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上午,辰州府的大街小巷上,百姓們議論紛紛。雖然大多數人都是壓低了聲音,但那臉上卻分明帶著喜色。
「知府老爺升堂審案了!」
「聽說這次審理的是陸三、丁魁這兩個混蛋,老天爺終於開眼了!」
「你也被高興的太早,這兩人都是陸家的人,知府老爺還能把他們怎麼樣?最後不還得不了了之?」
「你知道什麼?這一次的案子是新來的龐總兵親自過問的!」
「別說了,我們都快過去看看吧!去晚了可就佔不到地方了。」
……
伴隨著陣陣喧鬧,大批的百姓朝著辰州府衙的方向湧去。
今天一大早,被關押在大牢裡的陸虎手下兩大干將陸三、丁魁便被從牢裡提出,戴上鐐銬枷鎖押往府衙受審。這一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城內,百姓們無不為之歡欣鼓舞。以往,這兩個狗腿子為虎作倀,跟在陸虎身後不知幹了多少壞事,民怨極大,如今終於惡人有惡報。
沒過多久,辰州府衙前的大街上已經是人山人海,大門前值守的衙役們則幾乎個個瞠目結舌,他們可是很久都沒有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了。
好在龐岳對這種情況早就有所預料,從營中調了一司三百多軍士前來協助維持秩序,才不至於令局面失控。
此時,府衙大堂上的知府陳之彬的臉上浮現著幾絲苦澀。從個人角度出發,他是極不願意得罪陸登雲的。雖然大明官場的慣例是文尊武卑,但是陸登雲在辰州盤踞多年,利用自己的職權控制了眾多產業,與各縣的鄉紳地主也有著千絲萬縷的練習,儼然一方豪強,已經不是普通的衛所武官了。
自從兩年前來到辰州上任後,陳之彬便接受了上一任知府的告誡,盡量不與陸登雲發生衝突,兩人相處得也算融洽。但今日就不同了,新任湖廣總兵龐岳找到了他,讓他對陸三、丁魁兩個惡奴進行審理、從重處罰。雖然陳之彬知道這兩人是陸府中的紅人,但也沒辦法,若是因為這兩個惡奴而得罪了當今皇帝面前的紅人龐岳,豈不是因小失大?
唉,既是如此,那便按照龐總兵所說的審吧!陳之彬歎了口氣,定了定神,「啪」地一拍驚堂木,朝堂下喝道:「帶人犯!」
「帶人犯!——」侍立在下首的兩名小吏將陳之彬的指令悠揚地傳出堂外。
「威——武——」站在大堂兩側的兩排衙役齊聲吆喝,並按著一定節奏用手中的水火棍將地磚杵得咚咚作響。
不一會兒,戴上了鐐銬枷鎖、卻仍是一臉跋扈的陸三、丁魁被帶了上來。
看著下面那兩個惡奴一臉不服氣的樣子,陳之彬也不由得怒從心生,再一次重重地拍下了驚堂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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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有惡報,那兩個混蛋被判了斬立決了!」
「我就說嘛,老天爺總會開眼的!」
「只是不知道陸虎那個混帳能不能得到報應。」
……
下午,低沉而興奮的議論聲再次出現於各條大街小巷。與上午相比,百姓語氣中的興奮之情更加濃厚。
以前跟著陸虎做盡了壞事卻一直逍遙法外的陸三和丁魁終於得到了應有的嚴懲,這個消息實在是讓受夠了他們惡行的百姓們大感欣慰。並且,很多人已經預料到,既然以前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兩個惡奴被處以極刑,那陸虎的好日子應該也長不了了。
由於陸登雲的權勢依舊未倒,百姓們當然不敢高聲歡呼,但這並不妨礙他們用自己的方式來慶祝。不少百姓拿出了逢年過節才捨得喝的酒,偷偷地在家裡慶賀這一喜事。
