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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王師百戰 第三十三章 小勝,賜字 文 / 春天的胡楊林

    隨著那甲喇章京塞尚濱的一聲令下,漢軍鑲白旗清兵們立刻行動起來。

    大概一隊五十餘名披甲戰兵和一百多名輔兵離開大隊催馬前行,向村子方向繼續推進了數十步之後立刻下馬,操起各種武器,順刀、虎槍、鐵胎弓等等,在兩名分得撥什庫的指揮下來到村子北面排成了八旗步兵進攻的慣用隊形。手持刀盾斧等沉重短兵器的披甲戰兵在前,一些善射的輕甲輔兵緊隨其後,隨時準備對明軍進行壓制。

    而剩下的一百多名披甲騎兵和一百多包衣阿哈則則繼續留在馬上,由塞尚濱親自指揮著,在村子邊緣虎視眈眈,準備在進村的同伴將明軍擊潰之後便進行最後的突擊,將逃出村來的明軍潰兵徹底剿殺乾淨。

    至於派進村的這二百多戰兵輔兵是否能將明軍擊潰,塞尚濱覺得也沒有任何懸念,他之前便已問過多名敗逃回來的綠營官兵,得知明軍不過兩百人出頭。既是如此,他也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想當年的松錦之戰,他可是帶著數十騎便殺得數百明軍狼狽逃竄,幾天前的湘陰之戰,明軍的戰鬥力更是讓他鄙視不已。雖然眼下村中的這股明軍曾擊敗過兩倍於他們的綠營兵,但塞尚濱也僅僅是把原因歸結為綠營兵的無用而已。

    抬頭看了看天色,塞尚濱覺得在天黑之前結束戰鬥是完全沒問題的,面露猙獰地吩咐道:「等攻進這個小村子,務必要將這股卑鄙的尼堪斬盡殺絕、一個不留!」

    村東頭的一處小院內,王樟堂正小心翼翼地將頭探出院牆,打量著村外清兵的動靜。在他身後隱蔽著三十餘名明軍士卒,其中有二十人手裡拿著燧發槍,槍中已經裝填好了彈藥。與此同時,左側數十步開外的另一處小院裡,唐坤同樣帶著三十餘名士卒在小心地潛伏著。

    這兩處小院之間便是從村北進村的大道,各有一段一人來高的院牆正對著村北。面對著這種有利條件,王樟堂當然不會放過。讓士卒們從別處挖來大量泥土墊在院牆內側便獲得了一處絕佳的射擊工事。雖然他從來不怕與清兵當面對陣,但當初在教導營也學會了要以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殺傷效果的宗旨。除此之外,在村子邊緣的其它三個方向。他也安排了崗哨,並將其餘的人馬佈置在村中作為機動力量,以防突發情況。

    很快,塞尚濱發動了進攻的命令。兩名分得撥什庫抽出佩刀往前一指。兩百多名漢軍鑲白旗戰兵和輔兵便緊緊地攥著著手裡的兵器小跑著朝村子方向推進,面目之凶橫,似乎要將村裡的明軍斬盡殺絕。

    院牆後的王樟堂則冷冷地看著衝過來的清兵們,示意身後拿燧發槍的士卒排成三段擊的隊形。旁邊的一處院子,唐坤發出了同樣的命令。

    這些士卒雖然都是騎兵。但平時也接受過一定的火器操練,儘管在嫻熟程度上還比不上專門的火器隊士卒,不過在這種地勢下打這麼些個漢軍八旗兵還是綽綽有餘的。

    清兵離村口越來越近了,抵達離村口只有百步之遙的時候,隨著一名分得撥什庫的一聲令下,這些漢八旗戰兵、輔兵們便一齊發出野狼般的狂吼,揚起手中的兵器開始了全面衝刺。

    一百步…八十步……村裡的明軍一直沒有動靜。

    當衝在最前的一名戰兵壯達進入了離村口的院牆只有六十步的時候,王樟堂突然大吼一聲:「射擊!」

    「砰!砰!砰!……」話音剛落。王樟堂所在小院中。第一排八名燧發槍手一齊射擊,這一連串爆豆般的槍響尚未散盡,唐坤所在小院中的第一排八支燧發槍也發出了怒吼。

    伴隨著濺起的朵朵血花,衝在最前的清兵立刻倒下了十一個。稍顯密集的隊形讓清兵們成了明軍燧發槍手最好的靶子,在如此近的距離上,廉價的鉛彈輕而易舉地撕裂了他們身上的棉甲。鑽入體內之後卻是勢頭不減,連蹦帶跳地將其中的內臟攪了個稀巴爛。

