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季節,這個時候,湖南就開始下雪了。
雪紛紛揚揚地下了一整夜,放眼望去,整片山林間都是整片整片的白色。
第二天天才剛剛亮,唐尋煙就離開了段毅,那時候,段毅還在沉睡當中,唐尋煙很明白,他至少會睡上兩天。
當初她下藥的時候拿捏地很好。
他不會醒不過來的。
沒有人知道唐尋煙去了哪裡,因為她不曾跟任何一個人提起過。
她也知道,段毅醒過來的時候會找她,但唐尋煙很確定,他找不到的,因為她沒有乘坐火車大巴,更別說飛機了,他查不到她出入的地方的。
唐尋煙是在高速公路上攔的順風車,她一路跟隨著順風車到達了湖南。
湖南,是她從小長大的地方。
湖南,是她心裡最深處的港灣。
這是湖南西部的一個地方,她曾在這裡生活過,那裡有一個村莊,因柳樹而出名。
這裡是柳寨。
柳寨是一個很古樸的村寨,這裡遠離了城市的喧囂,這裡有遠山的流水,這裡的清澈的小溪。
柳寨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
唐尋煙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回到這個地方了,再次走進柳寨,心裡竟萌生一種歸屬感,她找到了那間小屋,那是她跟奶奶一起生活過幾年的地方。
但如今,小屋裡是空蕩蕩的一片了,甚至還結了蜘蛛網。
當地的人已經認不出唐尋煙來了,但柳寨的人都很好客,唐尋煙在這裡住了幾晚。
在柳寨的這幾日,她走遍了柳寨的田間小道,她看過了柳寨最高的瀑布,她踏過了柳寨最靜謐,最漂亮,最天然的林園。
這些地方,都是她一個人去的。
當地人都很好奇,她怎麼會知道這些地方,這些地方是柳寨的象徵,她一個外人是怎麼知道的。
唐尋煙笑而不語。
在柳寨的這幾天,是唐尋煙這麼久以來感覺最輕鬆最愉悅的時光了。
人在天然淳樸的地方,心情會變得格外明亮。
離開柳寨的那天,東家給她做了最豐盛了一頓,唐尋煙吃得很開心,但期間肚裡的寶寶開始鬧折騰了,她作勢要吐。
東家是一對老年夫妻,老婆婆一見唐尋煙的反應便欣喜了,還沒等老婆婆問出口,唐尋煙已經是一臉期待和開心的表情問到:「我可以去安龍廟一趟嗎?」
安龍廟,是柳寨神聖的一座百年古廟。
這個廟裡,是柳寨的每一個孕婦都會去的地方,而且隔一段時間就會去一次,孕婦在廟裡祈禱,接受廟中天然的靈氣。
聽說,這樣可以保佑肚中的孩子健康長大。
這已經的柳寨的一個習俗了。
老婆婆欣喜極了,她連忙點頭。
去安龍廟祈禱過後,唐尋煙當天就離開柳寨了。
她找不到可以一直留在這裡的理由,一個心已經丟掉的人是沒有歸宿的。
離開柳寨村唐尋煙就搭上了一輛順風車,唐尋煙不知道自己將要去哪裡,她感覺自己以後的人生都將隨風飄落了。
那輛私家車是打算去鳳凰旅行的。
鳳凰,湖南西部,湘西地區,一座淳樸而悠久的古城。
唐尋煙隨著這輛私家車來到了鳳凰。
一到鳳凰,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條延綿的沱江,江上泛著船隻,沱江兩邊便是古樸的吊腳樓。
這是一副很和諧的畫面,就像是油畫中靜謐的色彩一樣。
唐尋湮沒有想到,她在這裡一住便是半個月。
在這裡住的時間越長,她就越不想走了,也許這裡是個陌生的地方,也許這裡的江和船隻吸引了她,也許鳳凰如畫一樣美麗,不管是什麼原因,她開始習慣了這裡的生活。
冬天裡的鳳凰更增添了一絲靜謐,通常,唐尋煙站在吊腳樓的陽台上望著江邊,這一看,便是幾個小時。
黃昏的時候,雪飄飄揚揚地灑落了下來,落入江中然後湮滅。
雪漸漸變大了,站在吊腳樓上看,竟覺得這是一副美輪美奐的畫面,靜謐的沱江中還有一位老人披著一件蓑衣在泛舟。
這乍然一看,好似一副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畫面。
天氣是越來越冷了,過年的氣氛也越來越重了,唐尋煙心想,在這裡過年其實也不錯,她還是不要回蘇州了。
一回蘇州,有人就會找到她……
是啊!她離開那裡已經有半個多月了,他一定在發瘋般地找她吧。
他會很恨自己吧……
一想到這裡,唐尋煙的心便開始隱隱生疼,她立馬打斷自己的遐想。
有些東西,她不能想,一想便會痛的。
例如,段毅這個人。
一想到他她心裡就像是堵了一塊石頭一樣,悶地透不過氣,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為了讓自己忙活起來,第二天,唐尋煙就出去閒逛去了。
湘西沒有大城市裡的繁華,有的只是淳樸的感覺,但湘西卻有震驚世界的奇觀。
這天,她去了十八彎。
十八彎,因十八道彎彎曲曲的盤山公路而得名,蜿蜒而陡峭的山路攀延在半山腰,宛如天斧神功。
儘管在冬季,十八彎也是非常鬧熱的,男女老少都這條盤山公路上遊走。
而今天,人更是多了,因為下過雪的盤山公路兩邊儘是美景。
