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長平大戰後,秦異人嶄露頭角,越來越精明,就讓人在質疑:如此精明的王孫,怎能派去質趙呢?
有心思靈敏之人,比如說范睢就猜到其中肯定有問題,只是秦昭王不提,他們也不好說。如今,司馬鯁直接上奏,稟明其中有問題,要秦昭王不怒都不成。
想想也是,如秦異人這般精明的王孫,無論如何不能派去質趙,那是把他推入火坑,那是派他去送死,這對秦國是莫大的損失。
此事不查明,還得了?
秦昭王這一發怒,如同一頭怒獅,給人一種沉重的壓抑感,整個殿裡氣氛極為壓抑,眾人的感覺就像被泰山壓在胸口似的。
時間在無聲中流逝。
一陣沉重、凌亂的腳步聲響起,一個胖胖的身影出現在殿門口。
頭戴玉冠,身著鑲金錦袍,腰懸玉飾,頗有些富貴氣。身材並不高,挺著一個大肚子,乍一瞧跟個冬瓜似的,就差在地上滾了。
一張臉蒼白,沒有一點血色,跟在土裡埋過似的,一瞧便知是個「病夫」,走起路來,不住喘氣,跟狂奔數十里的牛沒差別,粗重的呼吸聲老遠就能聽到。
他,就是秦昭王之子,秦異人生父,眼下的太子,未來的秦孝文王,贏柱。
贏柱是秦昭王的次子,自小體弱多病,是個藥罐子。他之所以能給立為太子,是因為秦昭王的長子和贏柱一個樣,自小體弱多病,是個藥罐子,在出使魏國的途中病死,這太子之位這才落到贏柱頭上。
秦昭王一代風雲雄傑,在他當秦王期間,秦國大舉東進,大戰山東六國,奪取了大片的土地、城池。使得秦國的國土急劇擴大,尤其是在長平大戰中殲滅了趙國精銳,為秦國奠定了統一的堅實基礎,成就帝業。
然而,造化弄人。他的兒孫平平無奇。沒有什麼傑出的人才。
若僅僅如此的話,還算好些。最要命的是,他的長子和次子都是病夫,是出了名的藥罐子。自小用藥水養大。
隨贏柱前來的還有三個侍女,兩個粗壯有力,一個苗條些。兩個粗壯有力的侍女左右兩邊扶著贏柱,要是沒有這兩個侍女的扶持,贏柱壓根兒就不可能走進來。說不定早就摔倒在路上了。
苗條點的那個侍女手裡拎著贏柱的藥罐子,亦步亦趨的跟在贏柱身後。
贏柱這個藥罐子,走哪裡都離不開藥,要是離了藥,隨時可能送命。
在侍女的攙扶下,贏柱好不容易進入殿裡,沖秦昭王見禮道:「兒臣見過父王。」
秦昭王憐惜的看了一眼贏柱,無力的閉上眼睛,仰天一歎:「想我贏稷英雄一世。怎就有如此不成器的兒子?」
「免了。」秦昭王一揮手,道:「你坐下吧。」
以秦昭王那氣,恨不得抽他兩個耳光,可是,親眼見到自己兒子如此病兮兮的模樣。一腔怒火卻是發作不得。
「謝父王!」贏柱在侍女的攙扶下,坐了下來。
侍女把藥罐放好,再給他舀好一盞藥,這才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太子。寡人問你,你可記得異人?」秦昭王沉聲問道。
「異……異人……」贏柱臉色大變。一句話沒說完,搖搖晃晃,一頭栽倒在短案上,口吐白沫,暈過去了。
「這個……」上自秦昭王,下自范睢、白起這些大臣個個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難以置信。
要不是他們親眼看見,打死也不會相信,堂堂第一大戰國的太子竟然如此不濟,秦昭王一句話就嚇得他暈死過去了。
他們寧願相信太陽從西邊出來,也不願相信這是真的。
「快!傳太醫!」儘管秦昭王對贏柱很不滿意,畢竟是父子,秦昭王一蹦老高,大喝一聲,快步朝贏柱跑去,一臉的關切之色。
即使他不說,太醫也知道該幹什麼,忙飛奔過來,搶在秦昭王之前,查看贏柱。
太醫把贏柱一通檢查,大是搖頭,很是奇怪道:「怎生不醒來呢?怎生不醒來呢?」
太醫的醫術不凡,他們自認為這番救治很是對症,卻是不見贏柱醒來,要他們不急都不成,急得滿頭大汗。
「你們是不是沒盡力?」秦昭王沉聲喝道。
「君上,臣哪敢不盡力呀。」太醫嚇得不輕,忙分辯。
「你們快讓開,莫要動太子。快,快,快傳夫人。」就在這時,侍女聞訊趕來,遠遠就嚷開了。
「休要胡言。」秦昭王雪白的眉毛一立,怒喝一聲,極有威勢。
「君上有所不知,太子每逢暈倒,太醫束手無策,聞有夫人能妙手回春,救醒太子……」侍女忙稟報。
「真有此事?」哪有太醫不行,要華陽夫人才行的道理。
「君上,千真萬確呀!」侍女深知華陽夫人對於贏柱的重要性,可以這樣說,沒有華陽夫人,贏柱早就死了千兒八百回了。
華陽夫人之所以那麼得寵,贏柱對她是言聽計從,明知道秦異人是他兒子裡面挺不錯的一個,卻不能違拗華陽夫人的意思,只得把秦異人送到趙國去做人質,就在於華陽夫人掌控了贏柱的生死。