    倒下的清兵大都當場斃命。沒死的也發出宛如來自修羅地獄的慘叫,但隨後便被後續而至的同伴踏死。

    兩處院牆內。第一排明軍士卒已經迅速退後,第二排接替他們進入了射擊位置。

    此次外出擔任巡視警戒任務,王樟堂指揮的飛虎營甲隊甲司共攜帶了五十支燧發槍,唐坤率領的三十餘偵騎中也裝備有十餘支。眼下有近五十支被調到了村北,雖然在火力上算不上太強,但對付起攻擊面有限的二百清兵來,殺傷效果卻不可忽視。

    又一陣爆豆作響過後,整個村北上空飄起了一層狹長的白煙,立志殺敵的清兵還沒夠得著明軍便紛紛倒地。

    此時,清兵當中的弓箭手也開始張弓搭箭對明軍進行壓制。不過,由於射擊角度的問題,放出的箭支大都直接從明軍士卒的頭頂上飛過,即便有部分命中目標,對甲冑齊全的明軍也造成不了多大的傷害。

    明軍燧發槍三輪射擊過後,清兵也只不過推進了三四十步,但倒在地上的屍體卻已經有三十餘具。

    雖然同伴的鮮血和死前的慘象將清兵們的狂熱澆滅了不少,但八旗軍軍法嚴酷,不到萬不得已還沒有人敢掉頭逃跑,於是繼續如同潮水般向前湧去。

    轉眼間,最前排的清兵已經推進到離院牆二十步的距離,能夠看到明軍士卒頭盔下那冷森森的面罩。眼看著勝利在望,清兵中再次燃起希望,加快了衝刺速度。

    然而就在這時候,最先發射完的第一排明軍燧發槍手們已經重新裝填好了彈藥,對著衝過來的清兵便是又一輪齊射。

    距離的縮短,再加之已經準備進村的清兵在隊列上變得緊密了不少,明軍燧發槍的命中率驟然提升。這一輪射擊竟然只有兩發落空,十四名清兵或慘叫著或是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便失去了所有戰鬥力。

    等到明軍的燧發槍進行完第五輪射擊,衝鋒在前的清兵離院牆只有咫尺之遙,幾乎是觸手可及。

    明軍士卒們趕緊後退。這一「怯懦」的表現令清兵們大為興奮,高喊著「殺光明狗」之類的口號準備衝上去翻越那低矮的院牆,或是直接衝上入村的大道翻越另一面院牆,兩面夾擊。

    不料。還沒等清兵們從興奮中醒悟過來,令他們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衝到牆邊準備翻牆的的清兵還沒來得及站穩便掉進了明軍事先挖好的陷坑中,「撲通」、「撲通」的悶響不絕於耳。接踵而至便是連綿不絕的慘叫,陷坑裡密密麻麻的尖銳木簽將一個個清兵扎得血肉模糊,像那些頭先栽下去的更是當場斃命。即使有少數清兵僥倖攀上牆頭,也很快變成了明軍的刀下之鬼。

    與此同時。那些衝上進村的大道的清兵也紛紛中招,掉進陷坑裡被扎得鬼哭狼嚎。一些清兵甚至在僥倖越過一個陷坑之後又掉進了另一個裡面,一時間,整支隊伍的衝勢為之一滯。從高處往下看,村口儘是一片湧動的白色。卻一時難以向村內推進半分。

    而面對著這樣一個好機會,明軍又豈能放過?在王樟堂和唐坤的指揮下,剛剛後退的明軍士卒重新來到院牆邊對著牆外陷入慌亂的清兵開了火。

    頓時,血雨再次橫飛,那些及時在陷坑前收住了腳或是剛剛僥倖從陷坑裡爬出的清兵再也沒能逃過這一劫,就此送了性命。整個清軍隊形越發地混亂起來。

    村外二百步的位置,那甲喇章京塞尚濱看到眼前的一幕,緊緊地抓著韁繩。皺起了眉頭。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手下的勇士為了攻打一個破村子居然要付出這樣的代價。

    正當塞尚濱在盤算著是不是要換一個方向進攻的時候,突然聽到南面隱隱約約傳來一陣悶雷般的響動。緊接著,一名哨探向這邊狂奔而來,跑到十幾步開外勒住馬頭、翻身下馬,連滾帶爬地來到塞尚濱跟前,焦急地喊道:「主子。不好了!南面又有偽明騎兵來了!」

    「有多少人?」塞尚濱頓時為之一驚,身體微微前傾。瞪起眼睛大聲問道。

    「大概有二百來騎。」

    二百來騎?聽到這個數字之後,塞尚濱稍微鬆了口氣。覺得事情還不是那麼嚴重,眼下自己身邊還有一百多披甲騎兵和一百幾十名包衣阿哈,並不佔多大劣勢。儘管包衣阿哈們沒有盔甲,手裡只有一樣簡陋的武器,屬於炮灰之類,但明軍又能有多少戰鬥力呢?

