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江力的烈火到了村跟前的小谷場的時候,村口已經是熱鬧非凡,有老人招呼著小孩子的,又有小孩子在人群中鑽來鑽去,向夥伴們炫耀著自己的父親或者叔叔伯伯開來的車有多氣派的,又或者是手裡,兜裡,嘴裡塞滿了遠行回來的長輩們遞來的好吃的糖果的,笑著鬧著,在這初春的夜裡,火鬧火鬧的,讓人幾乎懷疑這是在夏天的夜裡,大家都在谷場這邊納涼呢。
谷場已經幾乎都停滿了,江力卻是不管,直接的往裡開去,到了一個坡坎上,烈火一個發力,就穩噹噹的停在了谷場邊上那高出足足兩尺的小土檯子上,這個小土檯子原本就是給那些小孩子在夏秋看著谷子不給鳥雀吃了時有個玩耍的地方特地壘起來的,也是給村中的人在農閒的時候有個聚會的場所而特意留的,正好在土台的一側是連著村路,這路是沒人敢堵的,江力的烈火就那麼的穩當當停在那,誰也沒法子堵了他的路去。
「噗哧!」先是被烈火發力而嚇一跳的卓約,等到看清楚車邊周圍的情況以及那些目瞪口呆的看著烈火的大人小孩,就笑了:「你著孩子,還真淘氣,難怪以前會去偷人東西吃。」
「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偷人。」江力嘴一咧,很是滿意村中大人小孩的表情,不是他要顯擺,而是這顧忌到了自己父母親的面子問題。農村人心思比較簡單,誰家有錢就有面子,誰家有權就有面子,村裡的人閒著沒事,總是喜歡東家長西家短的扯,誰家孩子有出息啦,誰家孩子混得很糟糕啦等等,江力前些年回家,父母親都沒說話,但江力能看得出來,他們是真心希望江力能讓他們在村裡人面前揚眉吐氣一把的。現在有這個機會,江力自然是當仁不讓了,因為他已經看見了在那些笑逐顏開的的村人的後面,默默的站著的,在昏黃的路燈下,身形有些佝僂的父母親。
等江力從烈火中鑽了出來,頓時小小的谷場上響起了一片切切私語:
「這誰家的孩子呀?怎麼瞧著這麼眼熟?」
「是呀是呀,喲,你瞧,那從車裡鑽出來的小新婦長得可真清水,一雙大眼睛呀,會說話呢。」
「你們都糊塗了?這是村東頭老江頭家的娃,嘖嘖,一年沒見,人也白多了,氣派多了,別不是找了個富家的新婦吧?」這個聲音裡就透出了點酸出來。
「呀,還真是,喂,老孫頭,可不帶你這麼說人的,人家能找到富家新婦,那也是人家的本事,阿力可是咱們村第一個大學生,前些年是混得不咋地,可人家文化高啊,人家有基礎啊,這就像蓋房子,基礎牢了,想蓋多高的樓都能蓋得成。嘖嘖,這孩子有出息了,老江頭可以享福咯。」
「可不是?你瞧這車,得多貴呀?我知道的,這車是越野車,聽說是叫個什麼老虎牌的,去年我去省城裡玩,我家小子指給我認的,說是最便宜的都要三十多萬呢,這車呀,只要拖拉機能上去的路,它也能上。」
「爸,那叫陸虎,不叫老虎,您瞧你的記性……阿力!阿力,是你嗎?」一個小伙的聲音接了過去,然後高聲的沖江力喊道。
江力沖那邊揮了揮手:「三仔,明兒到家來玩,今天沒空陪你聊天了。」就拉了卓約跳下土台,飛奔著向谷場邊上的父母親跑去。
「爸,媽,你們怎麼還不睡覺,天這麼冷,不是讓你們給我留個門就行嗎。」江力責怪到,一把拉過卓約,大大方方的摟著她的腰:「這是你們未來的兒媳婦,叫卓約。」
又衝卓約道:「這是我爸,這是我媽。」
就聽得從父母親身後探出個頭來,一頭的短髮,看著像個男孩子,可臉蛋又白又嫩,像個女孩子,怯生生的:「小叔,還有我呢。」
「你個機靈鬼。」江力一把將那小腦袋抱住,嘿的一聲,將那小傢伙抱了起來,拋到了半空中,然後接住,樂得那小傢伙咯咯直笑。
等江力把小傢伙放下了,才對卓約道:「這是我大哥家的,叫江葶,你別看裝扮得像個男孩子,卻是個女孩,從小就皮,上房揭瓦,上樹掏鳥蛋,沒有不會的。」
卓約先脆生生的沖江力的父母親叫了聲:「叔叔阿姨好。」然後才蹲下身子,從風衣口袋裡掏出一袋巧克力遞到小江葶的手裡,摸了摸她的頭:「阿姨來得匆忙,沒準備什麼好禮物,這個給你。」