走完十八彎要費三個多小時,當到達頂峰的時候,出現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盤山公路上有一座鐵索橋,鐵索橋懸空架設,連接著對面的那座山。
這座鐵索橋的設計和運工曾轟動了整個世界,整座橋如懸掛在半空中一樣,遠遠看去,竟如一彎紅色的彩虹一般。
唐尋煙走在鐵索橋上,望著下面的風景,只見橋下的一座座的落屋如凸起來的石頭一般。
橋上的風很大,北風吹在人的臉上更覺得刺骨,唐尋煙裹緊了身上的衣服,用圍巾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
孩子是不怕冷的,他們在橋上牽著風箏到處亂跑,在三百多米的高空出放風箏,這也的確是一種奢華的享受了。
在冬天當風箏的確罕見,但橋上的風很大,風箏卻飛得高極了。
孩子在一旁奔跑著放風箏,而他們的父母則在一旁看著,時而叮囑他們小心,時而淺淺地微笑。
唐尋煙看著這一幕不禁愣住了。
直到她感覺到有一個人在輕輕地拍她的肩膀,唐尋煙驚愕地回過神,詫異地看著來人。
那一眼,唐尋煙便更加驚訝了。
同時,那個人也喜悅地笑了起來,他沒有想到在這裡可以看見熟人。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地開朗,語氣裡充滿了驚喜:「唐尋煙,沒想到在這裡可以遇見你,真巧啊!」
唐尋煙失笑了,她也很驚喜,驚喜到她有些不確定地叫他的名字:「蘇江帆。」
蘇江帆笑得更開懷了,笑容如曠野中灑落的陽光一般:「是我呀,你不認識我啦!」
唐尋煙撥動著被風吹散的碎發,回答到:「我只是太驚訝了而已,沒想到在這裡可以遇見熟人。」
蘇江帆失笑:「我一上來就看見你了,只是沒看到臉不太確定。」末了,他又補充到:「你一個人嗎?」
唐尋煙點點頭。
蘇江帆沒有繼續問下去,而是轉移了話題:「這裡風大,我們走走吧。」
唐尋煙點點頭,往前走。
一時之間,兩個人不緊不慢地在鐵索橋上漫步,偶爾風吹過來揚起碎發,吹動著心裡那處溫暖的地方。
唐尋煙兩手插在口袋裡,詢問著蘇江帆最近的情況:「你回國多久了。」
「一周。」末了,蘇江帆繼續說道:「再過一周我又要回美國了。」
唐尋煙點點頭:「怎麼來這裡了。」
蘇江帆笑著聳肩,揚了揚手中的相機:「做些考察啊!」蘇江帆頓了一下,最終問出了自己一直想問的話:「你來這裡,他們知道嗎?我聽小星說,他們都在急著找你。」
似乎這樣的答案早就知道了,唐尋湮沒有多大的震驚,而是搖了搖頭,說:「不要跟小星說,我在這裡,我想一個人呆著。」
蘇江帆看著唐尋煙垂下去的眼眸,他無奈地輕歎了一口氣。
唐尋煙的一些事情他是知道的,雖然她結婚的那天他沒來得及趕上,但第二天蘇小星就給他打電話了,他沒有想到,婚禮會突然間泡湯。
至於是什麼原因,他也是知道的,但後來他卻沒有再問唐尋煙跟段毅的情況,因為他找不到什麼理由去問。
也許他們會繼續在一起,也許會分開,這些,似乎都與他無關了。
直到現在,蘇江帆才知道,唐尋煙離開了段毅,來到了湖南,如今,誰也不知道她在哪裡,哦,不,他是知道的。
蘇江帆沒有追問下去,似乎答應了她,不告訴蘇小星她在哪裡,蘇咖江帆轉移話題,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唐尋煙搖搖頭:「不清楚,也許會在這裡住很長一段時間,也許會一輩子住在這裡。」
這個答案讓他頗為驚訝,蘇江帆想了想,然後笑了,似乎也覺得唐尋煙的想法不錯:「這裡的確是一個生活的地方。」
在鐵索橋上呆久了,冷得唐尋煙打了個噴嚏。
「你現在住哪,我送你回去。」
唐尋湮沒有拒絕。
他們是沿著原路返回著,上來的時候就走了幾個小時,這時候唐尋煙有些累了,再加上積雪的緣故,唐尋煙走得是越來越吃力了,蘇江帆很照顧她,雖然唐尋湮沒說什麼,但中途他卻讓她休息了好幾次。
從鐵索橋上下來的人群也越來越多,小孩子的體力比大人好多了,那些手裡那種風箏的孩子還在興奮地跑著,說要把風箏放地高高的。
看著那個小孩,唐尋煙笑了笑,這時候,小孩看到唐尋煙對著他淺笑,小孩顯然興奮了,他走過去湊到唐尋煙身邊,說:「姐姐,你跟我一起放風箏好不好。」
唐尋煙有些驚訝,在路上放風箏只有小孩子才做的出來的,但小孩還沒等唐尋煙說話就拉著唐尋煙讓她牽著線了。
唐尋煙笑著沒再拒絕了。
蘇江帆淺笑著說:「小心一點。」
唐尋煙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也許是因為自己懷孕的關係,當唐尋煙跟小孩一起牽著線的時候,心裡竟生出一抹溫暖,小小的手握在手心裡,是那般的溫暖。
小孩興奮地看著越飛越高的風箏,他驚喜地拍著手,但就在小孩跳著仰著頭看著高空中的風箏的時候,腳下卻踩到了被積雪滲透的地。
地面有些滑,小孩重心不穩地向後倒去。
唐尋煙驚呼地發覺,她立馬伸手扯住小孩。
慌亂間,唐尋湮沒有踩穩,重心瞬間傾斜,身子開始往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