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9醉酒與撞鬼一
陳子慎馬上意識到了是他爸爸回來了,這個點剛好打完牌,也可能是喝完酒。他縱身一躍,下了床,匆匆忙忙的開門。
一股噁心的酒氣撲鼻而來,門還沒開,子慎就已經受不了了,明顯他爸又喝多了,一具龐大的身體瞬間倒了下來,他做好了應付的準備,雙手一拖,肩上再用力,總算艱難的把他爸給抗住了,這要是倒了下去,八成又是要摔壞了。
「哇!……哇!……哇!……」
一堆黃澄澄的固液混合物吐了出來,聽說喝酒後如果能嘔吐出來可能還是好事,要是憋著胸口那還不是什麼好事,可能把呼吸道都要堵死。惡臭味雖然非常難受,但肩頭抗的是他爸,陳子慎也沒得辦法,他一再發力,和他媽一起把陳父抬到床上去。
陳母哭泣而焦急的忙前忙後的,一會兒是拿水,一會兒是拿毛巾;陳子慎到還好,這種事他見著太多了,已經有些麻木了,再說他急又有什麼辦法了,當時心頭百般滋味湧上心頭,他強忍著傷痛,故作著平靜的表情。
「水……」陳父含含糊糊的叫了一聲,陳母立即給他灌水,但卻是一點頭沒吞進去,陳母又拿著毛巾認真的擦拭著,此時陳父就像一個不省人事的病人似的,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感知不到。
「……」陳父搖著腦袋,胡亂揮舞著手臂,嘴裡不知道唧唧歪歪的說著什麼,反正沒人能夠聽懂。
在陳父喊「水」時,陳母還比較放心,這種事她比陳子慎遇到的還多,雖然女人更容易害怕,但她聽到一個清晰的字後,還是舒心了不少;但當陳父最裡邊發出含含糊糊莫名其妙的東西後,陳母就變成了熱鍋上的螞蟻,急的前後打轉,她一個在農村生活了四十來年的女人此時甚至都不知道該幹什麼呢。
「爸爸!……爸!……」他對此也沒什麼方寸,只是拉著他爸的手深切的呼喊著,雖然平日裡他也挺煩他爸的,但此時他真切的感受到了什麼是父子情深。
但陳父完全聽不到他的聲音,還是一個勁的搖頭晃腦、唧唧歪歪,偶爾嘴角邊還流出幾絲絲黃稠稠的液體,陳子慎雖然是個極其冷靜的孩子,很多時候他都臨危不亂,但此時他真的不知道如何是好,他很是擔憂。
「鬼!……鬼!……鬼!……」陳父突然像暴走似的,表情怪異的大喊了幾聲。
陳母似乎馬上意識到了什麼?陳子慎倒是被嚇了一跳,他眼神隨著陳父用手指點的方向緊張的望了過去,他想看看到底傳說中的鬼長的什麼樣子,陳父一會兒指著牆角、一會兒又指著窗外,一會兒又指著天花板。
陳子慎最開始還有些緊張,後來一次次的撲空,終究沒逮到傳說中的鬼,因而也就懶得理陳父的叫喊了,也知道陳父是喝多了精神恍惚、胡言亂語。
陳子慎望著方寸大亂的陳母道:「要喊奶奶過來嗎?好像要打吊瓶吧?」
陳母痛哭流涕的拍著手掌道:「要要要,快點,快點,把你奶奶喊來打吊瓶,這麼晚了,開船也不安全,又慢,還是快點跑過去吧。」
陳子慎如釋重負,焦急的呆在這兒實在讓他心煩意亂,還擔心著會發生什麼悲劇的事,現在跑出去可能還好受點。也不知道他媽媽一個人呆在屋裡,還聽著他爸爸嘴裡神經兮兮的喊著「鬼」、「啊」、「哦」……之類的詞語會不會害怕。
陳子慎也懶得管這麼多了,實際上他想管也管不了,他確實需要喊個會打吊針的人來給他爸爸注射葡萄糖和生理鹽水。
憑著心中無數股洶湧的浪潮,他在黑黢黢的夜裡一下子跑了五六分鐘,他除了焦急就沒了其他任何感覺。
此時已經是凌晨,天上沒有一顆星星,月亮也懼怕著寒夜的淒冷,不知道躲到哪裡歇菜去了。蒼穹黑似濃墨,完全是伸手不見五指,如果一個人站在他眼前,他也完全感知不到。
他出來的急,甚至衣服棉襖也沒來得及穿上,幾分鐘的熱血一過,他立即就感覺到了蝕骨的寒意,冬日的夜已經肅殺一切生物,何況還配上幾級涼颼颼的冷風。
當夜的風並不大,那聲音就如娟娟的溪流般細微,只覺陰森森的嚇人,其實很多時候呼嘯的西北風並不嚇人,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些只會激起人更大的雄心壯志,陰暗猥瑣的軟刀子才是殺人於無形的利器,在毫無希望的陰慘中走出來才是真正的勇士。
陳子慎此時才意識到自己是在冰涼的黑夜中疾走,幾陣陰風襲來,從臉皮刮到他的脖頸再鑽進他的胸口、肚子、褲襠、雙腿。
「嘶!……好冷,要人命啦!怎麼忘記穿棉襖了呢?」陳子慎打著囉嗦搓著手掌說道。
