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軍的陣腳已經被趙人的死亡衝鋒撬動,魏軍再度打來,已經難以抵擋,若是再不撤,後果不堪設想,會死傷慘重。
作為大軍的統帥,王陵的眼光獨到,他清楚的知道眼下應當脫離戰鬥,再作他圖,這處置很果斷。
「帶不走的,全部毀掉。」秦異人大聲提醒一句。
「沒錯。」王陵大聲贊同,道:「絕不能給信陵君留下一粒糧,一頂帳幕。」
資敵以糧草,那是最大的犯罪,王陵才不會犯這種錯誤。當即下令,一隊隊秦軍四處放火,沒多久,火光沖天,秦軍的營地化為一片火海。
戰事雖然不利,秦軍卻是敗而不餒,沒有絲毫亂象,有條不紊的撤離營地,朝秦國撤去。
秦軍是百戰精銳之師,有著良好的訓練,嚴明的軍紀,更是堅忍不拔,更何況,這是撤退,不是潰敗,秦軍要保持軍紀不是問題。
秦異人找到趙姬,只見趙姬坐在王車裡,茉兒侍候在側。
「你有沒有事?」秦異人很是關心。
「沒事兒呢。」趙姬一臉的幸福,撫著肚子,道:「這孩子,還賴上娘了呢,就是不生。」
秦異人臉色不愉,聽了這調侃話,臉色稍好,道:「沒事兒就好。我們要撤退,路上會很顛簸。」
「你放心吧,我不會叫苦叫累的。」趙姬忙安慰道:「你莫要自責了,你盡力了。」
原本這場敗退是可以避免了,前提是王陵要相信他的話。其實,秦異人有兩次機會阻止這場敗退,一次是猜出信陵君的動向後,若是王陵相信了秦異人的話,派出軍隊去追殺信陵君就不會有這場事。或者,王陵把王翦借給秦異人,秦異人用王翦來牽制住朱亥,信陵君就無處可逃了。
偏偏王陵不信,朱亥神勇難擋,讓信陵君逃過了一劫。
第二次是秦異人得知信陵君奪了魏軍,趕回秦營報信,王陵仍是不信,以為是天方夜譚,貽誤了時機。若是王陵信了秦異人的話,早就準備,就不會有這場敗退了。
「是呀,我盡力了。」秦異人點點頭,溫和的笑笑,道:「你要注意著點,我有事要離開。」
「你去忙吧。」趙姬很是理解。
秦軍這場敗退,來得莫名其妙,秦異人這個王孫,肯定有很多事情要做。
秦異人帶著黃石公和尉繚,四處走動,幫助秦軍撤退。
「秦軍不愧是天下精銳,敗而不餒,井然有序,難得難得。」黃石公和尉繚看在眼裡,大是讚賞。
「這場敗退,起因於趙國,在於邯鄲沒能及時攻下。若是邯鄲早曰攻下,也不會有這場事了。」秦異人皺著眉頭,道:「其實,我一直在想,這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堅執攻心之策,會不會有人罵我是宋襄公?」
黃石公和尉繚對視一眼,寬慰秦異人道:「公子多慮了,絕不會。宋襄公泥古不化,以仁義之師自居,他不趁成得臣半渡而擊之,是何等的荒謬?而公子面對的是邯鄲數十萬趙人,他們手無寸鐵,多為老弱婦孺,實不能殺。」
宋襄公面對的是成得臣率領的楚國大軍,他要做「仁義之君」,要興「仁義之師」,不趁成得臣半渡而擊之,不趁成得臣未列成陣勢而擊,錯失了大好良機,被成得臣打得大敗。
秦異人面對的不是精銳之師,而是手無寸鐵的老弱婦孺,更別說,還是數十萬老弱,不敢屠殺。
若秦異人面對的是一支軍隊,不是老弱婦孺,秦異人不會有絲毫猶豫,一定會下令進攻。
「再說了,公子這是從長遠著眼,為大秦減少一統的阻力。」尉繚接過話頭,道:「若要攻下邯鄲,一戰便可,痛快是痛快了,卻是埋下無窮後患,實不能為。一是會讓邯鄲化為廢墟,寸草不生,片瓦不留,這樣的一統還有意義嗎?二是會使得以後的一統之路更加艱難,韓、魏、燕、齊、楚五國之民會以邯鄲為戒,抵抗到底,徒增無數傷亡。」
一個長平殺降,已經令天下震動,若是再把邯鄲屠了,不管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只要邯鄲化為廢墟,必為天下戒,必然會瘋傳天下,會讓列國死拼到底,這統一之路就更加艱難了。
「還有,統一之路異常艱難曲折,不能以一戰之勝負而定。」黃石公接回話頭,道:「像邯鄲屠城這樣的事兒,寧願撤退也不能做。一旦做了,後患無窮。撤退了,雖是讓人接受,卻沒有後患,還可以捲土重來。」
一統的道路艱難異常,不可能因為一場大戰而完成,有可能失敗,有可能戰勝,各種可能皆有。一場敗仗,算不得什麼。
歷史上,李信敗於項燕之手,王翦率領秦軍捲土重來,滅了楚國,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謝二位的寬解。」秦異人吐口濁氣,再度投入到幫助秦軍撤退的事務中。
xxxxxxxxx「虎狼秦人逃走了!」
「邯鄲解圍了!」
戰後餘生的趙人歡天喜地,喜極而泣,相擁在一起,又哭又笑,既為邯鄲解圍歡喜,又為親人的死去而悲傷,真是個悲喜交集。
「上將軍,我們快追吧!」有趙人提醒廉頗。
「追?拿什麼追?」廉頗無奈的歎氣。
打敗秦軍,正是追擊秦軍的良機,可惜的是,廉頗很清楚,他無法追擊秦軍。因為他麾下沒有精銳,沒有多少趙軍,有的只是老弱婦孺,追上去就是送死。
再說了,他們能追得上秦軍嗎?
