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大早,督導總司便把各營傷亡以及斬獲情況匯報給了龐岳。此一戰,湖廣鎮的進攻顯得格外順利,傷亡數字甚至比上次的清遠之戰還要小。主要擔任進攻任務的三各戰兵營飛虎營、陷陣營以及虎賁營的陣亡人數加起來不過三百多人,加上重傷的也才不到六百人。而清軍在抵抗和敗退途中一共被擊殺近三千餘人,剩下的另外三千餘人差不多全部被俘。至於那兩千被佟養甲和李成棟倉促募集起來的兩千民壯,在親眼目睹了明軍的戰力之後幾乎沒做多少抵抗便全部放下了簡陋的武器。
以並不佔絕對優勢的兵力攻擊敵軍駐守的堅城,竟還能取得如此戰損比,湖廣鎮的表現令陳子壯、張家玉等義軍首領更加對之刮目相看。雖然在攻城以及城中巷戰的過程中,義軍付出了遠超過官軍的損失,但陳子壯和張家玉等人依然為這場勝利而感到歡欣鼓舞。他們此前不知為此籌劃過多少次,今日終於圓滿實現了夙願,不管怎樣都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
此外,施福和成升也感到無比的慶幸。經過幾番攻城之後,由他們所統率的那些炮灰傷亡過半,已經完全被打殘。所幸的是,那數百擔任督戰隊的閩軍老兵卻是大都存活了下來。這讓施福和成升深感安慰,畢竟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要底子還在就總有東山再起的一天。
……
用過早飯之後,龐岳又在廣東指揮使司衙門。也就是原來的李成棟提督衙門後院的密室中接見了情報司總監馬元成。
不得不說,李成棟還真是喜歡折騰,雖然竊據廣東都司衙門的時間不長,但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在其中大興土木,構建了多出密室、地牢等。這倒也方便了龐岳,以後談論機要事務之時也算有了一個穩妥的去處。
「總督府那邊的事辦得如何了?」等馬元成到來,龐岳便直截了當地問道。
馬元成道:「按照佟養甲親信幕僚的招供,屬下率領情報司和親兵隊中弟兄在總督府後院幾處隱秘的地窖中發現了大量金銀,都折換成白銀大約有十五六萬兩。另外還有一批珠寶、字畫之類。價值三四萬兩白銀左右。在場的弟兄人並不多,且都是可靠之人,不會走路消息。另外,按照大帥的吩咐,招供之人已經被處理掉。對外宣稱此人是誓死不肯歸降、反而辱罵當今聖上,才被忍無可忍的將士當場正法。」
龐岳輕輕一笑,道:「很好!不過這佟養甲也挺會斂財,不到半年的工夫便搜刮了近二十萬兩銀子的財物,實在不簡單啊!不過。這些銀子他是享受不了了。」
「大帥,那這些財物該如何處理?」
龐岳道:「做人不能太貪心。這樣吧,金銀留下一成,珠寶、字畫全部留下,其餘的全部搬到都指揮使衙門來,動作要快。過些時候,陳大人和張大人估計就要來了,到時候我就將總督府的防務移交給他們。」
「遵命,大帥,屬下這便去辦!」
此次能夠在佟養甲的總督府裡查獲這麼些財物。龐岳也實在有些驚訝,他原來只知道李成棟黑吃黑、吞了原兩廣總督丁魁楚的大量金銀,沒想到佟養甲斂財的能力也不遑多讓。這將近二十萬兩銀子,要說是佟養甲辛勤勞動賺來的,只怕是豬都要笑了。既然都是些不義之財,那龐岳也不介意收歸己用,畢竟湖廣鎮有兩萬餘人馬。補充糧草、革新裝備包括接下來建立水師都需要大量銀子。
馬元成離去之後,龐岳又讓人叫來了邢彪。這邢彪便是當初在長沙城裝瘋求見龐岳的那名原東廠役長。
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之後,龐岳發現邢彪在從事情報工作方面確實有獨到之處,便逐漸地將越來越多的任務交付於他。而邢彪也總是不負重托。每次都能圓滿完成任務。因此,前不久在來廣州的路上,龐岳便根據最初的構思,在情報司之外正式組建了另一個情報機構:鷹眼衛,由邢彪擔任總監。目前相對於情報司而言,鷹眼衛還比較弱小,僅僅只有邢彪新近發展的一些新成員以及當初從情報司調過來的少量人員。雖是如此,但鷹眼衛中包括邢彪在內的每一個成員幾乎都憋著一口氣,一心想要超過情報司,人人辦起事來都極為賣力,可以說是不知疲倦。而面對鷹眼衛奮起直追的趨勢,情報司也不敢有半點懈怠,做事的效率比之過去也有了明顯的提高,生怕自身的龍頭老大地位被取而代之。短時間內,這兩個同屬於湖廣鎮的不同情報機構便開始了競爭。而這種情況自然也是龐岳樂意看到的,有競爭才會有動力,只要兩個機構不發生明顯的衝突,那這種適度的爭鬥也未嘗不可。
昨日晚上打下廣州之後,龐岳便將暗中查抄總督府的任務交給了情報司,而將查抄李成棟提督衙門的任務交給了鷹眼衛。
