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穴的話很不中聽,可細想想,確也有些道理。
宋譯和袁長只得邊喝酒邊接受了秦雲的好意,畢竟身處宣和舉目無親。上次來宣和,背後還有一支大軍做後盾,還有很多將軍朋友,可如今,只有他這個已經失去昔日尊貴身份的落魄子弟,帶著一群他想保護的親朋。
幾個人又扯了一些不著邊兒的話,燭淚消融過半,酒氣氤氳,卻依舊沒有停歇。
而一杯接一杯灌冷酒的宋譯似乎也忘了臨出客棧時許穎的囑托,只喝的面頰發燙醉眼朦朧。
「你們在哪個客棧?我安排好後派人去幫你們搬家。」突然,喝的暈乎乎的秦雲打著酒嗝兒笑道:「宣和最近很太平,南葉敵軍再也沒敢過來騷擾。城牆這兩日也完全修好了,軍隊也漸漸的修養過來。眼下雖然依舊很少空閒,但是一切都會好起來。我得及早把你們安頓下來,等到有一天,閒的無所事事的時候,剛好可以去找你們吃酒。」
「軍中那麼多人,為何單找我倆?」宋譯便倒酒邊隨口問道:「我們自問沒有什麼特別之處,再者,我倆喝酒也不行啊,大碗大碗的灌下來,不一會兒就醉了,哪裡比得上軍中那些酒罈子。」
「和不同的人喝酒會有不同的享受,」秦雲瞇眼笑道:「和軍中弟兄喝酒,講究的是一個酣暢淋漓,大家喝酒只管喝酒,別的什麼都不提。這種喝酒的辦法看似痛快,其實有時候很累心。一個月有那麼一兩次就已經夠要命了,絕對不能長久下去。而和你們喝酒卻不一樣,小杯小碗的喝,邊喝邊耍嘴皮子,一言不合再來個紅眼抄凳子樂呵一下,這樣才刺激。」
「喝酒還分花樣,我算是服你了。」宋譯嘀咕了一句,就在這時,文思遠從外面走了進來,笑道:「已經三更天了,書院要落門,我的意思,幾位今夜就住在書院客房吧。大冷天的,何必再頂峰冒雪趕回去。」
「扯,我和孔穴都不在,軍中若晚上出了異狀,連個做主理事的人都找不到。」秦雲打著哈欠踉蹌著起身道:「今日就這麼著吧,互相知個底兒,互相剖析心,該說的事兒也說了,該承諾的也承諾了。宋譯,告訴我你們在哪個客棧落腳,我回頭兒安排好一切後,派人幫你們搬家。」
宋譯揉著腦袋想了一會兒,勉強站穩後乾笑道:「我……我忘了!」
「呃……」秦雲愣了一下,突然又失聲笑了起來。伸手扶著宋譯的袁長道:「大概是客再來客棧,我過過腦子,應該沒錯兒。」
「既如此,一起出門,走走走。」秦雲拽起極力保持清醒的孔穴,走到袁長和宋譯身邊,幾個人推搡著走了出去。
出了書院,天空飄下來鹽屑一般的碎雪,耳中儘是雪落的沙沙聲。
偶爾起了那麼一陣風,攜雪拍在因吃酒而顯得發燙的臉上,登時酒意醒了大半。
秦雲和孔穴這次是坐馬車來的,他們出去的時候,見兩家的車伕已經和門上的門子喝成一片。
在秦雲對自家車伕的罵罵咧咧聲中,宋譯家的那個車伕忙很麻溜兒的站了起來,幫袁長扶著宋譯三人一起朝雪地裡的馬車走去。
此時車棚頂已經落了幾層碎雪,宋譯他們走了過去,車伕用袖子擦去車轅上的落雪,這才要扶著他們爬上去。宋譯忍者洶湧的酒意朝秦雲孔穴二人拱了拱手道:「這次的事兒確實勞二位費心了,不過多謝的話我就不多說了,畢竟誰沒個落難的時候,今日你幫我,明日我幫你,來來往往其樂融融……」
「這人,」孔穴看了秦雲一言,忍不住冷哼道:「自己把雙方該說的客套話全都說完了,既然這樣,也沒話說,各自回去洗了睡吧。」
說完,扶著已經打盹兒的秦雲上了自家馬車。
臨上馬車時對著雪地裡強忍困意的文思遠道:「這次備的是什麼酒,酒xing怎麼這麼烈。」
「哎喲二位將軍,」文思遠在下面哈著腰笑道,「這可是最烈的燒刀子,幾位一直不停歇的喝,能不醉嗎?若嫌酒烈,下次再來,我找些度數低的給你們享用。」
此時宋譯他們已經上了馬車,聽到文思遠和孔穴的對話後,在漸漸移動的馬車裡,宋譯忍不住感慨道:「文思遠這麼個人,做書院院長太屈才了。」
「那該做什麼?」袁長問。
宋譯想了想,認真的道:「有沒有覺得,他更適合做洛城的男ji,迎來送往一張嘴化恩怨結豪傑。關鍵是脾氣好,怎麼被權貴欺負都不大會使性子……」說到這裡,宋譯看著靠著軟座一個勁兒晃腦袋的袁長問道:「你搖頭做什麼?」
「不行不行,他太老了,」袁長揉揉發昏的太陽穴道:「洛城妓院用人講究,他這樣的人絕對是不會收的。另外,此人我覺得太沒節操,倘若敵軍攻進城來,他一定是那個拖家帶口跑在最前面投降的那個……」
