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每天都在上演著悲喜。
若將我們的視野從一條街道,放大到整個城市,再放大到整個國家,甚至漂浮在近地軌道,俯瞰著下方圓弧的地平線,那些成為圖標一樣的大陸版塊,我們或許可以想像,此時此刻,那些生活其上數十萬、百萬、千萬,乃至億的生靈,每過一秒,都有人在哭泣、在哀傷、在喜悅、在狂笑。
宏觀的視野無法分辨每一個細節,但無論如何,時間在推進著,許多許多事就不會停止,對於時間長河來說,喜怒哀樂都無法讓它停留,它將千千萬萬人的生活壓縮在地球這個巨大的球體上,奔騰著自西向東不停旋轉。
唯一可以觀測時間的機會,大概如同風景宣傳片或者電影裡那樣,用攝像機拍下城市的夜景,然後5倍速,10倍速的播放,蜿蜒道路上車輛連成線的流光,大抵就是它逝去的痕跡,有些光來了,有些光在流去。
簡而言之,就是生活還要繼續。
安俊赫的生命裡曾經走過很多人,有人遠去了不可及的方向,有人跟上了他的步伐,有人被他拋下。他就像時間,很少停留下腳步等待誰,並非自私,而是他尊重他們的選擇。
他相信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同樣,他也相信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
要走什麼路,是你自己的決定,別人不會永遠為你指清方向,事業與感情皆是如此。
他把電話打去了她家裡。卻找不到她,一次,兩次,安俊赫並非白癡,自然明白了她的態度,知道了她的選擇,所以,他尊重她的選擇。
時間上我們是一致的,但具體到細節,每個人都有著差別。林允兒離開了這個方向。去往另一個地方,而他,仍舊要沿著這個方向走下去。
召開股東大會的決議,是在和扎克伯格、帕克、莫斯科維茨三人開過見面會後。就通知出去的。根據相關法規。具體時間定在15日,之所以不走董事會途徑,是為了避免6人會議上。格雷洛克、阿克塞爾、美瑞泰克三家機構聯合起來拒絕扎克伯格卸任,反對安俊赫出任新ceo,雖說局勢可以借引入新董事破壞6人會議的平衡,但需要的時間太久了,而且新的,合適的投資者並不好找。
但走股東會途徑,實際上也並非一帆風順,因為不是公共公司(上市公司),ceo改選也屬於公司重大決策,想要在股東會上通過,必須取得超過2/3的票數,但扎克伯格、安俊赫、帕克、莫斯科維茨四人手裡的票數加起來,也沒有超過2/3,那麼想要通過這個決議,對四人來說,就需要爭取游離股東的支持——公司裡那些元老員工。
根據法規準備的這段時間,其實就是扎克伯格在發揮自己的影響力,遊說那些持有股權的員工。
雖說雙方因為出售face波ok一事,私下有些不愉快,理想主義者不允許對信念的背叛,而對扎克伯格來說,那些傾向出售face波ok的人,統統都是背叛者。
最終還是安俊赫和肖恩.帕克把他說服。
同樣,肖恩.帕克、達斯汀.莫斯科維茨和安俊赫三人,也並沒有閒著,前兩者與扎克伯格一起聯繫關係較好的股東鋪路,安俊赫則頻頻出現在face波ok,爭取先混個臉熟。
只是這件事有些困難,他不懂技術,和很多工程師出身的股東沒有共同語言,只能憑借個人魅力,但他在硅谷並沒有履歷,加上黃種人的身份,即使有著一口加州口音的流利英語,短時間內也沒有什麼效果。
股東會議正式召開的前一天夜晚,四人再次在扎克伯格的出租屋開了個碰頭會,交流得到的形勢有些不太樂觀。
「我聯繫了所有我有把握說服的人,但真正給我答覆的卻沒有幾個。」隨手起開幾瓶啤酒,遞給安俊赫三人,扎克伯格無奈說道:「本來一些人已經動搖了,但前兩天,雅虎又漲了報價,將原本10億美元的收購價提高到13億,現在……」
「華爾街那些人還允許它收購?」莫斯科維茨訝異道。
7月初那次收購失敗,就是華爾街的投資者,對雅虎的業績表示失望,反對它再亂花錢才取消的。
喝了口啤酒的帕克,聞言笑了笑:「雅虎股價已經漲回來了,它的董事會不知道許了什麼承諾,大部分投資人都被安撫好,願意隨附董事會的決定,而且達斯汀,你又不是不知道,現在硅谷和華爾街很多人都說,雅虎若不想沉淪下去,下一步就需要在新的領域取得突破,face波ok是他們最好的選擇。」
「我才不想當他們的選擇,哪怕是最好的的。」莫斯科維茨懊惱地罵了一句,「這些該死的混蛋!」
這樣的局勢就像一個飢餓的獵食者正在狩獵,為了飽餐一頓,獵食者會不惜一切代價,而face波ok就是那個被它盯上的獵物。
當獵物的感覺很不好受!
