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衣大炮倒不必了,」龐岳無奈地笑了笑,「不過,龐某所要買的這第二樣東西還真屬於軍火之類。」
「龐總兵,你先別說,讓我來猜猜。」劉冰兒一雙美目轉了幾轉之後狡黠地一笑,「是……燧發槍?」
聽到這話,龐岳幾乎當場石化,在心中驚叫:天啊!你這丫頭,讓我說你什麼好呢?腦子裡想的不是紅衣大炮就是燧發槍,也太……那個了!但是,嘴上又不得承認:「劉姑娘猜對了。不知道劉姑娘是如何知道這燧發槍的。」
劉冰兒不以為意道:「無意中得知罷了。去年,小女子曾見過一個弗朗機商人的護衛中有一種形狀奇特的火槍,當時覺得好奇便隨口問了問,這才知道那種火槍叫做燧發槍。難道龐總兵想買這個?不過,小女子可得提醒提醒你,這種火槍的價格可不便宜,另外恐怕也不能買多了,那幫弗朗機人把這種火槍可是看得很重呢!」
龐岳笑了笑:「沒事,價格好說,數量也不會太多。嗯…有個二三十支就行了。」
「沒問題,龐總兵還有什麼需要的嗎?」劉冰兒一臉輕鬆道。
但劉冰兒的這種輕鬆的語氣卻讓龐岳心中很是沒底,於是又追問了一句:「敢問劉姑娘,商行裡的事你能做主嗎?」
聽到龐岳的話,劉冰兒小嘴微撅,臉上也是一陣不屑:「龐總兵也太小看人了。小女子自十七歲起便開始幫舅父負責打理江西這邊的貨物採辦和銷路,到現在已經有兩年了。怎麼,龐總兵還不放心?」
「沒有,我只是隨便問問。」龐岳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另外,如果能遇到泰西的各種技師或者退役軍官,也請劉姑娘能替龐某聘幾個過來。」
「可以,」劉冰兒微頜臻首,笑道,「沒想到龐總兵對泰西人和事物如此感興趣。到時候,小女子去找找看,不過他們願不願意來就不一定了。」
「無妨,這種事一切隨緣,龐某也不敢強求。」龐岳說道,「其它的就沒什麼了,不知道龐某需要多少定金給劉姑娘。」
劉冰兒抬起一隻纖纖素手向前虛推,笑道:「龐總兵對小女子有救命之恩,這麼點錢又算得了什麼?怎敢還讓龐總兵破費?」
「這不合適吧?」
「若龐總兵實在覺得不合適的話……」說到這裡,劉冰兒的笑容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指了指牆上的那幅《蘭亭集序》,道:「那小女子就斗膽向龐總兵討要這副字作定金如何?」
不過,當看到龐岳的笑容一僵,劉冰兒趕緊道:「呃,龐總兵息怒,小女子不要了。」
「沒事,」龐岳無奈地搖了搖頭,上前摘下那幅字捲好,遞到劉冰兒面前:「這幅字能被劉姑娘如此看重,在下的臉上也很是有光。既然劉姑娘想要,拿去便是了。」
「多謝龐總兵!」劉冰兒接過字畫,臉上的酒窩再次浮現,「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小女子就告辭了!」
「如今已到吃晚飯的時候,若劉姑娘不嫌棄,在此將就一頓如何?」龐岳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來了這麼一句,說完這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已是微微泛紅。
看到龐岳的樣子,劉冰兒發出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不敢叨擾龐總兵,舍弟和夥計們還在客棧等著呢!明日一早我們就要回廣東了,還有一些貨物和賬目等著小女子回去處理。下次再說吧。」
「也好,」龐岳略帶遺憾地點點頭,「那龐某就送送劉姑娘吧。」
「龐總兵請留步,您是朝廷二品武官,如此豈不是自降身份?再說,小女子也承受不起啊!」劉冰兒眨了眨美麗的大眼睛,「另外,以後龐總兵也無需叫得那麼生分,叫我冰兒就行了。」
聽到這話,龐岳不禁在心裡小小地陶醉了一把,笑道:「那就恕龐某不遠送了,冰兒姑娘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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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龐岳特意起了個大早,想去送送劉冰兒一行。不料剛跨出大門卻想起,自己還沒弄清楚劉冰兒到底住在哪家客棧,不由得有些悵然若失起來。
「大人,要不然咱們慢慢地去打聽?」衛遠湊上來問道。