「你可真沒良心,」宋譯聞言忍不住笑了,「人家好心好意接待咱們,一直都任勞任怨毫無怨言。你卻說人家很適合做叛賊,這要讓文思遠知道,豈非會指使書院有才華的學生把你這個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混蛋寫到書裡好好的罵一頓……」
「不會這麼狠吧!」
「文思遠的祖先,也就是謙胤書院第二任院長文道同,就是這麼個人。」宋譯找個個舒服的位置躺好後笑歎道:「宋朝正和朝的丞相孫如圭為何會遺臭萬年,都是被文道同那本《歸城記》禍害的……算了,不提了,乏的很,先瞇一會兒,今天鬧騰的夠晚,不過心裡卻因此有了底兒。」
聲音越來越小,最後的袁長支著耳朵也沒聽進去,越xing也倒頭睡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出車伕小心的呼喚聲。
忍者發軟的雙腿相互攙扶著下了馬車,此時客棧門已經從外面關上,車伕冒雪前去敲門。敲了好久才傳來小二不耐煩的聲音:「客棧客已滿,客觀若投宿,還是改去別家吧,對不住了。」
「不是投宿,我們是回來睡覺的!」
一陣窸窣的腳步聲後,客棧門被小二從裡面打開,一盞燈籠先從裡面探了出來。小二迷糊著眼細細想了會兒,這才滿臉不耐的道:「是哪個房的趕緊回去,大半夜的,還不讓人安生。你們若每天都這樣,客棧因此遭了劫就是你們的罪過了。」
「有勞小二哥,我們下次注意。」車伕幫袁長扶著宋譯走過院子到了廊下後,看著他們相扶著朝房間走去,這才跑出去牽馬拖著馬車進入客棧找卸車拴馬的地方。
宋譯的房間燈還亮著,袁長壞笑著捅了捅他道:「許穎還在等你,你倒是好福氣。」
宋譯笑笑讓他也自在回房歇息後,這才扶著欄杆朝自己的房裡走去。
推開房門,燈花四晃間,許穎睜開朦朧的睡眼。宋譯醉中望去,只覺得心猿意馬難以控制。
他這裡極力克制,許穎那邊卻不自知。傻愣愣的迎上前去,一手關上房門防止風雪灌進來。看到宋譯滿是潮紅的臉後,邊把他往裡扶邊嗔怪道:「走的時候讓你少喝點酒,你還嫌我嘮叨。好了,這次你喝痛快了,但是身體若有什麼不適,可別指望有人照顧你。」
「你不會的……」宋譯笑笑,拉住她柔軟無骨的手,接下來的話在拉住她手的那一瞬間全化作碎片找不到蹤影。本來就熱的身上越發燥熱起來,就在他不能克制的時候,許穎紅著臉抽出手去臉盆那裡絞了一方濕帕子遞給他,蛾眉微蹙道:「果然世人皆言酒是壞東西,你這麼一個人,喝醉酒竟然也動手動腳起來……」
宋譯接過帕子傻笑著往自己臉上蹭了幾下,然後攥在手裡道:「穎兒,我娶你吧。趁乞還師父們離開之前,你我舉辦婚宴也熱鬧些。我想在國家未亂前娶你,我怕戰亂會使我和你永遠分離,我不想和你分離,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在一起……」
「這可真是喝醉了,」徐穎歎了口氣,走上前親自拿起帕子給他細細的擦了手臉,邊擦邊道:「你不怕娶了我後,我就成為了你的軟肋嗎?大丈夫行走於世,最怕被人拿住軟肋。如果有人用我的性命來要挾你,你是保我還是保你手中的正事?還是緩緩吧,等一切安定下來,等……」
「不能再等了。」宋譯紅著眼睛道:「我不知道還要等多久,如果這一等就是半輩子,那我如何等得起。你已經是我的軟肋了,即使你不是我的妻子,別人也依舊會把你當成我的軟肋,既如此,我何必為了這些理由而克制自己,徐穎,我們結婚吧!」
「你知道的,我很想嫁給你。」在宋譯迫切的聲音裡,已經感知到他情意的徐穎紅著臉道:「我也想著,趁乞還師父和師娘還在,讓他們為咱們主婚也好。我想做你名正言順的妻子,可以毫不避嫌的照顧你。我會努力不做你的拖累,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像乞還師父商議此事。」
說完,羞紅著臉起身跑出房門。房門從外面關上的瞬間,宋譯看著自己袍下鼓起的地方哭笑不得。
他這才想起,這時代的正經姑娘,都是先大婚再行房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