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一家人在別墅裡吃過晚飯,安俊赫陪林秀晶上樓,伺候她洗了澡,又陪她說會兒話,待她睡著了,他才抽出時間進書房打開電腦,偷空忙著自己的工作韓國之颶風偶像。
當然不是j.h或者facebook的事情,出現在顯示器上的,是一款音樂軟件頻譜儀的語譜圖,一種依靠不同的光譜顏色,顯示音頻各種數據的圖形,這是主窗口,旁邊則有另外幾個界面調用軟件的其他組件顯示電平、聲場、相位差等數據。
安俊赫戴著耳機,時而播放音頻,一邊傾聽聲音感受,一邊注視著各種數據,有時也會突然停下,皺眉思索片刻,再次反覆播放其中一段,然後在電腦上敲打著什麼。
時間悄悄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面對房門的他看到門扉打開一條縫隙,智秀從門外探首望來。
「怎麼還沒睡?」安俊赫摘下耳機,向妹妹笑著問道。
智秀搖著輪椅,「耽誤哥工作了嗎?」
「沒,今天沒什麼事,我在做一段音頻。」瞧見妹妹身上的睡衣單薄,他就皺了皺眉,「夜裡氣溫還有點低,怎麼沒披件外套?」
「剛看完綜藝節目,正準備睡覺的,見哥這裡的燈還在亮著,所以過來看看。」搖著輪椅來到書桌後,看著屏幕上的圖形。她雖然沒有製作過音樂,但j.h.studio成立後。她便經常去工作室閒逛,對頻譜儀並不陌生,打量一會兒,她偏偏腦袋,問安俊赫:「哥在做混音?」
「呵,這裡又沒設備,怎麼做,只是看看數據罷了。這是我前幾天剛寫的一首曲子,正在嘗試對它編曲,不過缺少設備。還只是個草稿而已……要不要聽聽看?」見妹妹很感興趣地盯著屏幕。解說了幾句的安俊赫,索性直接拿起耳機。
智秀就開心點頭。
待她戴上耳機,安俊赫操作軟件將那段音頻重頭播放出來,屏幕裡的光譜跳躍閃爍著。映出她恬靜的面容。
這段音頻的取樣還很粗糙。如果沒有專業知識。想聽出它的好壞是很難的,智秀沒聽一會兒就皺了臉蛋,旋即摘下耳機:「哥。音樂沒製作出來之前就是這樣的?感覺……頭昏腦漲的……」
「哈哈,傻丫頭,都說是草稿了。」安俊赫笑笑,旋即解釋道:「其實還是設備的關係,手邊沒有專業接口,採樣和量化不夠細密,所以波形轉化二進制數字的分辨率不夠,數據量也不夠,音質損失很大……算了,你沒必要聽這些枯燥的東西,想要理解,還得先弄懂ad轉換的原理,比較麻煩。」
安俊赫合上電腦,本來還想堅持一下的智秀,剛剛只是聽了幾個名詞,就覺得眼睛都要冒圈圈了,見此只好撇撇嘴:「好吧……不過,哥,這首歌是你為自己日文專輯準備的麼?還是寫給別人的?」
「怎麼,有區別?」
「當然有區別了。」智秀不滿地說道:「好歌應該留給自己嘛,就像去年,《不再愛了》和《不要離開》也就算了,可是《謊言》……」
從安俊赫改編吉他版和鋼琴版的《謊言》開始,智秀就很喜歡那首歌,從車禍的陰影走出後,美聲轉流行的唱法她也多是參照《謊言》,她一直以為那首歌是安俊赫寫給他自己的,結果卻給了什麼bigbang,對這點,智秀一直耿耿於懷。
見她難得的小女兒態,安俊赫失笑,卻也沒同她解釋什麼叫聯合陣線,什麼叫利益最大化。
沒有《謊言》,他固然失去了一部分光環,但真正能夠大熱的歌曲,由他演繹才是暴殄天物,不是演繹不好,而是他一個人沒有那麼多時間和精力。