「好了達斯汀,再罵也解決不了什麼。」安撫了一句莫斯科維茨,扎克伯格看向默不作聲的安俊赫,有些憂慮地說道:「安,明天的會議,就要看你的了。」
早在見面那天,確定好經過股東會交接權力,以及說服游離股東的相關規劃時,四人就在一起分析過那些游離股東的心理。
首先,他們並不是投機者,從04年開始,他們就跟隨扎克伯格走上這條創業的路,那些人裡,大部分都是扎克伯格和莫斯科維茨、麥克科倫親自招聘過來,他們陪伴著face波ok從默默無聞,走到如今的地步,他們對face波ok有著極強的認同感。
之所以這次他們贊同收購,除了雅虎的巨額報價之外,另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時間的威力。
2年過去,曾經青澀的人開始走向成熟,方方面面的壓力也隨著年齡的增長不斷湧來,家庭、社會,結婚、養育孩子,經濟的負擔越來越重,他們只是普通人而已,沒有狂熱的信念,只希望自己能夠賺到更多錢,享受更好的生活,這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而雅虎的收購能夠滿足他們這個小小的希望,能夠緩解他們的壓力。
當然,最重要的問題在於,他們首先對face波ok失望了,或者說,face波ok沒有表現出值得他們繼續等待的潛力,扎克伯格雄心勃勃推動的職場網絡,以失敗的成績摧毀了他們的精氣神。
面對這樣的情況,若想挽回他們對face波ok的認同感,倒也簡單,無非是讓他們重拾對face波ok的信心。
但最簡單的問題恰恰也是最難的,安俊赫對技術並不熟悉,雖然這些天,他看了很多資料,努力去辨認一個個不認識的名詞,但以目前的積累,他還沒辦法從技術的角度向那些工程師表達他對face波ok未來的安排,更辦法告訴這些活躍於代碼世界的人,如何從代碼中挖掘face波ok的潛力,然後為他們創造收益。
這就增大了難度。
原本四人計劃的是,盡力說服一些股東,就算只是勉強湊夠2/3的票數也行,只要能通過決議,一切都好說。
但現在扎克伯格等人遊說的不順利,卻讓他們不得不將最後的希望放在這上面。
面對扎克伯格的囑托,安俊赫點點頭:「我會盡力。」
「嗯,我會安排給你準備一段演講的時間,大概有15分鐘,你需要在這15分鐘內,至少取得15%的票數傾斜,那樣才能保證我們的決議通過……對了,你準備好演講稿了嗎?」
「已經準備好了,但是……馬克,你知道的,我對技術不懂,很多東西都不太有說服力,恐怕很難完成15%的目標。」
帕克和莫斯科維茨望著安俊赫認真的表情,暗暗歎了口氣,安靜下來,扎克伯格也不再說話,不大的客廳裡,四個男人沉默地喝著啤酒,只有廚房那邊普莉希拉煎牛排的聲音隱約傳來。
過了不知多久,扎克伯格坐到安俊赫身邊,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夥計,就當是我們賭一把吧!反正我一直在賭,04年我賭自己可以成功,於是離開了哈佛,現在我賭你可以打動那些該死的背叛者,就算輸了也沒什麼。」
他聳聳肩,「如果他們不同意你當ceo,我就任命你為coo,我看他們能反對到什麼時候。」
心態很是豁達。
對比之下,安俊赫倒好像有些小家子氣了,但事實上他知道,扎克伯格沒有他表現的那樣平靜,而自己,這次也不能失敗。
從face波ok的立場說起,由他和扎克伯格策劃的這次改選,如果在股東會上無法獲得通過,那麼,扎克伯格的威信和影響力會進一步降低,同樣也代表著,雅虎的收購障礙又減弱一些,或許收購真的可以成功。
他不允許face波ok被大集團統治,那將表示他的投資只能收到很小的回報——和他的規劃比起來——雖然夢境裡,face波ok安然地度過了危機,但這是現實,他從不會把未來交給不確定的「可能性」上面。
這次,不能失敗!
明天,face波ok2006年第一次股東大會臨時會議,就要在帕羅奧圖的四季酒店會議廳召開,這是決定勝負的時刻!(……)