一直未封賞異人。散合縱這事幹得好,埋了這麼妙一手妙棋,雖然情勢變化,沒多大用處,卻是無礙其高妙。寡人之意,就讓異人做中軍司馬,丞相以為如何?」
中軍司馬,就是王陵的助手,相當於現在的「參謀長」,這是一個高位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