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二張一劉所部之後的這股正紅旗和鑲紅旗的漢軍,有著三千餘騎兵和四千餘步兵。儘管在人數上處於劣勢,但這群假韃子依然像打了雞血一樣向明軍衝了過去。
兩翼的明軍騎兵驅散前面的漢奸軍騎兵之後,未作絲毫停留便和漢八旗騎兵撞在了一起。剛一交鋒,明軍騎兵們便發現自己遇上了比之前的漢奸軍騎兵難纏的對手。這些假韃子無論是在戰鬥意志還是在戰術配合上,都比張氏和劉記雜牌上要強上不少。由於之前已經和和漢奸軍騎兵搏殺了一陣,明軍騎兵無論是人力還是馬力已經有些疲憊,如今遇上了幾乎是以逸待勞的漢八旗,多少有些措手不及。
交手後不久,左翼明軍騎兵的陣型便被漢八旗騎兵沖得凹下去一塊。見明軍騎兵猝不及防,假韃子們更是興奮,在明軍陣中囂張地橫衝直撞、左右砍殺。這也是他們以往的經驗,在他們的記憶中,明朝的軍隊大都不堪一戰,只要在其陣中衝殺幾個來回殺掉那些敢於反抗的,其他的便會不戰自潰。只是這一次,漢八旗的假韃子們無疑是打錯算盤了。他們的囂張舉動,不僅沒有起到多少所謂的震懾作用,反而大大地激怒了明軍騎兵。
左翼的明軍騎兵營官叫馬定威,也是一員跟隨黃得功多年的戰將,見自己手下的士兵被一個個砍落,頓時怒不可遏,二話不說手持馬槊便朝著一名正在砍殺明軍的正紅旗牛錄章京衝了過去。那牛錄章京身邊的親兵見狀,紛紛上來阻攔。馬定威冷笑一聲,馬槊略微幾翻,便已將兩名假韃子親兵挑落馬下。馬定威的親兵也紛紛跟了過來,與那漢八旗牛錄章京的親兵交戰在一起。馬定威又將一名假韃子親兵砸落馬下之後便直取那名牛錄章京。那牛錄章京見馬定威如此悍勇,心中也有些發怵,但沒容他多想,馬定威手中的馬槊便以千鈞之勢向他頭上砸來。那牛錄章京腦袋一縮,下意識地用手中的順刀去擋,一陣鏗鏘的金屬碰撞聲過後,牛錄章京手中的刀不知飛到了何處,馬槊卻威力不減生生將牛錄章京的右臂砸斷。也虧得那牛錄章京經驗豐富及時抓住韁繩才未落馬,但右臂已斷,卻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戰了,在親兵的保護下飛也似地退出了戰團。馬定威也不再去管他,直接尋找起下一個目標。
在馬定威的帶頭作用下,憤怒的左翼明軍騎兵們幾乎全都忘記了身上的疲憊,變得越戰越勇,憑著人數優勢將局面一點點扳回。但漢八旗騎兵們也極為頑強,藉著較為充足的體力和馬力拼了命地與明軍周旋。明軍一時也難以將其擊敗,於是雙方便形成了相持局面。
右翼明軍騎兵的情況與左翼差不多,在剛開始遭受了部分損失之後如今也已經與漢八旗騎兵打成了相持局面。然而在中路,漢八旗的步兵從一開始便沒佔到絲毫便宜,幾次衝擊明軍的盾牆都無功而返,反而被後面的弓弩和標槍殺死殺傷無數。四千對陣一萬,縱然漢八旗的假韃子們學到了真韃子的幾分悍勇,那也是於事無補的,更何況現在的黃鎮官兵在士氣和戰鬥力上都絕非那些剛聽見韃子來了就跑出二里地的雜牌明軍可比的。若不是明軍步兵主要採取守勢,漢八旗步兵恐怕早已經敗退了。不過,即便如此,這些假韃子依然表現得非常堅韌,不斷尋找著明軍的破綻朝明軍發起進攻,雖然於大局無補,但也給明軍造成了一點傷亡。
不知不覺已經打了將近兩個時辰,黃得功和尼堪都沒有再派軍隊上去增援,而是一直在相互觀察著對方的底細。見明軍的一萬步兵和五千騎兵與己方的兩萬人馬對抗絲毫不落下風,尼堪不禁覺得有些惱火。雖然他也很清楚張天祿和劉良佐部的實力,但這樣一個結果還是讓他極不甘心。
「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了這個黃得功。」尼堪歎了口氣,朝身邊吩咐道,「快正午了,傳令下去,鳴金收兵吧。」
見清軍開始退兵,黃得功也未下令追擊,而是同樣下達了鳴金收兵的命令,交戰的兩軍脫離了接觸,向各自的大陣退去。由於臨近中午,明軍和清軍將交戰的兵馬撤回之後,都開始埋鍋造飯,為下一場惡戰作戰準備。這期間,雙方也沒有放鬆警惕,一邊抓緊時間休整一邊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
