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親自前來,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許仕奇抹去面上的眼淚鼻涕,哭著跪迎過去。楊雲軒不自覺的往宋譯身後躲了躲,被一個身著素服的人跪拜,實在不是好兆頭。
「臣不知太子殿下前來,有失遠迎,還望殿下降罪。」
說完,許仕奇再次拜倒。楊雲軒只覺得身上冷颼颼的,僵著聲音道:「起來吧,我向來與宋譯交好。他的未婚妻去了,我自然要來盡心。」
直到許仕奇從地上爬起來,楊雲軒這才挺直了腰板兒,對周圍同樣拜倒的眾人道:「你們不必如此多禮,快些起來吧。死者為大,都拜我成何體統。」
說完,親自上前在靈前上了柱香,然後看著面色沉痛的宋譯道:「來也來了,拜也拜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此時實在不方便讓你趴到棺木前看死者遺言。還是和我一樣,上柱香出去找個酒樓一醉方休。」
宋譯恐許穎一個人脫身不便,便道:「殿下如果還有事要忙,那就請回吧。我與她沒有夫妻的緣分,這是我此生最大的憾事。我想送她最後一程,入土後,我自然會回太子府當值。」
「眼不見,心不傷。你這又是何必呢!」楊雲軒歎息著拍了拍宋譯的肩膀,但也知道這是宋譯為許穎盡的最後一份心。於是道聲好自為之後就帶著眾人離開。
他走遠後,大家言語間才勉強自然些。
許仕奇迎上前來感慨道:「我知道我妹子和你的情意,也一直都致力於撮合你們。誰知她竟然如此命苦,年紀輕輕的竟然去了……」
宋譯默然的看著許仕奇,如果不知道他和許穎只間的過節,一定會對他方纔的言行生出好感。不知道此人這時候表露出來的傷心,究竟是真心還是假意。
就在這個時候,夏封搖搖晃晃的走了過來,一把勾住宋譯的脖子笑道:「前些日子有兩個人找到我,說你找我有事。我不敢輕信,就打算找你問問,誰知道竟然找不到你人。去了丞相府,守門的小廝竟然說沒你這個人,想來真是可笑……」
「原先找你有事,現在沒事了。」宋譯沉著臉道:「死者為大,你如此嬉皮笑臉成何體統,難道就不怕主家生氣嗎?」
夏封滿不在乎的擺手道:「許仕奇嘛,我認識他。其實他這虛名都是連中三元給他的,沒什麼了不起。想我夏封,天縱奇才,怕他作甚。」
他如此言語,害得在一旁的許仕奇牙癢癢,但礙於賓客在場,只得努力維持著自己文人的平和形象。
見許仕奇沒應聲,夏封越發得意了,拉著宋譯的手臂道:「我不過是順路進來看看,用不著看別人的臉色,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誰他娘也攔不住我。一個小小的翰林編修,我並沒有放在眼裡。」
「那我呢?你可曾放在眼裡?」
宋譯的臉黑了下來,這是許穎的葬禮,雖說不是真的,但他也不允許有人在此放肆。
夏封感覺到宋譯身上的寒意,不由得鬆開手笑道:「文人相輕,你又不是文人,你是動輒砍胳膊斷腿兒的武人,我為什麼不把你放在眼裡。須知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宋譯臉一沉正待吩咐人把夏封叉出去,突然看到慕容沖在門外朝自己擺手。
宋譯當下朝許仕奇交代兩句,無視夏封大步走了出去。
遠離設在外面的祭棚後,慕容沖這才開口道:「楊雲成向陛下提出,要陛下趁你悲傷的時候給你賜婚安慰你。這事兒我先給你打個招呼,你先做好心理準備,到時候可別做出什麼過激言行。」
「他妹,;老子媳婦兒剛死他就開始煽風點火了,」宋譯聞言沉聲道:「楊雲成是嗎,他倒是管的寬,不收拾他他還真把自己當根兒蔥了。」
說完,問慕容沖道:「陛下打算把誰賜給我做媳婦兒?」
「之前是打算在宮女裡找一個封為郡主,然後再指婚。我估計這次還是這樣,你打算怎麼辦?」
宋譯來回走了兩步,看著慕容沖道:「陛下打算什麼時候傳我進宮指婚?」
「說話就來。」慕容沖問:「你可有應對之法?」
宋譯點頭不語……
約莫正午時分,御前總管太監劉成親自過來對許穎之死表示惋惜,然後把宋譯召進皇宮。
慕容沖已經提前回宮了,宋譯當下也騎馬跟著宣紙的劉成一行朝皇宮走去。臨上馬之前,劉成在他耳畔道:「你是個聰明人,忍一時委屈,可保一世無虞,切莫衝動!」
說完,劉成迅速的離開宋譯,騎上了自己的馬。看著這個太監的背影,宋譯突然想起初入宮時他的由衷之言,登時心中感慨不已,並非所有的太監都是死太監啊!
進入皇宮,文帝正躺在涼榻上打盹兒,聽說宋譯在外面候著,當下起身道:「讓他進來。」
宋譯進去後朝他行了君臣大禮,然後直起身子一言不發的看著文帝。
文帝也再次認真打量眼前這個少年,那雙眼睛澄澈坦蕩,看不出任何心機。他是太子的好朋友,太子為了他,一次次忤逆自己。世人都說自己錯了,可是,眼前這個少年,這個表現的如同純真孩子一般的少年,不知為何,看到他,心中總有一絲不安。
尤其是在凌風算出宋譯謀反的卦象後,他就越發堅定了要殺死宋譯的決心。就算是和太子父子反目,也強過楊氏江山姓宋的好。
但是,天子殺人雖然不需要理由,卻需要考慮殺人後的影響。殺宋譯容易,可一旦激起丞相黨的反抗,那自己這帝位同樣坐不穩。
就算是宋年與宋譯斷絕了父子關係依舊使他不敢輕易對宋譯動手,誰知道老東西會不會在自己兒子血淋淋的屍首前回過神來過一把造反的癮。
因此,要太太平平的殺一個人,殺的眾人啞口無言,那就需要將被殺者的罪孽無限擴大。比如,以下犯上,違抗聖旨,冒犯天顏。
想到這裡,文帝有些迫不及待的等著宋譯哽著脖子抗婚了。
「宋譯啊,朕年少時一直受丞相教化,也算是你的長輩。你的婚姻大事,朕完全有資格做主。死去的人再也回不來,你就不要再為許仕奇那個妹子傷心了,朕賜個郡主給你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