相對於佟養甲的總督府,李成棟老窩的查抄結果更能引起龐岳的興趣,因為知曉歷史的他清楚地記得,李成棟以高官厚祿為誘餌將丁魁楚從藏身地騙出來殺掉之後,便私自藏匿了丁魁楚的大部分家財。這筆財物極為豐厚,據說僅白銀便有八十餘萬兩,還有為數不少的奇珍異寶。李成棟做這事的時候做得極為隱秘,在當前這個時代或許也算得上是一個秘密,但到了後世已經不再是什麼秘聞,龐岳自然是瞭若指掌。
與總督府中的這二十兩白銀一樣,這筆銀子也不會乾淨,因此龐岳拿起來同樣不會有半點心理壓力。有了這百萬兩白銀在手,今後的許多事辦起來可就要順暢多了。
邢彪來到密室的時候。表情如往常一樣平靜,看不出是喜還是憂。
「事辦得怎麼樣了?」龐岳問道。
這時候,邢彪的眉頭才微微皺了一下:「不太順利。那廝雖然是個文人,嘴卻挺硬。本來對付這種人,屬下也有的是辦法,這可惜那廝的體質又不大好,受不了多少刑便會昏死過去,從昨晚到現在,屬下手底下的人已經潑了多次冷水把他潑醒,但一直沒有從他嘴裡撬出什麼。我們也不好持續用刑。只得先停一下,免得把他弄死。不如大帥將李成棟那狗賊交給屬下吧,那廝皮糙肉厚,更經得起折騰。」
龐岳露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並沒有直接回答,過了一會而才道:「我記得你們東廠做此事好像很在行啊,怎麼這麼久還沒有個結果?」
邢彪露出了幾分慚愧:「還望大人贖罪,屬下之前雖在東廠,卻是專門從事情報刺探。而非刑訊一事,技藝多有不精。如果現在屬下的師兄還在。由他來辦的話,多半早就辦好了。」
「我沒有責怪你們的意思,你也不要太過心急,就按照你的法子去辦吧!」龐岳不以為意道,「即便刑訊不成功,如今李成棟的老窩已經完全在我們的掌控下,我們自己慢慢去找也未嘗不可。至於李成棟,先不要急著用刑,那廝雖然皮糙肉厚。但心志也想必會更為堅定,再者我留著他還有用。」
「多謝大帥的寬容,屬下實在慚愧。」
「好了,快去吧,爭取早點辦好!」
「遵命,屬下先行告退,定不辜負大帥的重托!」
龐岳沒想到。查抄總督府還算順利,而查抄李成棟過得老窩卻還出了這麼一個岔子。看來,要獲得更多的橫財,難度也更大啊!
……
走出密室。龐岳來到書房剛批復了幾份各營送上來的公文,便聽衛遠進來稟報說,陳子壯和張家玉來訪。龐岳早就料到他們二人回來,當即讓衛遠將他們請到書房。
陳子壯和張家玉進得書房,先和龐岳寒暄了一陣,祝賀湖廣鎮再立新功,代表廣東各地父老感謝龐岳以及湖廣鎮全體將士從清虜手中奪回廣州云云。
龐岳在表示感謝和推辭之後便向陳子壯和張家玉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本來正準備派人去請二位大人前來。如今,二位大人既然已經來了,那是再好不過。如今廣州城已經光復,但我鎮兵馬畢竟有限,控制城中廣大區域未免有些力不從心。所以我想請二位大人麾下的義軍接過總督府一帶的防務,如此我鎮將士便能減輕一些壓力,還望二位務必要幫這個忙!」
陳子壯和張家玉頓時愣住了,他們沒想到龐岳居然會主動讓出總督府一帶的防務。要知道廣州是兩廣的核心,而總督府又是廣州的核心。等楊廷麟來到廣州,向朝廷報功之時,總督府的歸屬必將成為論功行賞的一個重要依據。而龐岳卻甘心將自己人馬辛辛苦苦打下來的總督府讓出來,居然還說得如此客氣,實在令人有些匪夷所思。
對陳子壯和張家玉兩人吃驚的表情,龐岳似乎早有預料,並沒有感到奇怪。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人不能太過於貪心,既然已經能夠發一筆橫財,那就沒必要將所有的便宜都佔盡,那樣很容易成為眾矢之的。此外,陳子壯和張家玉目前都算得上是廣東的絕對實力派,手底下掌握的勢力盤根錯節、根深蒂固,自己將來很有可能還要再與他們打交道,先和他們搞好關係沒有壞處。
「二位就不要擔心,」龐岳又道,「在攻佔總督府的過程中,義軍將士也出了不少力,結果那一帶的防務也是理所當然,外人也不好說三道四。難道二位真不肯幫龐某這個忙嗎?」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陳子壯和張家玉還能說什麼,一同站起來向龐岳揖道:「定武伯高義,實在令人佩服!我等代表麾下的眾位義士在此謝過了,幫忙二字卻是萬萬不敢當!」
龐岳笑著上前扶起二人:「二位大人不必如此多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