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在濃郁的黑暗中閃爍,劃過,喝多酒的大腦有些昏沉,趴在高處的護欄上,向下看著人頭攢動的舞池的時候,經常會有時間陡然慢了下來的錯覺。
激光燈在空氣中拉出的或紅或藍的光線,縱橫交錯,旋轉燈與其他舞檯燈的痕跡劃過黑暗組成的幕布,在一片輕煙繚繞之中,配合著激情的節拍與旋律,讓空氣彷彿沸騰、灼熱。時間在眼裡留下了痕跡,光斑掃過的一張張臉龐,髮絲如同水草一般隨著甩動而飄飛,那一具具玲瓏誘惑的曲線之上,或者汗水,或者芬芳酒液濺灑而出的水珠瑩然,在空氣裡劃出性感的弧度。
河智苑終究把金鐘國拉到下面玩去了,陪著的還有她的朋友,白智英,以及成詩京。
人影偶然交錯的縫隙,可以看到金鐘國在幾人圍繞下,笨拙扭動的樣子,拿著一支啤酒,安俊赫微笑看著下面,剛去裡面玩了一下,累得氣喘吁吁的劉在石也陪在他身邊,兩人交頭接耳地說著什麼。
元成在一邊守了一會兒,見安俊赫不下舞池,估計沒需要到自己的地方,加上這裡又是老家窩,便一個人下到第三層,準備找點東西吃。
穿過幽長的甬道,來到第三層的時候,他才發現,在上面喧鬧氣氛掩蓋下的這裡,卻在進行著一項談判。
……
……
「」地下第三層,原本也有一個小舞台。以往會表演一些深夜餘興節目,這時還沒開放營業,空間裡的燈全都打開了,纖毫畢現地照耀著一切。
只是空間雖然寬廣,卻不顯得空曠,幾張桌子在舞台下拼在一起,兩方人各據一面,左左右右不少人或坐或站,桌子旁邊,雙方幾人正拍著桌子對吼。
「你們釜山仔憑什麼扣我們的人!」
「我們他媽說過多少次。這裡不准任何人給客人酒裡下藥。你們的人不規矩,我就扣,媽的你咬我啊!」
「咬你個小臘腸啊!干,你說下藥就下藥。有證據嗎?」
「警察講證據。要不要我報警啊?」
「……」
雖然吼得厲害。其實就是雙方小弟出頭互噴口水而已,看起來激烈,卻不會真打起來的那種。
元成從上面下來的時候。自是引起了雙方的注意,不過也就望了幾眼而已,己方這邊經常見面,點點頭就算作打招呼了,另一邊見他不到這邊來,也就沒多注意。
被打斷的爭吵繼續著,元成去大廳側間休息室的冰箱翻了幾袋拉麵出來,一面干吃一面就著酒,再回來的時候,兩別人還在拍著桌子,口沫噴飛。
隨手拍了拍一個靠在牆邊的小弟,元成向那邊抬抬下巴:「怎麼回事,那些是什麼人?」
小弟答道:「一心派的。他們的人不規矩,我們早就警告了,在這裡賣粉賣豌豆都可以,但不准給客人酒裡下藥,之前幾個一心派的傢伙偷偷下藥被我們抓住了,他們老大想把人要回去。」
聽到是這種腌臢事,元成搖了搖頭。跟在安俊赫身邊久了,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以前這種事他還會操心,現在卻看不上眼了。對於不涉黑色收入的規定,他是極為贊成的,自己人不沾黃賭毒,分包給別人,以後清算的時候才有餘地把自己摘清,無論如何,混黑社會不可能混一輩子,長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政府這最大的暴力機構一旦下決心清掃,黑幫混得再成功,也是蹲牢房的命,說不定撞在什麼風口浪尖上,還得來個死刑。
要他說,那些人不規矩,抓住剁了手腳就是了,跟這種眼界只會瞄著地下世界的人談判,純粹浪費時間。
正想著,那邊又有了新的變化。
崔文勝靠坐在桌邊,兩腳翹在桌子上,表情平淡地望著對面一樣平靜瞧過來的青年,聽到吵來吵去全是些廢話,他擺擺手,幾個正臉紅脖子粗破口大罵的小弟,憤憤不平地退到一邊,對面那些人沒了對象,自然也偃旗息鼓。
「沙皮,你今天到我這裡到底什麼意思?」
他看了看自己身旁,跪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兩個一心派的人,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別拿這兩個廢材當借口,規矩是我們定下的,他們犯了就得接受懲罰,你自己也知道,想把人要回去是不可能的。」
那邊,叫沙皮的青年攤手:「不試試,怎麼知道不可能?他們再不成氣,也是我手下,該打該罵那是我的事,給你們教訓算什麼?說出去,我還要不要混?」
