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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三年,癸丑四月
自從何六率眾起義,順德、香山等地相繼失陷後,義軍圍攻廣州已有近月,而潘仕成這位兩廣團練大臣所部的數萬粵軍以糧餉不足為由拒不出戰,只是派兵防守省城。
或許是雙方都有些忌憚,這段時間雙方除了小打小鬧的衝突之外,並沒有發生大規模交戰。
這一ri,在廣州城以南的長洲島粵勇大營中,廣東天地會首領何六、李文茂、陳顯良等人竟然和黃世仁、何勇、彭浩、王懷忠等粵勇骨幹坐在了一起。
在上手位置,坐著的是風塵僕僕趕來的周曉峰。
「殿下,各項準備就緒,請您下令吧!」
「是啊,等了這麼久,早就手癢了。」
「誅除韃虜,復興中華,唯一言而決。」
想到周曉峰即將樹起反清大旗,正式逐鹿天下,封侯拜將的遠大前程,讓這幫早就從龍的老臣子心裡火燒火燎的,熱切的盼望,就要實現了。
「好,就定在端午節佔取廣州。」
廣州作為兩廣首善之地,繁華富庶冠於華南,周曉峰自然不想破壞了這座千年都會。哪怕是佔了兵力優勢,又有內應,多花幾天時間也好做足準備。
在廣州城內,除了一萬多粵勇駐守外,還有近萬八旗綠營官兵,廣州滿城還有兩三萬滿人,就是五口抽一丁,也能拉出幾千丁壯。
準備充分,才能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收益
「謹遵王命!」
西關依然熱鬧,這個廣州城西的繁華所在還是日日人潮如織,車水馬龍。
因為前段時間局勢動盪,許多提前得到消息的地主豪紳早早地搬到省城,導致人口物價比起以往都增加了幾分。
西關本就是繁華商業區,哪怕兩廣各地動亂四起,這裡依然是歌舞昇平。這個到處是各色騎樓、店舖、酒旗、招牌,遍佈餐館、茶寮、青樓、客棧、南北乾貨店和布莊的所在,那些有錢人依然熱衷於來此,該吃吃,該玩玩。醉生夢死,今朝有酒今朝醉。
亂像已現,能快活一天就是一天。
而兩廣總督府內,兩廣總督葉名琛、廣東巡撫柏貴、廣州將軍穆克德訥、兵部尚書銜兩廣團練大臣潘仕成及布政司、廣東都司等主官卻一個個愁眉苦臉的眼觀鼻鼻觀心,像泥塑木偶一般緘默不語。
只是在潘仕成瞇縫著的眼瞼間,偶爾閃動一縷精光
「亂匪越聚越多,省城岌岌可危。諸位,計將安出?」
葉名琛端坐上首,環顧眾人,一個個都作莫測高深狀,到了危機時刻,一個個都在打著小九九,甚至有些人財物都裝車了,一旦形勢不妙就逃離這險地,陸路不行,還有水道呢。
「唉,要是那黎明、周曉峰兩位猛將在此,反賊焉能猖狂?!」
「噗!-」
潘仕成一口熱茶險些噴在穆克德訥臉上,強嚥下茶水,卻嗆得白淨臉皮都漲成了豬肝色
「咳咳咳!制台大人所言甚是,只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啊,咳咳要是補足糧餉,安撫將士,廣州也不是不能保全,就看諸位大人決心如何了。」
廣州富庶,商紳巨富不知凡幾,在座眾人更是撈得河干海落,哪個沒有幾十上百萬的家財?