小江葶接過巧克力,歡呼一聲,掂起腳尖,「啵!」的給卓約的臉上來了一下,然後開心的說道:「謝謝小嬸。」就一溜煙的跑去找小夥伴炫耀去了,剛剛許多的小夥伴都拿了自家長輩給的糖果來她面前炫耀,她早就憋了一股子勁呢,現在,哼哼,讓你們看看,我的小嬸給我的可是巧克力,比你們的都要好吃多了。
江力的父母親就那麼看著江力,也不說話,好半天,才擠出一句:「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卓約站了一會,漸漸的感覺有點冷了,就很自然的緊挨著江力,把自己的一雙手插到了江力的腋下取暖,這一幕被江力的父母親看到,相視著點了點頭,江力的母親就開口說道:「乖囡,冷了吧?回屋裡去,你江叔叔可是從傍晚就開始生火盆了,到現在都換了幾盆碳了,要洗澡的話,熱水器也早就開著的。」
「媽,我大哥呢?」江力掃視了一圈,沒見到堂哥的身影,就問到,江力的伯伯和伯母前兩年就故去了,就剩了堂哥這一個,加上江力又遠在外地,堂哥乾脆就把自己的家和江力的家合併在一塊了,反正兩家的房子都是挨著的,這樣一來,江力的父母親幫著照顧小江葶,而堂哥夫妻倆又能照顧著兩個老人,也算是互相幫扶了,因此江力都是直接叫大哥的。
「他呀,說是去鄉里商量修路的事情了,今晚就在鄉里住,要明天才回來。」江力的父親憨厚的一笑,接過了話,又扭頭沖谷場喊了一聲:「葶葶,回家啦。」這一聲喊,是中氣十足。
「你爸其實不老嘛,聽聽這聲音,中氣很足呢,怎麼大家都叫他那個。」卓約也是聽到了谷場那邊的議論的,就小聲的問江力。
「噓!我爸耳朵好使著呢。」江力連忙做了個手勢,附在卓約的耳邊輕輕說了句,然後奇怪的問:「不會吧,這也臉紅?」
卓約翻了翻白眼,心中暗怪:你耳朵也讓我這麼哈氣試試看?不過卻是忍不住的又希望江力能再這麼哈上幾次,癢癢的,麻麻的,從耳根一直麻到了胸口,怪舒服的呢。
遠處小江葶脆脆的應了一聲,顛顛的跑了過來,身後跟著一長串的小尾巴,不過代價也很大,卓約給她的那一袋足有一斤多的巧克力只剩了小半袋,還好這都是一口一個的包裝著的,要是那種不幸板狀的,估計早就沒了個影了。
「小嬸,你給葶葶的巧克力太好吃啦,你瞧,就剩這麼點了。」小江葶純粹就是個自來熟的,並不像同村的其他小女孩一樣,見了生人會生份,從她一開口就敢叫卓約為小嬸就看得出來,卓約被她叫的臉紅心亂,伸出手去,一把抱起小江葶來掩飾自己的臉色,又伸手要去江力的衣服兜裡掏車鑰匙。
「不用鑰匙,你去了它自己就開了。」江力嘻嘻一笑:「你忘了還有中控鎖的說法麼?」
「誰忘了?我只是一時沒想起來而已。」卓約大羞,江力這是取笑自己心慌意亂呢,連最平常不過的中控鎖都忘了,抱了小江葶蹬蹬蹬的就跑了。
他們倆在這裡一笑鬧,走在前面的江力父母就都很欣慰的又點了點頭,他們現在才真正放心下來,自己兒子帶回來的,還真的是女朋友,不是二郎子前兩年一樣的,帶個假冒的回來糊弄大人。
「爸,媽,天冷,你們先回去睡吧,我等下卓約。」江力見老爸老媽又停了下來等他和卓約,就勸道。
「不急,不急,就兩三分鐘的事。」江力的媽慈愛的盯著遠處的卓約,隨即拍了一下江力:「你個臭小子,也不去幫下忙,就讓卓約一個人拎那麼多東西?」
「怕啥,她力氣可大著呢,這點東西,難不倒她。」江力嘿嘿一笑,嘴上說著,卻也快步上前去把小江葶從卓約的懷裡抱了過來,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小淘氣包,你也不怕把你小嬸累著,都這麼大人了,還要抱。」
小江葶懷裡抱著一大堆吃的,吃吃直笑:「小叔你瞧,小嬸給我帶了這麼多好吃的。我都瞧見啦,車裡還有好多。小叔,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那些吃的,明天你幫我藏起來,我要慢慢吃,分一個月,不,分十天才把它們吃完。」
「也不怕撐著?就那些你小叔十天都吃不完,你還想十天就吃完?」江力苦笑,一邊拎了兩大包東西的卓約聽了也抿嘴直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