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靜岡縣的風雨捲著浪花拍擊在岸邊,雨雲在這片地方一直呆了足足一夜,連綿的陰霾顏色統治著天地,晨曦到來都未曾散去,而在隔海遠處的首爾,陽光正是明媚的時候,天空澄澈湛藍。
泰妍挎著書包,從宿舍走向公司,車流呼嘯而過,馬路乾燥的灰塵揚了起來,與燥熱的空氣混合著穿過裙角,路邊的樹沙沙搖著葉子,陽光從樹梢照下,斑駁打亂了她的影子,她抬起頭,便被那光迷了眼,一手遮住額前。
匆匆而過的行人,若有人稍稍停下腳步,那麼這刻駐足樹下,一手搭額昂首眺望,裙角也飛揚了起來的少女身影,必然是日漸邁入炎熱夏季的首爾難得清新的風景。
而事實上,這個城市也從不缺少能夠發現美的眼睛。
泰妍去到公司,打開儲物櫃準備把書包放進去的時候,一封印刷頗為精美的信封,從裡面掉了出來,上面紮了條有著紅心的扎帶,幾個與泰妍相熟的女生見到,嗷嗷叫著拍打她的肩膀。
「泰妍泰妍,又收到了哦,快打開看看。」
「八婆!**權懂不懂啊?」
「又不是你的,皇帝不急太監急!」
「呀!」
打打鬧鬧,不大的空間充斥著少女們私下少了矜持的一面,偶爾也會冒出大膽的言語,不過無論對泰妍來說,還是她身邊相熟的人來說,這樣突然出現在儲物櫃裡的信封並非罕見了。
從去年開始,雖然泰妍從未表示過什麼,但正處於雨季的女孩總是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某種吸引人的特質,或許只是路過時陽光穿透了衣衫的側影,或許只是思考時的一蹙眉一咬唇,也或許只是風吹來的長髮飄飄,有人看到了,就被那美捕獲了。
這個年紀的女孩子。還正是接近成熟,然而青澀也未褪去的時候,魅力的攻擊面也就格外的廣,年下的喜歡那份荷爾蒙滋養出的妖嬈,年上的則喜歡那份未被世故掩埋的單純。
於是各種暗暗欽慕的、明裡追求的行動便紛至沓來。
每個人就是在這般複雜的環境裡逐漸成長起來的,突然接受了一些事,先是彷徨。然後學著處理,再到最後的淡然處之,曾經少女慌張紅了臉蛋兒的模樣不再見到,儲物櫃前起哄的嬌笑也逐漸被八卦的鬥嘴取代,對泰妍的朋友們來說,無非又一個雄性發情了。對泰妍而言,則是夏日前,天氣就開始悶熱的日子裡,又添了一件煩心事。
如她所擔心的那樣,沒過中午,女練習生裡差不多就傳遍了她又收到情書的流言,公司不是學校。沒有握著球棒的教導主任忽然跳出來嚴厲打擊早戀,甚至以前或現在就是練習生的舞蹈、聲樂老師們,若在走廊遇到,還會曖昧地擠擠眼睛,問她收到告白情書的感想如何。
加上她身份的特殊,即便一向嚴酷的課長們,也對她的事睜隻眼閉只眼,自然就更縱容了八卦的流傳。
但是。她不喜歡,特別是這樣炎熱的天氣,這樣正繁忙的日子,這樣,她有些不開心的一天。
允兒去日本了。
昨天上飛機前,她給她打了通電話,特別說明了。於是她自然知道了原因——秀晶姐姐生了!
原則上來說,這是不需要意外的消息,現實不是黃金檔的狗血言情劇,歷盡千辛萬苦嫁入豪門的苦情女主角在分娩的前一刻因為從樓上摔下去慘遭流產。腦殘的編劇絲毫不考慮有錢人能用錢買來的保障,過去的日子裡,她看到過俊赫對秀晶姐姐的呵護,孩子安全出世理所當然。
但在昨天,得知的那一刻,不知為什麼,腦袋就一片空白,身體軟軟的提不起一絲力氣。
心情也是亂糟糟的,昨晚給他電話,她在電話裡高興地恭喜他,說著祝福的話兒,然而聽著那邊他爽朗的笑,她只能靠著牆才支撐住自己的身體,呼吸紊亂著,情緒衝突著,有些喜悅,有些傷感,有些暴躁……很多很多混亂的念頭,理不清順不明,像是揉亂的線團。
這樣的狀態持續到今天依舊如是,哪怕早上接到了別人的情書,哪怕賣力的練習,運動量甚至超過一向最賣命的秀妍,那些念頭還是忘不掉,整個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渾渾噩噩。
時間就這樣不間斷地流逝了,傍晚,夕陽染紅了窗口括入的遠處的山麓,渾身浸滿了汗水,穿過那片橘紅的秀妍,路過團隊練習室時,有些驚訝地發現泰妍還在裡面。
她和泰妍的關係一般,看到還沒走的秀英正在門口穿鞋,便拉住她,抬起下巴向練習室裡正揮灑汗水的少女身影點了點,問秀英:「她怎麼了?」
「不知道啊!」秀英聳肩,「大概是太興奮吧。」
「……呃?」
「她今天收到一封情書,我估計寫情書那廝是她姘頭!」秀英想了想,對自己這個猜測很是肯定,「要不然大熱天的,她發什麼春呢?」
「…………」
被她這麼一說,秀妍倒不好意思多問了,眼看秀英轉著眼珠,越猜越感興趣,連忙拉著她一起離開,不然還不知道她大大咧咧地又會鬧出什麼事來。
隨著兩人離開,這處空間逐漸安靜了下來。練習室地處三層,原本就是為即將籌備出道的團隊準備的,曾經的東方神起、安俊赫、sj都在這裡呆過,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練習生。
空曠的房間裡,cd機響著旋律與節拍,動靜並不大,規規矩矩柔柔和和的,泰妍的身影隨著節拍輕柔躍動,偶爾的一次停頓,可以聽到窗外橘紅遍野的夕陽餘暉之中,樓下隱隱傳來的準備離開的練習生們說笑的回音,餘暉也塞滿了落地窗,隨著簾幕的搖晃,時而漏進一縷金黃。
時間在那光裡,變得如水一般絲滑,細潤無聲。
某一刻,她停下,疲憊的呼吸響在耳膜,她看著地上,地上她的影子被夕陽拖進陰影,那其實也是黑暗,它存在於光照不到的地方,彼此映襯著,令身處的這片空間儼然廣袤無垠地延伸了出去。
忽然又想起昨晚。
昨晚,她睡在他的家裡——允兒臨走的時候,把鑰匙留在她那兒,昨晚鬼使神差地在那邊住下,睡到半夜,忽然驚醒,她沿著漆黑的走廊走上樓,看到書房門縫漏出了一縷金黃的燈光。
那是非常熟悉的情景,在過去的記憶裡,偶爾住在這邊,她推開門,時常會看到他背對門扉,正伏案工作的身影,手邊一杯咖啡於燈下冒著裊裊煙氣。
然而昨天推開門,視野之中,一盞燈火孤零零地照耀著,咖啡杯還在那裡,但桌前沒了他,杯裡也沒了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