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一道青光一閃,一個白鬚白髮,身穿淡青色道袍的老道出現在空中時,那狂暴的孔雀如來頓時安靜下來。雖然口中喘著粗氣,但那通紅的二目中已漸漸清明。
「祖……師。」
這老道渾身上下無有一絲法力波動,但身上好似帶有一種天生的親和力。看著孔雀如來,淡淡一笑道:「癡兒,還悟不透嗎?」
孔雀如來雙手合十向老道一拜,「讓您失望了。」
老道笑而搖首,「汝至情至性,甚合吾意,又何來失望之說。」說著,老道把目光轉向陳九公,「小友大名,吾早有所聞,今日一見,不禁心中慨歎通天道友門下良才何其多也!」
聽老道這麼說,陳九公向其打一稽首,「見過准提聖人。」
「准提聖人?」洪錦、龍吉聽陳九公之言,不由得大驚,而那六耳神色之間似有慌張躲閃。
「小友果然是智力絕倫,難怪吾門下弟子多次在汝手中吃虧。」
知道面前這位就是西遊裡那位神秘的斜月三星洞須菩提祖師,也就是西方聖人准提佛母分身。說心裡話,陳九公對這位聖人很是佩服。那位阿彌陀佛性情淡然不在老子之下,心性純樸比通天教主還不善算計。西方能有今日之興盛,大部分功勞還要落在那位多年東奔西走的准提佛母身上。
雖然後世有許多人說這位聖人厚顏無恥,但在陳九公看來,相比那老子、元始,准提佛母還要好上許多。當日萬仙陣一戰,各為自家教派,死傷皆乃技不如人,而且主要因果還要算在闡教頭上,卻是怪不得旁人。
「祖師。」
看了孔雀如來一眼,須菩提祖師笑著問道:「怎麼?」
「我想往北洲一行。」
「去吧。」
「謝祖師。」
看了南方一眼,須菩提祖師打一稽首。「道友既然來了,何不現身相見。」
「嗯?」以孔雀如來的修為,尚未發現有人,順著須菩提祖師的目光望去,只見空間一顫。一道者現出身來。正是那鎮元大仙。
向須菩提祖師還禮,鎮元子面上微紅,「當年之事,卻是貧道有錯。卻是休見道友。」
「道友言重了。」須菩提祖師聞言一笑,「當年之事與道友無關,皆乃准提知錯,日後因果相應之時,必有結算之期。」
「聖人海量!」聽須菩提祖師此言。鎮元子長歎一聲,一攏袍袖,躬身一拜。
未曾閃身,須菩提祖師受了鎮元子一禮。「如此,道友與吾恩怨皆消。」
「聖人風采,鎮元心服口服!」
微微一笑,須菩提祖師回身望著孔宣道:「且將汝那五色神光與吾,你就隨鎮元道友與九公小友北去吧。」
「是!」孔雀如來將身一晃,一團五彩霞光浮現須菩提祖師面前。孔雀如來知道須菩提祖師並非是要拿五色神光做保。怕他孔雀如來一去不回。而是現在那八佛尚在五色神光之中,要是孔雀如來將神光一抖,把他們幾人丟出來,這八佛必將顏面盡失,到時會更加記恨孔雀如來。
這祖師袍袖一捲。將五彩霞光收起,向鎮元子道:「因果即了,有昔日同在紫霄宮聽道之誼,道友閒時不妨來吾斜月三星洞走動走動。」
「下次人參果成熟之時。鎮元必送予聖人一些嘗鮮。」
「好。」須菩提祖師聞言點頭一笑,又看著陳九公道:「吾保證。小友日後再來西方做客,吾佛門上下絕不再有一人為難。」
「多謝聖人!」
青光一閃,那須菩提祖師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時鎮元子歎道:「這位准提聖人風采的確讓人心折。」
雖然聽鎮元子開口誇讚須菩提祖師,但無論是孔雀如來,還是陳九公都無話可說。自家祖師是好,但孤傲無比。若是將通天教主比作黃老邪的話,這位准提聖人就是洪七公。雖都是一代宗師,但與二人相處的感受各不相同。
不光是這須菩提分身,就是准提佛母本尊平日也是無有絲毫架子。當年能在萬仙陣前開口讚歎截教弟子,自認不如通天教主,雖是自謙之言,但憑此就足以讓人欽佩。
從那須菩提祖師現身到離去,陳九公只覺得是沐浴春風一般。雖然同當日的老君一樣,都是聖人分身,可與老君相處,只覺得身上有一種無形的束縛。而面對須菩提,陳九公就感覺自己碰到了一位多年未見的道友,在一起閒談敘話。
命洪錦、龍吉駕車,六耳也在車外,陳九公邀鎮元子、孔雀如來入內。這時,一道五彩霞光從遠處飛來,沒入孔雀如來體內。正是那須菩提祖師將八佛放出後,把五色神光還給了孔雀如來。