就如憑《謊言》一舉紅透半邊天的bigbang,出道兩個月,他們就為j.h音樂公司和j.h娛樂公司創造了千萬美元的分紅(bigbang所有權由j.h和yg共同持有,各佔一半,但因為j.h承擔了包裝、宣傳等費用,具體分紅略有傾斜,當然,對外的賬目上,分紅絕對沒有千萬美元,有一部分被「合理」支出了),其中唱片收入只有一半,另一半完全靠商演和廣告代言支撐起來——如果安俊赫把歌留給自己,那麼能帶來的收益就只有唱片銷售,周邊收益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一個偶像明星真正能夠創造的價值,作品收入只佔了很小一部分,更多是由偶像名氣形成品牌效應連帶的附屬利益。
屁股決定腦袋,j.h創建的那刻,安俊赫的思維就已經遠遠脫離了自己的明星身份,他更多考慮的是集團利益,而非個人得失。
不過,人有時也要為了自己而活,生活、愛好,亦或理想,甚至某種願望。
昨天他對寶兒說,這次在日本出唱片,是為了回報粉絲,其實,那算是目的之一,還有一個目的……
他唇角勾起笑容,輕輕揉了揉智秀的頭髮,隨後,把她從輪椅上抱了起來,放在自己腿上,兄妹兩人相擁坐著一張椅子。
對哥哥這樣突然的親暱動作,智秀有些奇怪,抬起頭,燈下,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恰似一彎秋泓:「哥?」
「想不想聽聽剛剛那首曲子的live版?」
「歌詞寫好了?」
「嗯,我教你,你和我一起唱。」
「現在?在這裡?」看看身處的深夜裡的書房,智秀詫異,抬手摸摸哥哥的額頭:「不燙啊……哈哈哈哈,別撓我癢癢……好啦好啦,哥真討厭,明明知道我最怕癢了!唱歌什麼的就算了吧。大半夜的,幸子姐聽到恐怕還以為鬧鬼呢,明天再說吧!」
智秀不感興趣地打了個哈欠,旋即摟住哥哥的脖子,「抱我回臥室,我要睡覺了。」
安俊赫卻不同意,抱住她溫軟的身子,智秀如緞般的長髮落在他胸前:「先跟我學一遍再睡,我想聽聽你唱出來怎麼樣。」
話到這裡,智秀已經覺得有些奇怪了。哥哥以前從來不會像現在這樣不顧她意願的強制要求。她從他懷里昂起首。狐疑地望著他:「你今天不太正常哦……噢!我明白了,你一定是欺負我日語一般,寫了惡作劇的歌詞準備害我出糗對不對?哈,安俊赫!你不知道這種把戲是我玩剩下的嗎?居然還想騙我。哼!」
一臉高貴冷艷地做出鄙視的表情。識破了「陰謀」。智秀倒不急著休息了,表情特孤傲地沖哥哥抬抬下巴,「行。把譜子拿來。」
對於被她「識破」,安俊赫倒是一點都不沮喪,聞言什麼都沒說,拉開書桌的抽屜,拿出譜本,翻到其中一頁攤開,舉在智秀面前。
「我倒要看看你寫的什麼東西……名字都有了啊,《アアズゆペプ》……這個意思是……唔,《在這裡》?」
「嗯!」
「水平很一般嘛,國內居然還有那麼多人推崇你的創作能力,如果看到這份曲譜的名字,他們一定會很失望……」智秀撇撇嘴,故意做出不屑的樣子,「還有啊,前奏用英文開場,炫耀你英語很好嗎?而且這歌詞描寫的太直白了吧,什麼我就在這裡,等候在這裡哪兒都不去,你知道我愛你,一點內涵都沒有……」
安俊赫任智秀將自己批得一無是處,只是微笑看著,直到批完了前奏,他才提醒道:「你注意看一下譜上的標識。」
「什麼……呃……前奏是副歌?副歌在前,主歌在後,這種曲式你倒是第一次嘗試。」
「還有呢?」
「還有?」又仔細看了幾眼,智秀終於將注意力瞄向前奏的台頭,這樣沒有分段的曲譜,多半會在那裡標注上每一部分的演唱者,還有音名(即c、d、e、f等七個不同高低的音),在字跡潦草的台頭,智秀看到這樣的信息:j.h&j.s!