劉良佐和張天祿、張天福將各自的潰兵收攏之後,小心翼翼地來到尼堪跟前「請罪」,尼堪也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面無表情地讓他們帶隊下去休整。三人如同大赦,謝過之後飛也似地逃離了尼堪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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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軍飛虎營的陣地上,官兵們已經開始吃飯。
石有亮盤腿坐在龐岳身邊,一邊啃著手中的饅頭,一邊大大咧咧道:「大人,依屬下看,那建奴也沒什麼了不起的,也就那個鳥樣,說是天下無敵,剛才在咱們面前不也討不了半點好去?」
龐岳嚥下嘴裡的食物,說道:「周明,有自信是沒錯的,我們要想打敗建奴首先就不能怕他。但是也不可輕敵啊!剛才與我軍交手的除了劉良佐和張天祿所部的新附漢奸軍之外,只是一些漢八旗,假建奴而已。但是你發現沒有,就算是群假建奴,我軍要想徹底擊敗他們,也得花上一定工夫,更何況,真正的滿八旗建奴還沒有上場。」
「嘿嘿,就算是滿洲建奴,那又能如何?難道這幫龜孫還有兩條命不成?」石有亮仍然滿不在乎地說道。
龐岳笑了笑,也不再說什麼,而是向身邊的幾個部下說道:「午後,肯定還會有一場惡戰。這一次,滿洲建奴十有**要上場了。大家說說看,大帥會在何時派我們營上場?」
按理說,這種問題不該由一營的主將向下屬問,但龐岳能有什麼辦法?穿越到明末之後,總共只打過一仗,對黃得功以往的習慣幾乎毫無瞭解,而這些細微之處在後世的史料上幾乎是無處查找的。還好,這段時間以來,下屬們早已經習慣了龐岳的種種異常之舉,這次聽他這麼問也沒有再流露出以前的那種吃驚的表情。
盧啟武說道:「大人,咱們飛虎營是大帥的直屬部隊之一,平時也是和大帥的標營一起行動的,以往和流寇作戰時,大帥總是在遇到難啃的骨頭的時候才會把咱們營派上去。不過這一次,我覺得咱們要不了多久就會上場了。建奴的兩萬多滿漢八旗主力養精蓄銳好半天了,而我軍前軍的那三萬多兵馬有一小半已經人疲馬乏。一旦前軍吃力,大帥肯定會第一個派咱們上去增援。」
張雲禮卻搖搖頭:「我看未必,我們營是馬步混編營,此種編制在與規模不大的流寇作戰時有其長處,但若在數萬大軍交戰時被投入到第一線,則於指揮調度上多有不便。大帥不會不考慮這一點,非到萬不得已,恐怕還輪不到我們上場。」
「那總不可能讓讓咱們一直看著吧?弟兄們都在前邊殺敵,咱們還能一直躲在後邊看著?」石有亮瞪起了牛眼。
「那大帥為如何安排我們呢?」盧啟武也迫不及待地問道。
「這次我們面對的是以騎射見長的建奴,以大帥以往的作風,估計這次若真到了關鍵時刻,大帥會首先派出他的標營騎兵。然後再從預備隊中抽調一兩個營加強中軍的力量。我們營很可能就在抽調之列」張雲禮仔細地分析者。
聽張雲禮如此一說,盧啟武覺得還真有這個可能,黃得功的標營騎兵幾乎是黃鎮中的第一精銳,並且黃得功以前也曾多次把標營投入到野戰當中。
張雲禮的這番分析讓所有人都心服口服,連一直沒說話的崔守成也點了點頭。通過這段時間的接觸,龐岳發現自己的這個副手挺不簡單,遇事很冷靜,分析問題也很細緻,而且還寫得一手好字。作為一個武人,能做到這些實在很不容易。
「唉!說到底,俺還是不能親自上陣殺敵!」石有亮一拳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引得在場的眾人一陣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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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軍吃過午飯之後休息了半個多時辰,便聽到遠處的清軍陣地上響起了集結的牛角號聲。抬眼望去,依稀看見一隊隊步兵開始整隊,騎兵也開始給戰馬上鞍。
不一會兒,明軍各營也接到了整隊集結的命令,陣地上頓時一陣忙碌。
最關鍵的時刻就要到來了!龐岳指揮著營中各隊集結,內心中也是一陣沸騰。自從來到明末之後,龐岳的心中就一直很矛盾,一方面期待著這一時刻的到來,想看看自己作為一個現代人到底能不能改變歷史的走向;另一方面又有些手足無措,因為老天爺給自己安排的這個身份在這樣的一場大變革中實在顯得有些微不足道。
現在,不管是期待也好擔心也罷,這一刻終究還是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