「這次那兩個混蛋能得到報應,還多虧了新來的龐總兵龐大人啊!聽說就是他把陸虎和他手下的一幫狗腿子抓起來的!」一些知道一點內情的百姓在慶祝的同時,並沒有忘了此次令陸三和丁魁落網的關鍵人物——湖廣總兵龐岳。
此類話語一出,立刻引來了周圍的共鳴聲:「龐總兵才是個清官!」「他一來,陸虎甚至他爹陸登雲的好日子都長不了了!」……
正當百姓們在歡欣鼓舞的時候,陸登雲卻在自己家裡暴跳如雷。
「他娘*的,這個龐岳真是欺人太甚!」書房內,陸登雲臉紅脖子粗地大吼道,隨後粗暴地一掃,書案旁邊那個價值不菲的花瓶立時化作碎片。
「他以為自己是都指揮使就可以目中無人?!他以為憑他一個初來乍到的外人就能在辰州站穩腳跟?!」陸登雲越說越激動,「兩次將我拒之門外,不給我面子也就罷了。今日居然還敢殺我陸家的人!!此事我定會記下!總有一天我會讓他知道,在辰州究竟是誰說了算!!」
此時,在場的李本隆、連金鵬、辛玉勇三人也都是面色凝重,他們也沒想到,龐岳這麼快就開了殺戒了。這一次是陸三和丁魁,下一次又該是誰呢?罪行遠比陸三和丁魁要重的陸虎又豈能逃脫罪責?
「老爺,現在可不是抱怨的時候,」李本隆說道,「唯今之計,是盡快把公子從牢裡營救出來。不然的話,萬一那龐岳再起殺心,可就一切都遲了!」
「此事我自然知道!可如今陳之彬的那個那狐狸也不願見我了,實在可惡!」陸登雲氣得牙癢癢,「想當初要不是我幫襯著,他那知府能做得那麼順暢?」
「李先生說得對,大人,現在可不是發怒抱怨之時,得先抓緊時間想方設法救出公子才是!」連金鵬說道。
陸登雲陰沉著臉沒有說話,背著手在書房裡連續走了好幾圈之後,越來越感到事情的嚴重性,兒子的命危在旦夕先不說,就連自己的命運也是吉凶未卜。從今天的事情來看,那龐岳果斷狠辣、絕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或許當日辛玉勇說得沒錯,那龐岳極有可能已經在想辦法朝自己發難了,只是尚在蟄伏著沒有出擊,以他的手段,一旦出手,絕對不是旁人輕易招架得住的。
「希望婁先生能盡快受到老爺的急信,在何總督面前說幾句公道話。」李本隆說。
李本隆嘴裡的婁先生正是湖廣總督何騰蛟的首席幕僚婁敬之,與陸登雲是兒女親家。這層關係也是陸登雲能在辰州長期穩若泰山的原因之一。幾天前,陸登雲便向婁敬之發出了一封緊急求助信,希望能通過他去借助何騰蛟的力量壓制龐岳一下。不過,如今情況緊急,瞬息萬變,辰州距離長沙又有數百里之遙,把希望全部寄托於此也不是個辦法。
看來,是該再多想一些法子了!陸登雲咬了咬牙,腦子飛快的運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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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陸三和丁魁兩個狗腿子之後,龐岳又像個沒事人似的,繼續忙軍中的各種事務去了,對牢裡的陸虎也沒有採取什麼措施,任憑陸登雲每天派人給他送吃送喝,彷彿什麼都發生過。
最近幾天,龐岳不僅在忙著監督營房和校場的擴建,還抽時間在進行著軍器局的整頓。自從上次任命康定恩和秦時勇為軍器局的大使和副使之後,龐岳便正式接管了辰州衛的軍器局,將自己從贛州帶來的、原贛州軍器局的二百多名工匠安排了進去,並調集民夫和部分輔兵對軍器局中的各種作坊進行了擴建,增修了一些高爐等設施。
辰州衛的軍器局中原有匠戶二百,但和多數的衛城軍器局一樣,逃亡者不少,如今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五十戶。並且,留下的人也都是無精打采,有氣無力地幹著手中的活,如此一來的效果可想而知。