她終於驚訝了些,「這首歌是合……不,對唱?j.h是你,那j.s是……」說著,她望向自己哥哥,面對她詢問的目光,安俊赫卻只是笑。
片刻,她終於明白了過來。
j.s……j.s……ji-soo,智秀!
迎著安俊赫的目光,她詫異地指了指自己:「我?」
已經笑得瞇起了眼睛的安俊赫,點頭。
這樣簡單的動作,落在智秀眼裡,卻彷彿身邊的時間陡然放慢了,又像墜落在失重的空間裡,每一個細節都在眼眸中放大,而她努力睜大的眼睛,充斥著懷疑、不敢相信,最後,狂喜……
忽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2004年,那個陽光充滿的上午,他隨手放下被她打翻的湯碗,在她瀲灩的淚光裡,握著她的手對她說,有一天,他和她會一起站在一個舞台上。
距離那句承諾,已經過去了三年。
還很小的記憶裡,他和她坐在門前的老樹下,聽著收音機中電台播放的卡朋特的《昨日重現》,當時連音樂具體是什麼概念都說不清楚的他,對她說,有一天安家的兄妹,也會像卡朋特兄妹一樣,讓世人記住他們的名字。
距離那段幼稚,卻讓她崇拜了許久許久的發言,已經過去了十多年。
回憶與現實在腦海裡交錯著,衝突著,她沒有做好準備,她原本以為,應該還有一段時間,她以為會在韓國,甚至精力重心逐漸往商業部分轉移的哥哥,或許已經忘了……很多個或許中,她根本沒有想到,承諾實現的契機卻這樣突兀地擺到了面前。
他從來沒有忘過……
嘴唇囁嚅,想說什麼,聲音卻出不了口,胸口彷彿被一塊石頭壓住了,堵住了所有的話語。
似乎看透了她混亂的思緒,安俊赫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兩張相似。但在線條輪廓上又有所區別的面容相互貼了貼,隨即,溫熱的唇印在她額角:「我從來都沒有忘記!」
吐息熱得燙人,在他淡淡的話語中,某種酥軟的感覺,一瞬間從心尖兒擴散了開去。
智秀重重擠進他懷裡,用力抱緊他,環在他背後的雙手,骨節因為用力握緊而泛出了青色……
他從來沒有忘記!
……
……
次日,林秀晶從香甜的睡眠裡醒來。身邊的被窩已經有些涼了。臥室裡只有她一個人。這樣的環境早已習慣,起身,揉著眼睛下到樓下庭院的時候,她驚訝地發現。艷陽高照的草坪上。智秀取代了幸子。正提著水壺給苗圃裡澆水,一邊細細哼著調子。
見到她,智秀笑容燦爛地打個招呼:「嫂子。早上好。」
「呃……早上好……」秀晶下意識抬頭看看天空,很好,太陽並沒有從西邊出來。
雖然詫異於智秀的異常,不過心情好總是好事,剛起來牙都沒刷的秀晶,還沒來得及多想,聽到她聲音的幸子從廚房那邊過來,她便重新回到屋裡,在對方的服侍下洗了個澡,待一身清爽的出來,智秀已經坐在餐桌旁等著開飯了。
「智秀,你哥呢?」
「寶根叔早上過來,我哥和他一起下山買東西去了,走時說過不用等他們的。」
「哦。」說話的間隙,幸子已經端來簡單卻營養豐富的早餐,坐在她對面,心情愉快的智秀表現的越來越異常,即使嘴裡塞了食物,仍舊哼著一些雜亂的曲調。
忍了片刻,林秀晶還是忍不住問道:「智秀,碰到什麼開心的事了?」
話音剛落,她就見到對面的智秀,幾乎崩不住自己的表情,神采飛揚得像是整個人都要飄了起來,她放下筷子,一臉期待地望著秀晶:「你猜!」
