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安思危,人總得為自己的將來打算一下。
雖說有太子撐腰,但終究不能永遠讓楊雲軒為自己出頭。楊雲軒為了自己,已經不止一次頂撞文帝了,萬一將來有一天,楊雲軒為了自己而被文帝趕下儲君之位,或者遭了別的什麼厄運,那自己此生只怕再難心安。
而慕容沖,他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為了文帝。如今幫自己,也不過是不想看到文帝越挫越離譜罷了。倘若有一天,自己的存在威脅到了文帝的性命,慕容沖一定會第一個衝出去與自己拚命。連帶著,東宮那些他安插進去的侍衛也會紛紛叛變。
那些侍衛的可信度,遠遠不如從南葉跟著乞還來這裡的那支軍隊。宋譯知道,乞還不會騙他。一個夢想破滅的人,一個只想老婆孩子熱炕頭的皇子,他從巔峰跌到低谷,從抓扯到最後的放棄乃至遠走他鄉。一切的轉變,無非就是心死了,心累了。
一個對生活已經沒了熱情的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去爭的。
找個有水的地方洗掉臉上的灰塵,尋個死胡同換掉身上髒兮兮的外套。然後沒事人一般走了出去。走了幾條街,找到了在那裡等候的程梵,有時候,程梵這個小紈褲,比太子府那些侍衛還可信。知道蕭三背叛後,宋譯對東宮那些侍衛都保存著一分戒心。免得將來有一天,誰又把自己的行蹤諸事捅了出去。
「你行蹤如此詭秘,就不怕我跟蹤你?」
程梵倒夠坦誠,宋譯微微笑道:「我既然帶著你,所做的事兒自然也不怕你知道。再者,以你的倔驢性格,跟蹤人這種窩心事兒想必也不會幹。怎麼,這就打算娶雪雲為妻?」
程梵點了點頭,宋譯又問:「你是怎麼說服那丫頭嫁給你的?我曾經勸過,小妮子差點把頭給磕破了。」
「最初她也是死活不答應,我一著急又欺負了她一次,」程梵傲然道:「欺負完後,再問,她就答應了。我趁機又說了兩句會對她好之類的話,於是這事兒就板上釘釘了。我已經給程又遠提過,他答應過兩天就讓我娶雪雲進門。」
宋譯目瞪口呆的聽完程梵的講述,沒想到娶媳婦兒也可以用強。
二人邊說邊走過街巷,宋譯又問:「一直沒弄明白,你第二天怎麼突然開竅了,我還以為你會擰著脖子永遠不低頭呢。」
「我不想做太監。」程梵瞪了宋譯一眼,歎氣道:「看得出來,我如果再和你打別勁兒,你一定會廢了我。宋譯,不得不承認,你是我命中的剋星。第一次見面你就揍我,第二次見面到最後你一直都對我大打出手,莫名其妙的,我成了你練手的沙袋兒了。我打小仗著程又遠的勢力橫行不法,和官中紈褲鬥雞戲狗調戲良家婦女無惡不作,給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我曾經不止一次的上過女人。一直以來,事兒也曾捅到父親那裡,但每次父親都把事兒給遮了下來。除了這次,你帶著人堵在程府門口,逼得父親不得不對你說軟話,在那個時候,我自己就已經有些動搖了。你似乎什麼都不怕,權勢富貴,只要你看不順眼,就會擼起袖子上前攪和一通。我不如你,我遇到事,只會讓父親幫我收拾爛攤子,就算他罩不住,我也不會主動出來幫他分擔。」
宋譯眼睛瞇了半天,這才歎氣道:「雖然我聽了半天依舊不知道你要表達什麼,但也無所謂了,你能有改過自新的念頭,我已經很欣慰。」
說著,對面龐堅毅的程梵打量了一番後道:「說起來,也算是把你的劣根消滅的差不多了。如今對程先生也算是有了交代,程梵,程先生雖然對你母親和妹妹很無情,但對你卻很是呵護,你以後別惹他生氣了。」
「這點你沒資格說我,」程梵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和丞相不也是水火不容嗎,自己五十步,就別笑我一百步。」
「……」
二人走到一處人跡稀少的地方,宋譯突然轉身問程梵道:「我聽說你與京中各紈褲交好?」
程梵點頭道:「我在紈褲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物,你還記得你第一次揍我的時候嗎,當時我和那幫混小子賽馬,貪圖近道兒這才縱馬踩死了人。雖然事兒鬧的有點大,但畢竟是升斗小民,我自認為父親能罩得住,誰知道,竟然被半路殺出來的你給收拾了。」
宋譯見他如此糾結被自己狂揍一事,知道那可能是他一輩子的心理陰影,於是閉口不接話頭兒道:「我的意思,你探探他們的口風,看看他們父親眼中的成王是什麼樣子?那群官場老油條究竟對成王究竟報了怎樣的期望。為什麼會放著一國儲君不擁護,偏偏怕一個半路加封的王爺。」
「還用問嗎?」程梵撇撇嘴道:「如果太子不死父親的學生,父親只怕也會轉頭擁護成王去。太子太混了,他以龍公子名號兒做的那些混賬事,民間百姓不知道,但那些官員不可能不知道。」
「為什麼?」宋譯問。
「因為那些被『龍公子』調戲的良家婦女中,有許多是官員出去逛街的家眷。你想想,她們向來養尊處優,保養的都比尋常百姓家的貧苦女兒好,以太子的眼光一定看不像那些粗枝大葉居住不得體的寒門少婦,他看上病著手調戲的,十有**都是官員家眷啊。自家媳婦或閨女被調戲了,你說他們會忍氣吞聲自認倒霉嗎?自然要派人去查,這一來二去的,就查到了太子頭上。」
宋譯恍然大悟,感情禍根早就由楊雲軒自己種下了,如果沒有成王,也許這事兒就此不了了之。可這世間沒有如果,成王橫空出世,被楊雲軒調戲了家眷的官員自然有擁護成王的意思,加上文帝對成王也極力看好,大家更是順水推舟,巴望著文帝能大義廢親把成王擁上帝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