聽到衛遠的話,龐岳已經完全回過神來,開始暗暗地自嘲起自昨天傍晚以來的舉動:自己這是怎麼了?遇到一個素不相識的女子竟如此魂不守舍?昨日把那麼重要的事情交給她不說,今日為了再見她一面居然還如此上心。說起來,簡直有些……荒唐!老天爺賜予的穿越機會可不是讓讓人拿來泡*妞的。
「大人?」見龐岳沒有反應,衛遠又試探著問道。
「不去了!」龐岳把手中的馬鞭扔給衛遠,「一會兒我還得去鐵廠看看,先回去準備一下。」
「是,大人!」雖然對龐岳突然改變主意感到不解,但衛遠還是不折不扣地執行了命令。
上午,正在鐵廠視察的龐岳得到了一個重大消息:附近各府縣的大批士紳地主來到了贛州,說是來特意答謝當初贛州鎮剿滅九龍山賊寇的壯舉的。
聽到這個消息,龐岳並未表現出太多的驚訝,因為他對此早有所預料。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絲毫怠慢,放下手頭的事情便往城裡趕。要知道,在明末,相比普通的平民百姓,士紳地主階層更能影響到大局的走向,贛州鎮要發展,是少不了他們的支持的。
回到總兵衙門,來到後堂的會客廳,龐岳便發現偌大的廳中已經坐滿了衣著考究的客人。
見龐岳到來,這些士紳地主們紛紛站起身來行禮。其中的三個看上去老成持重的人似乎是被推選出的代表,更是站到了最前方朝著龐岳深深一揖,然後依次自報身份。
「在下鳳南縣楊友誠見過龐總兵!」
「在下安遠縣郭仰民見過龐總兵!」
「在下南康縣孫樹銘見過龐總兵!」
其實,早在回城的路上,龐岳便已經從馬元成口中得知,這楊友誠、郭仰民、孫樹銘三人家裡都是當地首屈一指的大家族,祖上都有人曾入朝為官,家族名下更是擁有大量良田、各種商舖,經過多年的苦心經營積累下了巨額財富。並且,這三位地主一向樂善好施,在當地士民心中都有著較高的威望,所以此次被推舉為代表也純屬情理之中。
「三位員外快快請起!」龐岳上前扶起三人,又朝眾人道:「各位也都坐吧,不必拘禮!今日各位能夠前來,已是讓龐某感到莫大榮幸!」
郭仰民落座以後,習慣性地撫了撫頜下的花白鬍子,感歎道:「早就聽說贛州鎮的龐總兵是一位英武異常、為人謙和的少年英雄,今日有幸得見果然並非虛言啊!」
「郭兄說得有理!」孫樹銘接過了話頭,「那九龍山賊寇盤踞贛南多年,士紳百姓深受其害,大都恨不能食其肉寢其皮。無奈,官府多次進剿都無功而返,因此只好讓這伙強人猖狂一時。但龐總兵上任伊始便以雷霆手段在數日之內將這伙賊寇一舉蕩平,這是何等的英雄氣概?!」
孫樹銘的話得到了在場眾人的共鳴,一時間大家又紛紛站起身來向龐岳拱手,盡吐褒揚、感激之語,整個場面氣氛很是熱烈。
面對士紳們的熱情和一句句贊語,龐岳倒有點不好意思了,於是也趕緊站起身來朝眾人拱手:「各位謬讚了,龐某實在不敢當!龐某雖為一介武夫,但也僥倖讀過幾本書,在大義上還是不敢有所偏差的。剿除賊寇,還士紳百姓一個朗朗乾坤,本就是我等朝廷武將的分內之事,又豈敢勞煩諸位如此抬愛?」
「龐總兵如此過謙,反倒讓我等無地自容了。」楊友誠一臉感慨地說道,「此次,在下的獨子不幸落入賊手,幸虧龐總兵及時趕到將賊寇剿除,犬子才僥倖撿回一條性命,我楊家的香火才得以延續。如此大恩,楊某縱使肝腦塗地也難以回報啊!龐總兵,請受在下一拜!」
楊友誠說完便要跪下去行大禮。龐岳趕緊將他扶住,好心勸慰道:「楊員外言重了!此次令郎虎口脫險,乃是楊員外多年積德行善、感動上天所致,龐某實在不敢妄自居功啊!」
這時候,郭仰民站起身來,深有感觸地朝著廳中一干人等說道:「各位都看到了吧,這便是龐總兵!才具出眾卻從不貪功,少年得志卻為人謙和!當日剿除賊寇之後居然還把去年楊某家中被劫的財務如數歸還!未拿一分一毫!楊某枉活五十有六,還是第一次遇到龐總兵這樣年輕有為、品德高潔的好官!」
龐岳還來不及推辭,廳中便已響起了一片激動之聲。
「龐總兵,前年先兄被害於賊人之手,如今承蒙贛州鎮將士剿滅賊寇,在下大仇得報,在此感激不盡啊!」
「去年賊寇攻入在下的莊園,在下的多名家人被害。從那時起,在下就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報仇!如今,多虧了龐總兵率軍將這伙禽獸不如的賊人一舉剿滅,在下方能如願以償!如此大恩,在下沒齒難忘!」
「龐總兵……」
……
在場的士紳們一個個說得神情激昂,有些甚至是涕淚齊下。這種情形倒是大大出乎了龐岳的意料,他沒有想到九龍山賊寇的民憤居然如此之大,更沒有想到上次的征剿行動能收穫如此多的人心。看來,這一次攻打九龍山還真是個正確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