見五彩霞光入體後,孔雀如來滿臉感激之色,陳九公暗道不妙。這位准提聖人太會收買人心了,即使師叔心志再怎麼堅定,也不免對準提佛母有感恩之心。如此長久以往,必有後患。
洪錦、龍吉得陳九公之命,一路快馬加鞭,很快便來在光明山。
下了車,鎮元子告辭回自己萬壽山,而孔宣隨陳九公入山門,來在羅浮洞中。
當看到羅浮洞中懸掛的通天教主畫像後,孔雀如來如此高傲之人,也不由得心神激盪。「老師!」
在後面看著孔雀如來跪拜師祖聖像時,身上隱隱的法力波動。陳九公知道這位心高氣傲的師叔不願讓他人見自己流淚,運轉玄功將臉上的淚水全部蒸乾。
看著那畫像中如蒼松一般孤立,如利劍一般威懾人心的通天教主,陳九公暗歎這位師祖真的是應了那句: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也如陳九公心中的暗比,那黃老邪將門下弟子全部打成殘廢,那些弟子也心向桃花島。而截教門徒無論身在何方,無論受誰人恩惠,也不會忘記這位孤傲無比,甚至很少說話的老師。
見孔雀如來起身,陳九公來在其身後輕聲說道:「師叔,現在師祖就在禹余天中,不如……」
搖了搖頭,孔雀如來輕歎一聲,「吾現在這般模樣如何去見老師?」說罷,孔雀如來自龜靈聖母開始,叩拜陳九公供奉的三尊牌位。
在每尊牌位前都拜了三拜,孔雀如來起身道:「孔宣只恨當年萬仙陣一戰,未能與師姐、師弟一起護吾截教!更恨心慕他法,不能像烏……雲仙師弟一般,實是枉為截教弟子,且不知日後如何面見恩師。」
聽孔雀如來之言,陳九公低聲勸慰道:「師叔,師祖他老人家從未怪過你們,只要你們有朝一日能回截教,師祖必定非常會高興。」
孔雀如來聞言,卻無有絲毫輕鬆之意,「九公,你不怪我,老師也不怪我,但我不能不怪自己。」說著,那往日冰冷的雙眸溫和的看著龜靈聖母等三人牌位,「九公,還記得你烏雲師叔嗎?」
「嗯。」知道剛才就是因為那東來佛祖提起烏雲仙,孔雀如來才發狂,雖心裡好奇,但陳九公一直沒敢開口詢問。怕這位師叔再發狂,把自己光明山給毀了。
「當年我和大師兄化佛,准提聖人遣彌勒至婆娑淨土對我們說,只要我們將小乘佛教氣運與大乘佛教相連,在未來賢者歸位之前,盡力促使佛門大興。待得未來賢者歸位之時,便是我與大師兄,還有那三千同門東歸之日。」
「當真如此!」陳九公聞言大喜,但轉念一想,「這是好事啊,為何師叔似有不悅?」
搖頭長歎,孔雀如來道:「我與師兄本也以為是好事,便前往靈山面見二聖,將三千同門盡數帶回婆娑淨土,化為佛陀、菩薩、羅漢、金剛……」說到此處,孔雀如來眼中一陣迷離,「然而,卻有一人始終不肯與吾等同在淨土。」
「是誰!」陳九公聽孔雀如來這麼說,還道是那人已皈依了佛門,頓時眼中精光一閃,大聲問道。
見陳九公如此,孔雀如來知道他是誤會了,「當初老君帶我與大師兄西行,西方二聖心急讓大乘佛教三佛歸位。可當時燃燈道人修為大損,無法承此重任,准提佛母便從當日帶到西方的三千弟子中選出了一人,就是你烏雲師叔。」
說著,孔雀如來面帶愧色,「當時,准提佛母也曾對烏雲師兄說,只要他肯化大乘佛教過去佛,待得賢者劫後,便可東歸截教。可誰想,烏雲師弟寧死不從,使得大乘佛教三佛無法歸位,引得阿彌陀佛震怒,一掌將其打得現了原形,跌入八寶功德池中!」
「真是欺人太甚!」
聽陳九公怒言,孔雀如來微微搖頭道:「當日阿彌陀佛只是想讓烏雲師兄吃些苦頭,好甘願化佛,誰知烏雲師兄就以原形之身在那八寶功德池中。即使我與大師兄前去拜見二聖時,曾向二聖請求將其帶回婆娑淨土。可不想,烏雲師兄卻是不願。」
「為何?」如果烏雲仙願隨釋迦牟尼與孔雀如來回婆娑淨土,等到日後佛門兩位未來佛歸位之時,自可東歸。陳九公也不明白,為什麼這位師叔不願。
「為何?」孔雀如來望著那懸掛的通天教主畫像,沉聲道:「烏雲師兄有言:『自己身為截教弟子,無論身處他方,身遭何難,寧可以鱉魚之身困於池中,也不願在婆娑淨土談經論法。寧可魂飛魄散,也不做佛門一沙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