    「大人,快點下令出擊吧!給那些自不量力的尼堪們一個教訓!」塞尚濱身邊的那名滿洲分得撥什庫大聲地喊了起來。

    此刻,不管塞尚濱想不想出擊,形勢都由不得他了,要是還呆在原地不動任由明軍騎兵衝殺過來,後果將更為嚴重。

    點了點頭,塞尚濱抽出佩刀,朝天一指,大吼道:「勇士們,跟我過去殺光那些尼堪!」

    這下,所有的披甲戰兵包括包衣阿哈們都大聲地響應起來,舉起了手中的武器。這些包衣阿哈雖然沒有自由,完全是依附於主子的奴隸,享受的各種待遇也是差到了極點,但他們平時也沒少聽主子說,只要立下一些戰功便可以抬旗、成為真正的旗人。不得不說,這種鼓勵確實激起了他們的不少希望。

    隨著塞尚濱一聲令下,這支由披甲戰兵和包衣阿哈組成的鑲白旗騎兵隊伍便朝著南邊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奔去。

    與此同時,正在小院裡指揮作戰的王樟堂也得到了手下士卒的通報,飛虎營甲隊乙司的把總何盛明領著麾下的二百騎兵前來增援了,派來聯絡的士卒已經到了村裡。

    聽到這個消息,王樟堂自然是大喜過望,幾乎笑出了聲。即便沒有援兵,他也自信能將這支清軍一點點地拖垮乃至全部消滅。如今援兵已到,那這伙清軍離全滅也就不遠了。

    村口,五十幾個漢軍鑲白旗的披甲戰兵已經消耗得差不多了,與明軍作戰的主力已經成了輔兵。越來越多的明軍從村中被調了出來,加入到了戰鬥中,隔著陷坑用手弩和繳獲的各式弓弩朝清兵射擊,使其傷亡數字不斷攀升。

    在失去了作為領頭羊和組織者的披甲戰兵之後,清軍的攻勢逐漸地停住,演化成了和明軍在原地的對峙和纏鬥。並且,當明軍援兵到來的消息傳來之時。這種對峙的局面也漸漸地開始動搖。

    而到目前為止,明軍的傷亡與清軍比起來幾乎是微乎其微,援軍的到來也讓王樟堂信心更上了一層樓。看到清兵已經出現了不支之態。再加之不用擔心村外的那支清軍騎兵的干擾,王樟堂便立刻下令全線反擊。

    ……

    村西的曠野上,那支由漢軍鑲白旗披甲戰兵和包衣阿哈組成的混合騎兵已經與何盛明所率的二百明軍騎兵對沖了兩次。

    經過這兩次對沖之後,包衣阿哈們損失慘重、幾乎已經完全潰散。在田野中散步得到處都是。此時,包衣阿哈們再也不敢去想什麼抬旗了,抬了旗也得有命去享受才是。眼下,他們考慮得更多的便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

    即便是漢軍鑲白旗的披甲戰兵也是損失不小,對面的那支明軍騎兵在騎術上與他們相比絲毫不落下風。在戰陣配合上甚至還要勝出一籌,再加之數量上又是他們的兩倍,而那些包衣炮灰們又起不了什麼作用,戰爭的天平在不經意間已經開始傾斜。

    塞尚濱一身威武的甲冑此刻已經沾上了不少血,這支明軍不要命的衝鋒讓他感到了很久都不曾有過的吃力感。但作為一名旗人,他對大清、對八旗的熱愛是發自內心的,絕不希望到大清的國威和八旗鐵騎的軍威受到挑戰而蔑視。勒轉馬頭之後,他喘了口氣。怒吼一聲帶領著麾下僅剩的幾十個騎兵再次朝明軍對衝過去。

    ……

    進攻丁家村的清兵已經全線崩潰。但王樟堂並未直接帶人從村北發起反擊,而是回到村中跨上戰馬之後自村西而出。隨後,唐坤率領著四五十騎前去追殺已經潰散逃跑的漢軍鑲白旗輔兵,其餘的百餘騎則由王樟堂率領,直接衝向了那支剛剛與何盛明部騎兵對沖而過、由塞尚濱親自指揮的漢軍鑲白旗騎兵。