崔文勝的笑意頓時淡了些,「那……就是沒得談了?」
「哪有!我很有誠意的在談啊,你看我都坐在這裡了。」沙皮表情嚴肅、誠懇,「我正是為了我們雙方的關係,所以特地來查看一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你們說他們下藥了,下在哪?我沒看見嘛!文勝哥,說不定你手下最近少吃肉,眼睛花了。我們一心派和你們好不容易有了合作,大家共同發財,怎麼能因為這麼點沒辦法證明的小事,就生起齷齬呢對不對?」
「……呵呵,一直聽說沙皮哥心狠手辣,還從沒聽說嘴皮子也這麼厲害。」
「唉,沒辦法,在哪裡混口飯吃都不容易,總得多學著點兒。」
雖然說得客氣,不過崔文勝的表情卻越來越冰冷,片刻,他偏首嗤的一笑,擺擺手:「行了,我懶得跟你們廢話,話撂在這兒,規矩就是規矩,他們不聽話,要麼讓我們剁了手指頭,要麼……以後這裡的生意都交給越南人!」
對面,沙皮偏首,眼睛微微瞇起:「喲,文勝哥這是在威脅我?」
「呵呵……蘭斯!」
崔文勝也不回答,輕笑著看了看坐在自己身旁,整個人鬆鬆垮垮,坐沒坐相的蘭斯。
沙皮的眉毛頓時一跳,想起了自己聽過的一些傳言,據說這幫釜山人裡,除了名義上領導的崔文勝之外,最可怕的人還有一個,是個叫金蘭斯的神經病,據說楊恩派的覆滅,就是他帶人做的,楊恩派自上而下,只要當時在總部裡的,沒留一個活口。
在他有些狐疑的注視下,蘭斯吊兒郎當地站了起來,呸地一聲,吐掉嘴裡咬的牙籤,神經質地扭了扭脖子:「我早說嘛,沒必要談,像這種事其實很簡單……」
話音未落,桌上本來放著的一支酒瓶眨眼不見了,下一瞬,砰的一聲,漫天玻璃的碎屑爆散開來,反射著燈火的螢光,辟里啪啦地跳向四面八方。
桌邊跪著的那兩人,其中一人腦袋躥血地倒了下去。
嘩啦嘩啦
對面沙皮一方的人頓時都站了起來,這邊自然也嘩啦啦迎過去,不過蘭斯卻根本不理這許多,晃了晃手裡還剩下的半截瓶頸,蘭斯一邊喃喃道:「挺鋒利了。」一邊一腳將另一個同樣跪在地上,正瑟瑟發抖的傢伙踹倒在地,按住他的手,揚起瓶頸就紮了下去。
「啊————」
尖叫響起,鮮血迸射,在沙皮變得鐵青的臉色中,蘭斯嘟嘟囔囔地直起身,雙手沾滿血地把玩著一個什麼東西,隨後,把那東西扔了過來。
沙皮接住,一口牙險些都咬碎了。
那是一根還兀自抽搐的手指頭。
「呶,送給你了,雖然不比哥的大槍粗壯,但是粗細對你估計正合適。」
遠處,瞧著沙皮一會兒紅一會兒綠的表情,元成失笑。
正吃著東西,他懶得看這些,抱著拉麵就準備離開,那邊低著頭似乎在尋找下一把切哪兒的蘭斯,居然注意到他準備離開了,揚聲問道:「喂,現在就走?一會兒陪我上去找點樂子啊!」
回應他的是元成的一根中指。
……
……
元成離開還沒十分鐘,地下三層的簾子猛地掀開,一行十多人魚貫而出,為首的沙皮面色陰沉。
一個跟在他身邊,表情同樣不好的小弟低聲道:「沙皮哥,事情就這麼算了?」
沙皮抿著嘴,豎起的眉毛下兩眼直冒火:「要不然還怎麼辦?」
「可是……那兩個小弟也是奉命過來試探,我們就這麼放棄,那以後……」
「你以為我不知道?還用你提醒?」沙皮狠狠瞪了他一眼,把他嚇得閉上了嘴,不過頓了頓,沙皮還是解釋道:「那個金蘭斯是神經病,媽的,你以為我不想把人要回來?但是我剛剛只要再多一句嘴,他就敢把他們整隻手都切給我!」
想著剛剛那個金蘭斯的變態,小弟不說話了。
「一會兒你安排兩個人守在這兒,等釜山人……弄完了,把他們接回去,還能治的話就帶去醫院把手指接上,不能的話……再報告給我!」
「是。」
說話間,一行人憤憤的上到第一層,音樂震耳欲聾,舞池擁擠得儼然密不透風,在人群中艱難地擠著,快要到入口的時候,沙皮偶然間抬起頭望向樓上,忽然看到之前在第三層見過的那個抱著拉麵的傢伙,正守在一個年輕人身邊,姿態頗為恭謹。
沙皮眉頭一皺,仔細辨認著那年輕人的相貌,下一刻想起了什麼,一臉驚詫與駭然,不敢再多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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