黑夜如此之空曠,幾句短促的話音發出,完全被浩宇所吞噬了,居然沒有一點回音。陳子慎接連打了幾個寒顫,這次不僅是因為身體冷,還是心裡冷,心裡害怕所致。
「我一個人?」陳子慎小聲咕嚕著。
「快走,快走……」他在心裡默念著。
他腦子開始胡思亂想了,小時候的一些鬼故事——骷髏、吊頸鬼、白髮女鬼、魂魄……全部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河岸上聽說經常有鬼怪出現的幾棵大樹更是讓他心驚膽戰、害怕不已。
河岸上的人家並不多,每隔幾百米才有一戶人家,有些地方甚至上千米都沒一戶人家,他抬眼望去,遠遠的有幾點零星昏黃的燈光,有點像怪獸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這點燈光不僅沒讓他膽子大點,相反還讓他更加害怕,著燈火不僅沒給他光明相反總讓他和鬼故事裡邊的鬼火聯繫起來。
「陳子慎!陳子慎!……」他嘴裡默念著自己的名字,以提醒自己是個勇武的男人。
「我不怕,我不怕,不怕!……」他不斷的給自己打著強心劑。
…………
河岸旁常年聳立著一座圓塔形祭祀祖宗的建築物,也不知道是什麼築起來的,反正自子慎記事起它就已經孤零零的矗立在這兒來,這一塊完全沒有人住,周圍都是菜園和水塘,即便在白天一個人走過也覺得陰氣肅殺,到了晚上更是恐怖的不可言狀,用心驚肉顫、惶惶恐恐來形容子慎此時的心情毫不為過。
他之前還在疾走,但現在卻是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屏氣凝神、惴惴不安、全身緊繃的邁著小步子,像是在戒備森嚴的皇宮裡偷竊什麼寶貝似的,稍有大意好像有三族被滅的危險。
好像一直在原地踏步似的,總是走不遠,走不上前,時間如永駐不動,一秒鐘足以漫長的白了少年的髮梢,他乾嚥了幾小口吐沫,強自鎮定,他在心中不斷默念著「快了,快了,就快到了」。
前面的路旁有一座水閘,是農村的水利工程,用來控制各個河道的水位,在閘的一旁有一戶磚瓦蓋起的小房子,著房子依著閘建起,好像可以省去一些磚塊,又可以經得起風霜雨雪的沖刷,可謂兩全其美。
著小房子有點像放在尋常老百姓家的小小方形靈柩,在黑夜中它和高大的閘一大一小的襯托著,像是大怪獸邊立著一隻小骷髏。
小房子的時間並不久遠,聽說就是最近幾年建起來的。因為村鎮溝渠相連,此閘連繫著幾條關鍵的交通水道,村裡遠近的農民用船載著糧食、魚蝦外出買賣時都會經過此處,所以此處乃交通之要道、生意之寶地。
一戶人家就呆在這裡做生意,白天還有三四個人管著,晚上卻只有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冷清清的守著。
著老頭是著戶人家中最老的長輩,其他的都是他的兒孫,雖然兒孫滿堂,但如若子孫不孝,生了再多也是廢品一堆!
深更半夜、酷暑寒冬老人獨自兒守著盛夏燥熱的屋子或寒冬睡不上熱的床鋪,晚上想喝口水卻沒人照顧,老人本來瘦骨如柴、搖搖晃晃,黑暗中更是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實在渴了他也只能勉勵起床,到處亂摸一陣,搞不好就摸到裸露的電線,或者撞到了什麼尖銳、笨重的物體,老人的苦楚可想而知。
他的孤苦伶仃是不言而喻的,最後老人實在活膩了,或者是想開了吧,長痛不如短痛,他自個兒了結了悲慘的晚年,一根不粗不細的麻繩穿過房梁(在農村很多不孝子孫天天就盼著長輩死,口裡還罵著「老不死的,活著害人……」,這條繩子可能是他兒孫為他準備好的,也可能是他在靈光一現時奮力一甩,將繩子繫好了),老人就成了村裡邊的吊死鬼了。
子慎雖然不常年呆在村裡,但這麼慘絕人寰的大事,村裡頭早已是一傳十十傳百,最後是無論男女老少全部知曉了,子慎聽著駭人,他本來對這種爛事沒什麼興趣,但無賴他不能控制自己的耳朵,聲音都是不自覺的往他耳朵裡邊鑽的,他也沒得辦法。
子慎戰戰兢兢的挪移著腳步,他眼睛的餘光往那小屋上面一瞟,心頭突然一驚,趕緊收起餘光正視前方,他似乎看到了傳說中的吊死鬼,那悲慘的老頭正披頭散髮,眼角流著血絲,咧著長而鋒利的獠牙用赤紅的眼珠盯著他。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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