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別問我現在是什麼狀況。我現在有件很重要的事兒需要你幫忙去做……」
身著重枷的宋譯和慕容沖被押出宮門的時候,宋譯朝小白楊一般佇立在宮門口的徐穎吩咐道:「拿著我給你的那枚玉珮去找乞還我想,在看到那枚玉珮後他應該知道我的意思。」
「乞還師父已經派人來過了。」扮作蘇卿的徐穎盡量隱去眼底的那抹心疼朝宋譯微笑道:「他說讓咱們放心。現在我想陪著你做一些事情,宋譯,兄弟一場,別拒絕我。」
「不!」既然乞還介入,知道自己不會死的宋譯搖了搖頭道:「你出身書香世家,向來受不了這種拋頭露面的事兒。你聽我說,現在去找乞還師父,什麼都不要做。我向你保證,我會活著。」
此言一出,蘇卿無比幽怨的看了他兩眼,正準備說什麼,然而在看到押解侍衛不耐煩的眼神後,朝神情堅定的宋譯點頭道:「好,我去找乞還師父,等你回去。」
說完,大步消失在雪住雲消的陽光下。
看著她的背影,宋譯欣慰的笑了。這樣一個紅顏知己,她知道你哪些話是真心哪些話是假意,她永遠支持著你內心最真實的那個決定。即使有些小不甘,卻從不拆你的台。
只是這次,他失算了。
蘇卿離開後,身著枷鎖的宋譯和慕容沖緩緩踢著積雪潛行。腳鐐拖在雪地裡,劃出一道又一道蜿蜒的痕跡。
忍了很久,慕容沖終於忍不住了,說出他和文帝絕交後的第一句話:「斷袖?」
此言一出,宋譯一陣惡寒。若不是慕容沖因為救自己才落到這般田地,他早就出言反擊了。過了好久才忍著不爽歎道:「世間諸事,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別輕易相信自己的眼睛。儘管你在這方面很有經驗,但老馬總會有失蹄的時候。」
「哦,不是就不是唄。」慕容沖似乎沒有與他爭辯的心情,繼續很努力的走好腳下的路。
再大的怒氣遇到棉花也只有消力的份兒,見慕容沖如此,宋譯訥訥道:「事情很複雜,三言兩語很難講清楚。等咱倆脫離險境,我找機會就告訴你。」
「我沒打算活著,這樣下去,不如死了的好。」慕容沖看著雪地裡出來閒逛的少數路人,看著他們那探究的眼神,窘得恨不能刨出雪窩鑽進去的他恨恨的道:「戴枷遊街,我這輩子都沒遇到過這麼丟人的事兒……」
「那你可以回去啊,」宋譯忍不住道:「我想著,以你和陛下的感情,此時你若回頭,陛下肯定不會與你計較的。」
此言一出,旁邊的侍衛皆一臉擔憂的豎起耳朵,個別反應快的,已經醞釀著如何討好慕容沖的台詞兒了。
「我才不回去。」慕容沖冷聲道:「你以後也別跟我提這話,我若早知道他竟然如此瞧不起我,這些年一定不會死心塌地的為他辦事了。我因為他對我好,這才費心巴力的討好他,事事兒都為他著想。可最後是怎樣一個下場?被懷疑不說,還被他輕賤。在他眼裡,我的身份暴漏在陽光下,就是我的恥辱。我是孌童,他是國君,我就像耗子一樣不能見光,一見光就如過街鼠一般人人喊打……」
「在外面,別什麼話都說。」注意到旁邊侍衛狐疑的眼神後,宋譯小聲提醒他。
「怕什麼!」慕容沖的聲音陡然提高了三倍,對著頭頂好容易冒頭兒的太陽大聲道:「我不傻了,不再做別人的玩物,我要做自己。我不想被別人玩膩了拆得七零八落然後丟棄!要麼像個男人一樣活著,要麼立刻死去……」
在眾侍衛嫌棄的眼神中,後勁兒不足的他聲音越來越輕,而宋譯不無欣慰的看著他。若他這想法一直不變下去,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兒!
二人被眾侍衛押解著上了祥德大街,好在此時大雪剛停,人們還沒生出出來閒逛的念頭。
除了個別幾個需要雪中會友的文士外,幾乎不見什麼人。
如此,也就無所謂丟不丟人了。
戴枷遊街,被人當動物一樣觀看評論。老實說,不僅慕容沖無此愛好,宋譯更沒有。
正在想著乞還打算什麼時候出手的宋譯不知道,此時慕容沖已經下定決心。如果游完祥德城之前百姓越來越多,他就一頭撞死在雪窩裡。
就在這時,宋譯張口了。
「其實,在進宮前我已經做好了被陛下當殿斬殺的準備,可沒想到,後來你竟然這般捨身救我。慕容沖,如果不是你在身邊,其實在剛才出宮門之前,我就能自我了斷。因為你為我付出了如此多,我必須得帶著你一起活著,為了這活,我決心求助自己最不想連累的人。卻不料,他已經先一步決定救我。一切已經注定,再不想連累也連累了,所以,為了別人的付出,一定要好好兒活著。慕容沖,給我時間,我想著,游完祥德之前,咱們也許會得救……」
宋譯這聲音很小,小到只有他和慕容沖兩個人能聽見。
慕容沖愕然抬頭看著他,宋譯緩緩的道:「……所以,在有人來就咱們之前,不論經歷什麼,都一定不要被其打敗。就算被百姓圍觀又如何,就算被丟臭雞蛋又怎樣。所有的屈辱只有活著才能洗刷,所以,一定要好好兒活著,直到有人來救我們。」
宋譯重複著好好兒活著的話,不僅為了說服慕容沖,也為了說服自己。
越接近繁華街道,越接近人流最多的地方,被人圍觀的恐懼越來越大。戴枷示眾,永遠是使人身心俱疲的一種刑罰。
與此同時,被袁長找到的乞還經過一番思索,下定決定動用魯淵等人。
也許因為這樣,他們在宋國便再無立足之地,而青雲也不得不大著肚子和他們一起奔波逃命,但這有什麼辦法呢!收了那麼個招事兒的學生,能善終就阿彌陀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