若是廉頗手裡有一支精銳,不要說精銳,只要有一支軍隊,不管是不是精銳,他都會亳不猶豫的追擊。問題是,他沒有多少軍隊,想追也沒得追了。
「不過,我們不能追,魏軍可以追擊。」廉頗朝魏軍一打量,一拍馬背,對著魏軍衝去。
很快來到魏軍前,大聲道:「晉鄙將軍呢?我要見他。」
「廉頗將軍,你真是後知後覺呀。」有魏軍士卒玩味的打量著廉頗。
「何意?」廉頗大是不解。
「晉鄙勾結虎狼秦人,出賣大魏好男兒,已經給信陵君正法了。」魏軍士卒為廉頗解釋一句。
「晉鄙被殺了?」廉頗好一陣訝異,眼珠子差點掉下來。
眼下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廉頗忙道:「我要見信陵君。」
「哦喲,這不是上將軍嗎?你來做甚?」就在這時,只見信陵君在一眾人的簇擁來,策馬而來,一臉的譏嘲之色,沖廉頗道。
「信陵君,趕緊發兵去追秦軍,不然就來不及了。」廉頗大聲道。
「我憑什麼聽你的?」信陵君趾高氣揚,得瑟起來:「你是趙國的上將軍,憑什麼要我去追?你說去追就去追了?你的上將軍兵符能對我大魏勇士有用嗎?你們說,是不是?」
廉頗奪了信陵君的上將軍兵符,這讓信陵君記恨在心,有了這機會奚落廉頗,他當然不會錯失。
「哈哈!」一片嘲笑聲響起,魏軍士卒一臉的不屑。
「你們趙國賴我們大魏而安,你應該感激我們。要不是我們捨生忘死,你們早就被虎狼秦人殺光了。」
「我們長途跋涉,轉戰萬里,我們容易嗎?廉頗將軍,你是不是來犒勞我們?」
魏軍士卒以恩人自居,開始索要好處了。
在他們嘴裡,好像這場勝利全是他們的功勞似的。若沒有趙人捨生忘死,撬動秦軍的陣腳,能有這場勝利?
魏軍倒是攻進秦軍營地裡,卻給秦軍打出來了,被秦軍壓著打,他們還好意思說,臉皮不是一般的厚。
廉頗把信陵君那小人得志的樣兒看在眼裡,恨不得抽他幾個耳光。然而,處此之情,不得不強忍著,大聲提醒道:「秦軍雖是敗退,未傷元氣,若是錯過這良機,秦軍就會捲土重來,還請信陵君以大局為重,發兵追殺秦軍。」
廉頗說得沒錯,秦軍雖是敗退了,卻是傷亡不大,未傷到元氣。若是此時不追殺秦軍,就是給了秦軍良機,秦軍一旦重整陣勢,再度殺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你也看到了,秦軍敗退之際,陣勢整齊,有條不紊,此非追擊之時。」信陵君拒絕。
「秦軍的陣勢雖然整齊,只要追擊,就能打亂其陣勢,就會有更大的傷亡。」廉頗是名將,眼光獨到,自然知道秦軍的陣勢整齊,是撤退,不是潰退。不過,只要敗退,就是良機,一陣追擊後,就能打亂秦軍的陣勢,就能有更大的戰果。
然而,信陵君卻是懼怕秦軍,沒有追擊的打算。
他此番前來攻擊秦軍,只要打勝了就成,至於是大勝小勝,都不重要,只要一個勝仗,他就能擺脫危機。邯鄲解圍,他已經達到了目的,他才不想再冒險呢。這二十萬魏軍,是他的本錢,絕不能損失了。
廉頗無法讓信陵君追擊,只得氣哼哼的離去。
「趙人不僅不感恩戴德,還趾高氣揚,妄圖對我們大魏勇士指手劃腳。哼!」魏軍士卒看在眼裡,也是不爽。
信陵君把士卒的話聽在耳裡,眼中掠過一抹貪婪,沖毛公、薛公、侯贏,道:「眼下,我手握二十萬大軍,而趙國無兵無將,邯鄲空虛,等於不設防。若我揮軍直入邯鄲,一舉佔領邯鄲,可否?」
他這是要趁機滅趙,好大的野心。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