看著這些辰州衛匠戶的狀態,康定恩、秦時勇和新來的工匠們頓時感慨萬千,曾幾何時,他們也想這些人一樣,頂著「破落匠戶」這個充滿侮辱性的字眼,終日沒有指望、沒有念想,渾渾噩噩地苟活著,知道遇到龐總兵,他們的命運才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
對軍器局中的工匠進行重新編組之後,龐岳又宣佈了今後將實施的一系列獎懲條例。這些獎懲條例和當初在贛州時的相差無幾,包括:每月的保底工錢足額發放,按照各自的勞動成果享受提成,表現突出者可獲得勳章額外獎金,子女也可入學,而如果生產的產品出了問題也會受到嚴厲追究等等。
聽龐岳宣佈完獎懲條例之後,原贛州軍器局的工匠們並沒有一絲吃驚,反而透露出隱隱的自豪,畢竟他們已經在這種制度下勞作了一年了,也通過自己付出的辛勤汗水從中獲益不少。正是這種制度讓他們重新找到了指望。
而那些辰州衛的匠戶則在新奇之餘又帶有不少疑惑,絕大數人都不相信天底下會有這樣的好事。
看到辰州衛的匠戶們臉上那狐疑的神情,龐岳也沒有往心裡去,他相信,只要自己言出必行,再加上原贛州工匠的帶動作用,這些對生活麻木不仁的匠戶們的態度很快會發生徹底轉變。
等到忙起來的時候,龐岳才發現等著自己去辦的事情還有很多,擴軍、練兵、開設鐵廠等生產機構、屯田等等。而且,依然嚴峻的局勢讓他不得不有著一種緊迫感。
目前博洛所率的南征八旗依然在福建境內,如果歷史一如原來的話,下個月,清廷任命的兩廣總督佟養甲和兩廣提督李成棟便會率軍朝廣東方向進發,直取兩廣。而到了明年,博洛率八旗兵回北京休整,大名鼎鼎的三順王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續順公沈志祥等部漢八旗以及部分滿洲兵將會南下直取湖廣,屆時,辰州、常德、長沙等地便會首當其衝。
形勢如此嚴峻,龐岳也就不得不抓緊時間、努力擴充實力,而通過打掉陸登雲等一批地頭蛇、將各地衛所資源徹底掌握在手裡也是他計劃中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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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九,數十名名百姓在湖廣鎮軍情處人員的保護下進入了總兵衙門,他們都是這幾年陸虎作惡的受害者或者家屬。在看到路虎手下的兩大干將被龐岳以雷霆手段砍了腦袋之後,他們也就感覺找到了主心骨,敢於出來充當人證了。
不少百姓見到龐岳之後都是當場哭倒在地,回憶起以往那中擔驚受怕的日子,久久不能從悲傷中恢復過來。對此,龐岳也是一陣好生勸慰,安排他們住下。
經過軍情處情報網這些天的運作,關於陸虎的罪行,已經是人證物證俱全。見此情形,龐岳果斷地再一次出擊。
初十上午,也就是陸三和丁魁兩個狗腿子被砍頭的第三天,辰州府衙再次開堂審理關於陸虎這幾年來犯下的案子。
開堂審理前,陸登雲多次親自上門求見龐岳和陳之彬而未果,大批有名望的當地士紳分別前往府衙和總兵衙門說情均被攔回。
不僅如此,龐岳還派了整整兩個司共六七百人的兵力將府衙周圍戒備得嚴嚴實實,防止一切突發事件發生。衣甲鮮明、殺氣騰騰的數百湖廣鎮軍士使得暗中的一些宵小之輩再也不敢生出阻撓之心,案件審理也得以平安、順利進行。
由於證據確鑿,下午時分,案情審理便有了結果,陸虎因犯下**、殺人等多項大罪,被判處斬立決。
消息傳出,城中百姓無不歡欣鼓舞,陸登雲以及其正妻姚氏則當場暈厥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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