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兒,給為父說實話,究竟怎麼一回事兒!」
趙川前腳剛走,宋年就一改之前的縱容沉著臉問。
宋譯悄悄看了態度陡變的宋年一眼,是說實話呢,還是說實話呢?
老實說,在這種情況下,坦白從寬才是明智之舉。只是尚未遭受審訊逼問就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倒出來未免也太沒骨氣了!
這種沒骨氣的人在外敵入侵的時候,往往站在漢奸的最前列。宋譯不想使自己變成准漢奸,思慮再三一臉無辜的道:「父親大人明察,兒子確實沒做什麼,乞還師父可以作證的。我倆同出同進同止同息,我的事兒他都知道,他的事兒我也瞭解!趙川這廝……額,趙大人此人可能是老眼昏花認錯了人,這才……」
「啪!」
宋年枯瘦的手種種的拍在桌子上,看著那沒肉的骨架,宋譯一陣惡寒,老爺子這是火大了啊!
「你當為父老糊塗了嗎,別給我耍心眼兒,原原本本的交代清楚,不然別怪為父大義滅親!」
宋譯聽了直叫苦,老爹是丞相,平日裡在朝堂上混的風生水起,早就成了一隻狡詐睿智的老狐狸了!自己前世的二十年加上今世的十三年,充其量也只有三十三年的道行!在他老人家面前耍心眼兒,無異於班門弄斧孔夫子面前秀文章!
想到這裡暗暗的歎了口氣,不是自己沒骨氣,實在是對方太強悍!
大徹大悟的宋譯忙擺出一副恭順的姿態對宋年笑道:「也不算什麼大事兒,兒子今兒下午去太子府,後來聽說太子的一個青樓相好被祥德府衙的捕快無緣無故給抓了。太子乃國之儲君不好出面,兒子身為下臣有義務為儲君分憂,所以就去了祥德府衙!」
他說的是實話,當初那個太子侍讀的官銜一直沒見撤,雖說已經名存實亡,但到底還是一個官職!
「還有呢?」
宋年的神色略微能看了些,兒子此舉雖說荒唐胡鬧,但不失臣子風範。這時只聽宋譯道:「也沒什麼,我去的時候太子殿下給了我一枚玉珮做信物,本是讓我在關鍵時刻救急用的!誰料趙川竟然裝作不認識這枚玉珮,還吩咐衙役抓捕兒子,兒子不得已這才逃了!但我真的沒有說是您的兒子,誰知道趙川這廝賊的很,竟然被他給查出來了!」
「聽趙川說你敲了衙門的鳴冤鼓?」
宋譯聞言神色一愣,這才想起一切混亂的根由就是因為自己逞一時之勇敲了衙門口那面蒙塵的鳴冤鼓所致,便道:「父親,不是兒子無法無天,實在是那鳴冤鼓『三不准』太過混賬,兒子看不過這才敲的。衙門物事設了就得用,設而不用不如不設。」
「胡說什麼呢,」宋年瞪了他一眼道:「鳴冤鼓『三不准』前朝就有,我朝不過是延續下來這種風格而已。再者,這是先皇決定沿用的,咱們後輩朝臣,如何敢質疑先皇的決定!」
「可是父親,前朝的東西也未必都是好的啊。古人云『取其精華,去其糟粕』,咱們何必繼承人家的糟粕呢?先皇一個人糊塗,難道大家都陪著他糊塗嗎?」
宋年聞言陷入了沉思,這些年他一直專注於民生社稷,但卻從未把鳴冤鼓這樣小的再也不能小的事兒放在眼裡。這些小事本就無可厚非,可如今兒子把小事放大給自己看,雖說依舊沒把鳴冤鼓這樣的小事放在眼裡,但卻再也無法忽略!
「罷了!」宋年揮手道:「既如此,為父明兒就上書請皇上除去鳴冤鼓三不准,讓它成為單純的升堂擊鼓的物事吧!」
宋譯聞言神色一喜上前給宋年捶背道:「父親大人實在是太英明了,兒子一定好好讀書以父親為榜樣,將來在朝堂上為君分憂為民請命!」
宋年聞言神色黯了黯道:「你想做官嗎?」
「額……」宋譯愣了一下,隨即笑道:「自然是想的,老子英雄兒好漢,父親您登堂拜相,兒子再怎麼著也不能成為孬種不是!」
宋年聽了神情微動道:「你既然有這樣的志氣,為父也不打擊你。你今後要認真讀書,等到五年之後為父辭官歸隱鄉里後,你再參加鄉試會試殿試。為父不指望你能光宗耀祖,你只需活好自己就是!」
宋譯奇道:「為什麼兒子要在父親辭官後才能考功名呢?兒子入朝有父親照應肯定能平步青雲順風順水,咱們為何要捨近求遠?」
宋年聽了有些無奈的起身道:「你若希望咱宋家在兩代之內滅族的話隨便你,橫豎我都是要死的人。我死後家業怎麼敗落都不是我能管的事兒了,砍頭流放抄家隨便你……」
說著就要往外走,宋譯在一旁細細的分析這些話,想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似乎什麼都不明白!
走到門口兒的宋年突然又回頭問道:「明兒趙府尹要帶那個犯人來和你對質,你可有應對之法?」
宋譯木訥的點了點頭。
宋年道:「不管有沒有,這都是你的事兒了,今兒為父暗暗觀察,你已不再是青澀懵懂的孩童,以後自己的事兒要學著自己處理。打今兒起,你闖下的禍自己解決,不許再來勞煩為父,也不許用為父的權勢壓人!」
「啊?」宋譯愣了一下,沒想到宋年竟然這麼決絕。
老爹這麼無情,莫不是要和自己斷絕父子關係?
可明明什麼都沒做啊!
「丞相好英明!」
宋譯把宋年的話一五一十的說給乞還聽後,乞還連連點頭稱讚道:「自古紈褲大都是依靠族中親長為非作歹無法無天,最後才落得受人歧視咒罵乃至喪命的下場!丞相向來疼你,我本來還擔心這疼愛會助長你紈褲子弟的氣焰,誰料丞相竟然能料棋先走,佩服,實在是佩服!」
「喂,」宋譯不悅的瞪他道:「你別站在外面看這件事兒好嗎?你站在我的角度替我想一想,父親如此言行,擺明了要和我撇清父子關係。也就是說我今後在外面受了欺負也不能找家人訴苦讓家人報仇撐腰了,我才十三歲啊……」
「十三歲很小嗎?」乞還不以為然的笑道:「我朝男兒皆早熟,十三歲獨當一面的人多得是。而且你的實際年齡也不是十三歲,何必妄自菲薄呢?另外,你不覺得這是一個發展自己的最好時機嗎?今後近做什麼事兒丞相都放手任你自由發揮,年輕人敢想敢闖,誰能保證你不會有大作為呢?」
宋譯似懂非懂的歎了口氣,身在局中,總是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