秀晶哭笑不得:「我哪裡能猜到,說啦,到底什麼事?」
「咳咳!」清了清嗓子,智秀表情鄭重,又掩不住喜悅和得意的大聲宣佈:「嫂子!我要出道了!」
「什麼?會長……您準備和小姐一起在日本出道?」
同一時間,山下靜岡市市中心的一家商場裡,手裡提著幾隻袋子,跟在安俊赫身後,在孕婦專區閒閒逛著的權寶根,詫異地低呼出聲。
就在剛剛,閒聊時他問了一句會長在日本發行唱片有什麼安排,安俊赫的回答卻讓他整個人都愣了一愣。
今天他過來,只是匯報最近和索尼音樂的談判進度,自從上次接機時,安俊赫明確指示不允許索尼參股j.h音樂之後,眼看j.h方面態度雖然委婉卻堅決,索尼音樂也就不再提參股的事,不過,想要深入合作也不可能了。
雙方最終達成的意向,只是簡單的藝人活動代理,j.h音樂旗下的歌手,如果想在日本發展,形象包裝將繼續由j.h音樂負責,可以使用索尼的樂庫資源,但也只是普通的交易關係,索尼則負責推廣和發行,具體收益分紅還在進一步磋商。
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會得到這樣的消息。
前方,正拿起一罐孕婦營養品,翻看著說明的安俊赫,淡淡答道:「沒錯,提前和你說,就是讓你有個準備。我的意思是,一個月內結束和索尼的談判,並搭起j.h音樂東京分公司的架子,等秀晶生產後,分公司必須要運轉起來,不能耽誤我的時間。」
「可是智秀……」權寶根正要說什麼,那邊,安俊赫抬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眸裡的淡漠,頓時讓他背後沁出一片冷汗。
他連忙躬下身,「是,會長!」將嘴裡原本要冒出的話嚥了回去。
剛剛,他下意識想要提醒自家會長,智秀是個殘疾人,她甚至站不起來,為了一時的「任性」就想把她推上舞台,對正在籌備進入日本市場的j.h音樂來說,風險太過大了。
不過,安俊赫那一眼讓他反應過來,他的顧慮雖然是客觀存在的事實,但身為j.h集團的會長之前,安俊赫首先是安智秀的哥哥。跟了安俊赫2年多,他親眼目睹了安家兄妹的感情有多麼深厚,那番話若說出來,哪怕他的用心再良苦,他的前途也要毀了。
從古至今,人們將虛心納諫視為領導者英明神武的象徵,可是又有多少領導者,能夠做到這一點呢?
千古一帝如李世民,晚年也親自下令推了心腹大臣魏征的墓碑,在古代,此舉之惡毒,無異於鞭屍。
權寶根心裡想什麼,安俊赫怎麼可能看不明白,只是對方反應極快,話還沒出口就嚥了回去,這時又表現的戰戰兢兢,即使知道他是刻意表現,安俊赫也不好再說什麼。
當然,解釋也沒有必要。
他要讓自己妹妹登上舞台,不需要取得任何人的同意,他也不會要求誰再相信他一次,有些東西,他能給出去,自然能拿回來。
「出道的事就這麼定了,和索尼的談判,我不會讓你一個人承擔,不出意外的話,過段時間事情就會有轉機,你到時注意一下就是。」
算算時間,索尼內部美國幫和日本幫的鬥爭局勢即將明朗,這點,從媒體的風向就可以看出來,月中開始,日本多家媒體就將ps3在市場上挫敗的矛頭直指索尼電子娛樂執行長久多良木健,霍華德.斯金格的美國幫,正在大舉反攻。
平井一夫,估計最近幾天就要回日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