「要是籌集足夠糧餉,潘大人可有把握讓粵勇出戰?」
巡撫柏貴此時也豁出去了,要是失了廣州,丟官罷職事小,他數百萬身價說不准就得化成水,入了那些亂民荷包了。
「若能補足糧餉,我三萬粵勇必上下用命,殲敵於城下。」
到時候,在座的諸位能活下來幾個,那就天曉得啦。
但戲還得演下去,武王殿下沒下令,他這位大楚朝的首相大人就還得與敵周旋下去。
「為了拯民於水火,為保大清萬萬年,我柏貴哪怕是捨家報國也在所不惜,本人就一萬兩銀子,三天之內,再向商紳募集五十萬兩以為軍餉。」
作為一省巡撫,要向那些商家攤派,這個面子誰敢不給?到時候,別說這一萬兩銀子回本,說不準還能撈個幾萬。
「撫台大人豪氣,我也捐五千!」
「我兩千。」
「三千兩!」
「」
很快就到了五月,這次柏貴倒是沒有食言,確是籌措了五十萬兩銀子交到了潘仕成手裡。
收了銀子,潘仕成倒也爽快,駐守城內的萬餘粵勇都調派上了城牆,四門也加派了兵丁,他還發下手令從長洲島大營加調人馬。
有了銀子,那些兵勇都是一副精神振奮的模樣,讓諸位大人們看著眼裡喜在心裡。
自己的家財前程看來是能保住了。
這位潘大人果然是個能幹的。
粵勇乘船走水路入城,看著守城兵力增強,那些原本還上城牆的八旗綠營老爺兵也樂得清閒,回營該耍錢的耍錢,該找女人的找女人。
坐鎮長洲島大營的周曉峰也在配合著潘仕成的佈置,從南洋帶過來的精兵強將換上兵勇號衣,一轉身就成了粵勇團丁。
在此期間,英國公使文翰、法國公使布爾布隆、美國公使馬沙利聯袂來到廣州城外拜訪周曉峰。訪問期間,三國公使提出了保護各國在華僑民人身財產安全的要求,而周曉峰則警告文翰等人不要企圖干涉中國內政,不要幫助清廷與大楚為敵。
現在歐洲已經開打,很快英法兩國都會陷入漩渦,周曉峰根本就不懼這些公使虛張聲勢的恫嚇。
「先生們,你們將有幸見證一個新國家的誕生,一個開放的中國,符合世界各國的利益,是接受一個有著四億五千萬人口大國的友誼,還是挑起一頭雄獅的怒火,將有你們決定。」
文翰等人在長洲島大營親眼看到楚軍嚴明的紀律,以及不弱於列強軍隊的裝備和戰力。在離開長洲後,他們立刻建議本國政府採取暫時「中立」的觀望政策,不要輕易與楚軍為敵。
等文翰回到香港,接到葉名琛提出的派兵支援,內外夾攻平叛要求時,文翰只能表示愛莫能助。
開玩笑,現在的周曉峰可不是他一個公使得罪得起的,連阿爾伯特親王殿下都被控制在對方手裡,英國在遠東的海軍實力處於弱勢,而國內又在收縮兵力以應變歐洲局勢。
這個時候輕啟戰端,他這個公使還想不想當了?
在收到了國內的幾份電報之後,文翰甚至還專門派人通報給了周曉峰:俄國人準備襲取庫頁島。
對於這樣刻意示好的舉動,周曉峰沒有什麼表示,畢竟,俾斯麥差不多早在半個月前就電報傳文告知給了周曉峰這位盟友。
普魯士和沙俄的關係可是盟友來著,比英國人要更早知道沙皇的意圖,雖然這個盟友最後選擇了背叛沙俄陣營隔岸觀火,現在卻是堅定的『神聖同盟』盟友的樣子。
一紙盟約,在利益面前顯得蒼白而脆弱。
不過英國人的善意,讓他放心了一份擔心。
人總要保持一份敬畏之心,即便是毛太祖那樣的一代霸主,也是該打就打,該讓就讓。十九世紀中葉的英國,比起一百多年以後的美國不遑多讓,周曉峰還沒有狂妄到取代尼古拉同學單挑英法同盟的地步。
見好就收,才是現階段最明智的選擇
城頭變幻大王旗。
端午節很快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