    何盛明見王樟堂出村配合自己作戰,也是倍感振奮。當即帶著手下的騎兵從另一面朝著那支漢軍鑲白旗騎兵包抄了過去。

    王樟堂率隊衝入清軍騎兵隊列之後,便直取那桿甲喇章京官纛下的塞尚濱。任何膽敢阻擋他去路的清兵都被斬落馬下。

    經過一番砍殺之後,雙目盡赤的王樟堂終於逼近了塞尚濱的位置。塞尚濱見到這樣一尊渾身浴血的殺神往自己衝來。也是感到後背脊一陣發涼,但無奈身邊的護衛已經被衝散大半,其餘的護衛也無人能上去抵擋兩個回合。

    「呀!——」面對著殺紅了眼的王樟堂,塞尚濱一咬牙,大吼著為自己壯膽,舉起手中的馬刀迎了上去。

    轉瞬之間,兩人便已錯身而過,隨著一聲尖銳刺耳的金屬顫音,塞尚濱手中的馬刀被劈飛,坐騎的脖子也挨了一刀,吃痛之下揚起前蹄悲鳴起來,竟將塞尚濱甩落馬下。

    跟在王樟堂身後衝鋒的兩名明軍騎兵見清軍主將落馬,頓時大喜過望,一磕馬刺便要過來斬下那顆重量級的首級。

    在這一刻,塞尚濱徹底感到了絕望,瞪得溜圓的眼睛裡已經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主子,快上馬!」正在這時,一名鑲白旗騎兵來到塞尚濱跟前,伸出了手。

    絕望之中的塞尚濱猶如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重新燃起了求生的**,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以出乎意料的敏捷翻上了馬,朝著戰場外圍狂奔而去。

    ……

    夜幕降臨

    丁家村裡以及周圍的田野中,明軍士卒們正在月光下打掃著戰場。

    戰鬥已經結束了,明軍可謂大獲全勝。一百五十餘名漢軍鑲白旗披甲騎兵除了零零星星逃出去二三十人之外,餘者全部被消滅。那三百名輔兵和包衣阿哈在潰散之後被明軍斬殺了大半,還有大概三四十人逃走,共有五六十人被俘。最大的遺憾便是那甲喇章京塞尚濱居然逃脫了。

    村東邊,明軍士卒們將先前遇害的百餘名村民的遺體小心地掩埋好,並將把幾十個滿洲巴牙喇兵死屍上的心肝全部挑出,擺到墓前作為貢品。

    背上裹著紗布的丁小滿默默地看著明軍士卒們的舉動,又望一望已經空無一人的家,再次抽泣起來。

    *********

    次日清晨,長沙城以北二十餘里,萬壽橋

    朱大典在中軍帳中親自接見了得勝歸來的王樟堂、唐坤、何盛明三人,龐岳也在一邊陪同。

    今日一大早,朱大典便得知了一個消息:昨日龐岳派出去的巡視警戒部隊與清軍的前哨部隊進行了交戰,共殲滅滿洲巴雅喇兵五十三人,漢軍鑲白旗披甲戰兵一百二十二人,輔兵一百零四人,包衣阿哈一百一十五人,綠營兵二百九十四人。俘虜鑲白旗在籍輔兵三十一人,包衣阿哈二十人,綠營兵七十七人。並繳獲甲喇章京官纛一桿,綠營千總旗一面,完好的戰馬四百零二匹、騾馬一百零六匹以及大批武器鎧甲。

    此戰的規模雖不是很大,戰果也算不上十分顯赫,卻也令朱大典感到欣喜不已,因為這畢竟是自己所督率的兵馬與清軍的第一戰。這首戰告捷,不得不說是一個好兆頭。

    龐岳也感到心情大好,有了那繳獲來的幾百匹戰馬,自己麾下的騎兵部隊又能得到進一步擴充了。

    面對當朝兵部尚書、督師大學士的親自召見,王樟堂等三人多少都感到有些誠惶誠恐,甚至還疏忽了一些禮儀上應注意的細節。但心情大好的朱大典並沒有計較這些,語氣和藹地對三人的殺敵之舉和所取得的戰果進行了一番勉勵,並表示自己會盡快為三人申請朝廷嘉獎。

    當得知王樟堂和唐坤還未取表字時,朱大典還笑呵呵地表示自己可以為他們取一個。

    面對著這一殊榮,王樟堂和唐坤起初還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龐岳在旁邊呵斥了一聲,二人才鄭重地向朱大典行禮道謝。

    朱大典略一沉吟,給王樟堂取表字為「展龍」,給唐坤取表字為「昱乾」。

    隨後,王樟堂和唐坤兩人再次拜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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