華陽夫人之所以把贏柱照顧得好,是因為她的父親長年臥病在床,華陽夫人自小照顧父親,練得一手好本領。
「傳華陽。」秦昭王萬分不想見這個兒媳,處此之情,卻是無可奈何。
依秦昭王的精明,在得到長史桓興的匯報之後,就明白了原委,秦異人質趙的根源在於華陽夫人,他早就對華陽夫人不滿了,只是沒有機會處置罷了。這才想要處置,又遇到贏柱暈死的事兒,他還不得不傳華陽夫人前來救贏柱,他很是不爽。
沒過多久,只見一個有著沉魚落雁,羞花閉月之貌的美人,香風陣陣,飛也似的飄了進來。她。就是太子贏柱的夫人,華陽夫人。
華陽夫人身材甚高,婀娜多姿,身段兒很是火爆。
「哦喲。」華陽夫人一口軟軟糯糯的楚音響起,飄到贏柱身邊。抄住贏柱的身子。伸出白玉似的右手,在贏柱身上一陣拍打。
「噗!」贏柱一口濃痰吐出來,眼睛睜開,看著華陽夫人。就像孩兒見到母親般依戀:「夫人啊,你總算是來了!你再不來,我的命就沒了!」
堂堂一國太子,竟然對夫人如此依戀,這事要不是親見。打死也不會相信,范睢、白起、蒙驁和王陵他們很是無語,唯有在心裡歎息的份。
秦昭王狠狠瞪了一眼贏柱,再刮了一眼華陽夫人,眼中殺機閃爍,卻是仰天一歎:「異人吾孫,眼下不是處置這事的良機啊。」
依秦昭王那氣,很想把華陽夫人殺了。可是,殺了華陽夫人。就是要了贏柱的老命。做為父親,他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兒子送死吧?一腔不滿,只能憋在心裡。
「太子,你先下去,好好將養吧。」秦昭王揮揮手。侍女進來,攙扶著贏柱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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邯鄲,秦異人府上。
「公子,玉夫人求見。」孟昭前來向秦異人稟報。
「快快有請!」秦異人能有今天。和玉夫人的大力支持密不可分,秦異人親自出迎。
剛出屋。只見玉夫人在侍女的陪伴下,快步而來,秦異人笑道:「夫人請進。」
「公子,請。」玉夫人回禮。
兩人進入廳堂,分賓主落坐。
秦異人命人送上茶水,笑道:「夫人大忙人一個,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了?」
「怎麼了?你不歡迎?閒我礙事,那我就走了。」玉夫人會說話的眼睛白了秦異人一眼。
「你多心了,多心了。夫人到來,我是竭誠歡迎。」秦異人知道她是在調侃,道:「來人,設宴。」玉夫人幫秦異人很多,宴請玉夫人是應該的。
「謝公子美意,不必了,我有事要立時離開。」玉夫人阻止秦異人。
「這麼急?」秦異人把玉夫人好一通打量,大是詫異。
「還不都是你。」玉夫人頗有點沒好氣,道:「造紙術我讓人試了一下,還不錯。不過,造紙術干係重大,我不可能放在邯鄲,我要回蜀,在蜀中製作。」
邯鄲是趙國的都城,若是把造紙術放在邯鄲研究的話,要擔的風險太大。放到蜀中老家去研究,就保險多了。
「就一餐飯功夫,要不了幾多時間。」秦異人挽留。
「下次吧。」玉夫人臉上蕩漾著盈盈笑意,道:「自從掄材大典前,你傳話後,我趕到邯鄲,已經許久未回蜀中了,還有很多事兒呢。」
「那我送你吧。」秦異人知道玉夫人這種人物是個大忙人,時間金貴,也不矯情。
「算你有點兒良心。」玉夫人輕笑一聲,如同銀鈴般清脆動聽,道:「看在你有良心的份上,我就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已吩咐過了,你若需要金的話,可以去渭風商社提取。三萬五萬金,都可以。」
雖然說秦異人眼下已經不再那麼急需金了,可是,說不準以後就有需要,玉夫人這事考慮得挺周全。更別說,玉夫人很大氣,三萬五萬金,任由秦異人提取,太大氣了。
「謝夫人。」秦異人很是感動,笑道:「夫人幫我那麼多,還不知道夫人芳名呢。」
「你問這做什麼?」玉夫人很是警惕。
「唐突,唐突。」問女人的名字得小心,一個不好就是突唐,秦異人忙賠罪。
「人家叫玉天清。」出乎秦異人意料的是,玉夫人壓低聲音,在秦異人耳邊輕聲道。
(清夫人很神秘,沒有留下姓名。孫皓暉先生在他的名著《大秦帝國》中把清夫人叫做玉天清,本書就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